小皇帝今天也想弄死我 第103节
“你说得有理。”孟长盈眼睛缓慢一眨,轻声道:“你比我豁达。”
“……”
赵秀贞突然有种拳头陷进棉花里的无力感。
“现在说的是你,不是我。”
“或许……”
话未说完,被月台匆匆赶回来的身影打断。同时州牧府也派人催,不能再耽搁了。
孟长盈抽回被捏热的手,藏进袖口里。
“好了,先做正事吧。”
赵秀贞手掌握拳,看起来还是很不爽快。
月台虽眸色郁郁,也第一时间发现不对劲。
“这是怎么了?”她压低声音问星展。
星展面色有些复杂,迟疑着说:“她们……吵了一架……”
月台:“……啊?”
孟长盈这样的性子,能跟人吵起来?
紧赶慢赶,终于不至于太迟入宴。孟长盈一行人走进来,立即收获不少打量的视线。
与宴上众人锦衣华服、脂粉白面的模样相比,赵秀贞都显得极有气概,也更格格不入。
主位之上的六皇子荣锦笑着迎了过来,细眼眯了一条缝,不着痕迹地打量孟长盈,又笑得亲昵。
“这是长盈表姐吧?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仙人之姿不如如此。我们这些人同表姐比起来,竟都成了俗物。”
他唤孟长盈表姐,是随褚巍来算。
褚巍还有一层身份,他母亲是荣氏家族的小姐,也就是南雍皇帝的亲妹妹。当年胡人入关时,荣家南逃,而荣夫人随褚父留在北朔,断了关系。可若真细算起来,褚巍也有南雍皇室血脉,算是皇家子。
或许正因为如此,褚巍的军功名望才显得如此碍眼。
孟长盈行礼,面色淡淡:“六皇子安好。”
荣锦面色微滞,笑了下,向前张望,“庭山表哥怎么还没到?”
说着,又变了脸色,斥道:“临州牧去哪了?怎么也不见人,竟敢如此怠慢,皮痒了!”
并不怎么遮掩的指桑骂槐,孟长盈正要开口。
突然一阵巨响,门被猛地撞开,砸到墙上。
众人皆色变,一回头,只见褚巍拎着鼻青脸肿的临州牧,正逆光站在门口。
“不怪州牧,是我寻他切磋,这才误了时辰。”
荣锦眉头抽动一瞬,半晌后,露出个笑来:“原来是这样。”
褚巍松了手,拱手行礼:“微臣见过殿下。”
临州牧一下被松开,跌了个踉跄,嘴边一圈白土渣簌簌掉下来。他咂巴了下嘴,白泥的苦味还在。
回想起刚才褚巍的凶残模样,他不敢出声,也不敢擦掉嘴边的白土。
”
表哥真是客气,来,快入座。”
又是一番寒暄,众人这才依次落座。
丝竹声声,雅乐飘扬。
临州牧胆战心惊地坐下,半天才回神。转头看众人皆跽坐于筵席上,面前小案都未设,赶紧吩咐下仆:“还不快为各位大人置席!”
下仆低着头,支支吾吾:“大人,这……”
“这什么这,你干什么吃的!”
刚骂完一句,席上荣锦一挥手:“欸,今日既是为我接风,我自然也得稍做表示。临州多战,皆是仰仗表哥和各位大人,我等远在建安才能高枕无忧啊。”
褚巍只笑笑,其余人等又是一阵奉承。
万喜在赵秀贞后席,悄摸打了个呵欠。这些来来回回的车轱辘话听得她直犯困。
星展倒是很有精神,笑嘻嘻地东张西望。
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荣锦一个拍手,帘后数位娇美女子鱼贯而出,皆着绫罗绸缎,发上珠翠环绕。人人手上端着一道菜肴,迈着婀娜步子围上前来。
原本该放置食案的位置,多位美人压低身子柔软交缠,手中高举食盘,嫩生生的腕子比精美菜肴还要勾人视线。
屋中说笑声渐弱,众人的目光皆被这一幕抓住,难以动弹。
最先开口的是临州牧:“殿下,这,这是……”
“这是建安最时兴的‘美人案’,美人美酒佳肴,岂不快哉!”
荣锦按着美人皓腕,揉捏一番后捞起一只酒杯,摇头晃脑,越发显得蛇眉鼠眼。
“哈……哈哈,殿下好风雅,当真是叫人开了眼界……”临州牧干笑着附和,压根儿都不敢去瞧褚巍的脸色。
美人美则美矣,他无福消受啊。
孟长盈端坐着,面前离她霜色裙摆不到一尺的距离,就是交织缠绕如蛇群的美人案。
娇媚面庞,华美衣衫,林立向上伸出的一条条白嫩胳膊,掌心还稳稳托着供人食用的菜肴。
时兴?风雅?
孟长盈喉咙泛出一股酸意,难以抑制地涌出一股呕吐的错觉。
赵秀贞瞳孔放大,盘着龙蛇刺青的手臂青筋猛跳,燥气几乎要烧成大火。
褚巍眸光冷凝如刀,眼底是一片深沉压抑的怒意。
星展更是板着脸,咬着牙,瞪着上位的荣锦。
月台虽恼,但还是拉了下星展的袖子,叫她不要太过显眼。
田娘低着头,眼眶微红,都不敢看面前的美人案。
万喜往后退了退,与田娘并肩坐着,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糖,塞到田娘嘴里。
田娘回神,转头看她。万喜正慢吞吞地嚼芝麻糖,像只嚼草料的小马驹。田娘眼中蔓开暖意,开始小口小口地啃糖。
她们都没动筷。
气氛怪异,自然不难察觉。
偏荣锦吃喝自得,踩在美人案上,举杯与左右共饮。
过了好一会,仿佛是才想起孟长盈一行人似的,招呼道:“怎么不吃啊,庭山表哥?长盈表姐?”
见无人答话,他也不恼,白脸喝得泛红,转头又道:“郁小将军和崔小将军怎么也不吃?听说岐州城一战,你们可是立了大功,叫我这个寸功未立之人无地自容啊。”
郁贺拱手,天生带愁的脸面无表情:“不敢不敢。”
荣锦笑了声,眯着的细眼泛着精光。还真是一个赛一个地傲,皆不将人放在眼里。
“殿中烧了香木,怎么还没什么热气。”荣锦抱怨了句,没等临州牧狗腿两句,自己又先呵呵一笑,拍手道:“来人,唤上‘玉屏风’!”
话音刚落,又是数位女子迈步而出,比之方才的女子要身姿丰腴许多。
衣衫也不再是绫罗绸缎,而是如烟如雾的薄软轻纱,走动间透出肉色来,遮不住多少身体。
下仆早早将门窗打开,这些女子走过去,胳膊相连贴在一处后,静立不动,如同一片活色生香的人体屏风。
荣锦从左到右看过,闭着眼在空中深吸一口气,表情极为享受。
“就是这股热乎乎的美人香,酒不醉人人自醉啊。”
“当啷”一声,是正要站起来的星展被月台拉回去,不慎撞到了面前的美人案。
这些美人维持着艰难姿势,手臂还一直高举着食盘,本就是强忍着痛苦硬撑。
星展一撞,再也维持不住姿势,散开一地。菜肴酒水噼里啪啦地砸下来,一身狼藉。
星展懵了,手足无措地想去扶人:“对不……”
口中的道歉还没说出口,地上的美人们全都爬起来跪下,顾不得身上挂着的汤饭,瑟瑟发抖。
“废物!一群废物!”
荣锦那张和善面皮撕裂,露出其下的阴鸷之色。他用力将金酒杯朝着她们掷出去。
“叮!”
一声脆响。
银亮剑刃先一步迎上,劈开那只奢华的金酒杯。
酒杯砸地。
褚巍侧着脸,手中长剑还横指着。
当头跪着的女子抖如筛糠,却连求饶都不敢,只一个劲地磕头认错,湿淋淋的手臂上热气升腾。
她原本举起的是一盆热汤,已尽数泼在了身上。
一只手掌柔和但有力地按上她的肩。
“别磕头了,先过来。”
女子呆住,愣愣抬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冷若冰霜的面庞,但投过来的目光却很柔和,像是夏夜的月光洒在身上。
“月台,帮她疗伤。”
“是。”
月台立即走过来,扶着完全傻掉的姑娘坐在一旁,帮她处理手臂上的烫伤。
她们旁若无人,堂中鸦雀无声,人人噤若寒蝉。
上席的荣锦盯着她们,面色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