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今天也想弄死我 第118节
面对两双睁大的眼睛,孟长盈笑笑,摸了摸星展的脸,又轻抚了下月台的脸。
“都不带。”
月台沉稳模样维持不住,慌张急道:“主子,这怎么能行?这样远的路,你身边哪能没有我……”
孟长盈简洁道:“可以没有你。”
短短五个字,月台喉中的话如同被凌空一锤打散了,一时失语。
“万俟枭挟我北上的时候,你也不在。在临州营,也多是田娘照料我,虽然你不在,但都没出什么岔子,不是吗?”
孟长盈话音缓和,带着安抚意味,可落在月台耳中,皆叫她手足无措。
月台用力摇着头,说话间几乎都快没了章法,和孟长盈争论起来,“万俟枭那会儿是没法子,此去建安,田娘又不去,我怎么能不陪着你呢?”
星展左右看看,她哪里见过月台这副惶然模样,立刻就想为月台说话。
孟长盈却轻轻地推开星展,清润眼眸认真望着月台,一字一顿。
“既然你不在,我都可以。那别人不在,又有什么关系呢,月台?”
月台张着唇,想说些什么,却又油然而生一股茫然。她看得出孟长盈已经下定决心,不是她能动摇的。
孟长盈是真的不准备让她同去。
“你忘了
吗,你什么都能做得很好。这一次,你留在临州营,和阿贞一起看家,等我回来,好不好?”
孟长盈又轻轻摸了下月台的脸,声音放得很轻,像是哄小孩。
“乖月台,听话。”
终于,月台被留在临州大营。
除了三十余人护卫,褚巍只带了林筠,孟长盈只带了胡狗儿。其余人等,皆留于临州大营。
“星展月台都不带,只带一个胡狗儿?”
路上驿站,褚巍用布巾擦着汗,得空同孟长盈说话。
“阿贞杨天韩伯威都不带,只带一个林竹卿?”
孟长盈没接他的话,只反问回去。
褚巍笑笑,汗湿的额发半遮住他灿然眉眼。半晌,他开口,声音很低,几乎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阿盈,舅舅从前也是与风远兄、与孟姑父一同抗击胡军的汉家臣子。风远兄教过我武艺,孟姑父与舅舅教过我韬略,即便时过境迁,他也是我的亲舅舅,太子也是我的亲表哥。”
孟长盈不语,只默然听着。
他顿了许久,才接着道:“他不会杀我。”
语意肯定,语气却没那么肯定。
此去凶险,军功名望皆是催命符,陷进去的人越少越好。
此前见他如此坚定,孟长盈以为褚巍不知道。可原来,他也是知道的。
只是热血难凉,忠志如磐石。
这一趟,得了规格极高的欢迎,太子荣淮亲迎褚巍一行人,入住东宫,吃喝一应用度,都按最好的来。
只是住了十日,褚巍递上去求见的折子总也没有下文,他不曾见到雍帝一面。
三月初,孟长盈得了张拜帖,落款是——四公主荣瑛。
褚巍瞥见这个名字,面色骤然一变。
“竟然是她?”
第92章 荣瑛“莫不是还念着表哥?”
难得见到褚巍色变,孟长盈捏着那张香气四溢的拜帖,生出点兴趣。
“又是一位故人?”
褚巍皱皱眉,面色别扭地有些古怪,略迟疑道:“算是个旧识。”
正在一旁看兵书的林筠闻言,也抬头看过来,眼带好奇。
孟长盈用拜帖点点褚巍手背,带着点调笑道:“是便是,不是便不是,怎么还语焉不详?”
“这……”褚巍张口欲言,眼尾又扫了眼旁边的林筠,神色微顿,道:“无事,明日我随你去,出不了什么大事。”
出不了什么大事,那就是曾经出了点大事。孟长盈心头神思转了一圈,没再多问。
翌日,马车上褚巍挑开车帘,看向车外景色。阳春三月,春暖花开,百姓风貌也算精神。
孟长盈随着马车摇摇晃晃,突然开口道:“该揭晓谜底了吧。”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但褚巍瞬间了然其意,动作滞住,缓了下才回过头来,露出个无奈的笑。
“我同你哪有秘密可言。只不过昨日竹卿在,有些话不好直说。”
孟长盈颔首,就是知道他碍于林筠,所以这会儿才细问他。
“这位四公主,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才叫你记到今日?”
褚巍这些年南征北战,回建安的时候极少。若能叫他一直铭记至今,那可不是件容易事。
褚巍手指摩挲着这丹心剑上的银竹浮雕,缓缓道:“荣瑛不是个简单角色,我当年初来建安,都险些着了她的道。如今想来,险之又险。”
孟长盈“唔”了一声,沉吟片刻,饶有兴味地接着询问:“说仔细些,跟我还藏着掖着。”
似乎全然不担忧他着了什么道,只一味地想听些趣事。
褚巍神色发窘,摸了下鼻子,才解释道:“初来建安,她瞧上我带兵的本事,在宴上使了些手段,想叫我娶了她。”
他说得模糊,但孟长盈也是世家大族出来的,对男女阴私之事也知晓些。
孟长盈骤然抬眸,眼底有几分紧张:“那你……”
“放心。我没叫她套住,先一步跑了。”褚巍给了孟长盈一个安抚的眼神,“从那次后,我大多避着她,她也未曾再生什么事端。想必是知道我无意于她。”
孟长盈凝了凝眉:“确实是险。传言这位四公主性子端静柔婉,体弱患疾,养在深闺,没想到如此大胆。”
“此次她邀你赴宴,不知有何目的。你多仔细些,她是个会耍手腕的姑娘。”褚巍叮嘱着,怕本就坎坷的建安一行,再多出些意外来。
“知晓了。那四公主至今未婚,说是体弱气虚还需将养,”孟长盈慢慢说着,眉头微挑,“莫不是还念着表哥?那可不妙了。”
“……少拿我说笑。磐儿都八岁了,天家公主哪还看得上我。”褚巍极坦率地摇了摇头。
不多时,到了宴会园林。仆从领着人一路走过月洞门花篱墙,飞阁流丹,水榭歌台,一步一景。园中假山错落林立,精美屏风置在四处,帷幔轻纱飘扬在柔风中,丝竹管乐袅袅,香烟丝缕而上。
三月时节,燕子翩飞,杨柳轻拂。
景色美则美矣,而天光之下,宴会中人男女衣着锦绣,敷面涂脂,走动间纷华靡丽,简直比春景还要耀目招眼。侍从婢女皆面如春花,轻声细语。
一时之间,踏入此地竟似误入绮丽梦境。
四人只站着,就立即接到不少明里暗里打量的目光,有新奇有惊诧,还有鄙夷不屑。
那些大袖飘逸,香气扑鼻,一张脸涂得比孟长盈还白的男子们,在褚巍面前,皆不像个男人。
可在他们眼中,褚巍和林筠这副原生的模样,那才叫俗不可耐,一看便知不是建安显贵。更不必说胡狗儿,更是粗糙潦草。
也唯有孟长盈身姿单薄,脸蛋雪白,这副病容还叫人多看了几眼。
正这时,一道人影迎了上来。
“可是长盈姐姐来了?瑛儿身子骨弱,未曾远迎,姐姐莫怪。”
来人一身枫红锦袍,极清瘦,颊上扑脂粉,不笑也俏丽。
眉儿弯弯,一双狐狸眼媚气横生,眼尾上扬,莫名显出点邪气。偏偏又笑得清甜,人畜无害,气质揉杂间,在花蝴蝶似的人群中也极独特抓眼。
荣瑛没待孟长盈开口,已热情地攀上她手臂,柔软胸脯贴着人,格外亲密无间。
“四公主……”
孟长盈只说出来三个字,荣瑛又晃了晃她手臂,娇声道:“长盈姐姐,可千万别向我行礼,平白生分了。”
“我……”
又只说出来一个字,荣瑛往前凑了凑,眼尾飞扬的长睫颤动间几乎擦着人。
“自从听说长盈姐姐要来建安,我日盼夜盼,今日终于见到真身了。姐姐可真美,气度可比月宫仙子。我废了好大心思置办的春宴,姐姐一来,再多珍玩锦绣竟都黯然失色了。”
一张巧嘴不停,孟长盈已被她拥着往前走了好几步。
孟长盈抽空回了个头,褚巍也面有茫然,没料到这四公主连看他一眼都不曾,只一味哄着孟长盈。
这到底是谁的故人?
胡狗儿可不管别的。来往人群穿梭,美人美酒,他只紧紧跟在孟长盈身侧,在叫人眼花缭乱的宴会上,像只灰扑扑的护主家犬。
荣瑛一路带着孟长盈到了上席,亲自为她倒酒斟茶,语笑嫣然。
“这是雨前的嫩芽,滋味最甘,”她一手端着冒热气的羽杯,另一只手端着色泽清亮的金杯黄酒,一齐递过来,“这是用初雪雪水酿的花雕,是我亲手酿的。姐姐先尝哪一杯?”
只瞧她这亲昵神态,怕还以为她与孟长盈是亲姐亲妹,失散多年今日终于得见。
这位四公主与传言大相径庭。
孟长盈没答她的话,只抬手轻轻按下荣瑛的腕子。
那截手腕细瘦,比起孟长盈也不逞多让。离得近了,能看出荣瑛纤瘦的身体,和脸上脂粉也掩不住的病容。这是常年久病之相,孟长盈再熟悉不过的情态。
别的传言或许是假,但体弱气虚一事是真。
“四公主……”
孟长盈谈吐本就慢条斯理,又只说出来三个字,就被荣瑛打断,“姐姐唤我瑛儿,
莫要见外呀。”
“……瑛儿。”
孟长盈一口气慢慢吐出去,从善如流地改口,不然只怕永远也说不完一句话了。
在孟长盈开口要说下一句的气口里,荣瑛又快速接了一句:“这就对了,我在南雍也久闻姐姐大名,今日有幸得见,此生无憾。姐姐如今是在何处,在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