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而你的钱,是我给的。”
  “怎么?你终于要和我抛开血缘亲情,只讲金钱关系了?”
  梁崇伟摇摇头:“梁真,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是这份家业的继承人,我希望你尽快摆正自己的位置,不要再将心思耗费在音乐上,那不是你要走的路。你当初也答应过我,不出国,留在温州的那两年会接触公司在这边的生意。”
  “是,我是答应过你。”梁真道,“那我现在也明确告诉你,我反悔了。”
  “梁真!”
  “怎么样,被反悔被欺骗的感觉,你也感受一下?”梁真说着报复的话,但自己心里一点也不好受,“打我记事开始,你哪天不是在飞来飞去做生意,你哪天管过我,哪天关注过我,你的时间都被你的生意占尽,答应过我的哪件又履行过?我反悔这一次,怎么了?”
  “你再想想每次回爷爷的大院,他是怎么说我的,爷爷说,梁真是这一辈最让人省心的一个孩子。真不是我骄傲,同龄人里家境又差不多的,哪个不是纨绔到让家里操碎心的,我呢,我从小到大惹是生非善恶不分过吗,我现在十九了,我想玩音乐,我又不是做伤天害理的恶事,我怎么就不能往这条路上走?”
  “因为这条路,从一开始就是偏的。”梁崇伟道,“从一开始,这就不是你要走的路。”
  “我不要走你给我选的路。”梁真终于往前走了,走到客厅,走到他的父亲面前。
  梁真道:“我不要走你的路,到最后也变成你这样,连情感也明码标价。”
  梁崇伟笑了,那笑很浅,让人看不出其中的含义,他问:“那你就能吃音乐这碗饭吗?”
  “你不是没有过机会,都一年了,你出过歌,举办过个人名义的演出吗?”
  梁崇伟帮儿子回答:“没有。”
  “时间是最宝贵的,你马上就二十了,你这一年,有过任何成就吗?”
  “我现在没有成就,现在赚不到钱,不代表我以后没有,我以后不能。”梁真指着身后,那个放着钥匙的鞋柜,“我没有这串钥匙,没有这个录音室,我也照样能录出好的作品。”
  “是吗?”
  梁崇伟对此表示怀疑,梁真就继续加码。
  “我不用梁家的一分钱,我靠音乐,总有一天能养活自己。”
  梁崇伟也站了起来,笑:“你是在和我谈经济独立?”
  梁真不示弱:“只要你别像今天这样从中作梗。”
  “行啊,是时候让你吃吃苦头,然后才知道,我为你挣下的一切有多不容易。”
  “我没求你挣!我不要!我……”梁真早已经过了说“我只想要你多陪陪我”的年纪了,如梁崇伟所言,他很快就要二十了,这样的恳求,在他十来岁的时候意识到梁崇伟对工作的热爱远胜于家庭之后,就再也不奢望了。
  梁真掏出了钱包,将夹层里的好几张卡都拿出来放在茶几上,只留着一张入学时办的刚交完学费的卡。等他匆匆整理了几件衣服放到行李箱后出了卧室的门,梁崇伟已经离开了,梁真看着那个空荡的客厅无奈又苦涩的笑,同时离开的念头也更加坚定,出门前他将车钥匙也都放在了鞋柜上和房门钥匙与卡一起,然后推开门,头也不回的走了。
  那是十九岁的梁真,又年轻又冲动。他对苦日子的认知体验仅限于在木山街道被拘留的那一晚,但他还是义无反顾的离开了。
  但那就是十九岁的真实的梁真啊,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要靠音乐吃饭,吃一辈子的饭,但他知道自己不要什么。
  他不要做个冷漠的生意人,昼夜不停的和冰冷的铜臭味打交道,他只想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而不是像他父母那样出于利益捆绑的联姻,他还不到二十,他想搏一搏,跳出这条看似美满实则如死水一潭的被安排妥当的“正确的路”,这也是他为什么从三千多公里外的兰州跑到了温州。这是一个全然不同的城市,却承载着梁真对未来无限可能的期许。
  想到这儿,梁真不由对这个城市萌生了喜爱,如果没来温州,他就不会下定决定继续玩音乐,如果没来温州,他也不会遇到邵明音。
  梁真前进的脚步一停。
  梁真:??????
  “歪日!”梁真出口就是一句兰州话的“卧槽”。
  他摇晃着脑袋前后左右的看,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触了什么景,这么真情实感的内心独白和感慨,他都能把邵警官带上。
  “这么回事啊!啊!”梁真不明白了,气急败坏地跺跺脚,在中瑞曼哈顿的大门口双手握拳又松开,发出一声土拨鼠尖叫。
  第10章
  梁真没钱了,但是梁真有homie,homie和梁真同富有,homie带梁真一起造作一起飞。
  但梁真和圈子里还真没几个是深交的,梁真够有钱了,所以交朋友就不看人家有不有钱,只看人品和是否趣味相同。
  但那次被检举聚众吸毒的饭局给梁真的落差实在太大,他也不上赶着着一定要彻底融入进去。于是从中瑞曼哈顿潇潇洒洒的搬出来后,梁真去了宋洲的鹿城广场。
  别看鹿城广场这名字听着普通,那可是除了中瑞曼哈顿,温州最贵的楼盘之一,这地儿是宋洲平时住的,兄弟有难,宋洲当然要把梁真安置在最贴心窝子的地儿。
  梁真本想着宋洲终于靠谱了一回,可没等他说句谢,没过几天,梁真就发现宋洲有个坏毛病,以前不在同个屋檐下,他不知道也不在乎,如果他和宋洲同个公寓呢,才知道这位温州土豪玩得不是一般的野。
  一句话,宋洲会带姑娘回家。
  这本来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宋洲那屋大着呢,五室两厅,除了宋洲卧室梁真随便倒腾,但一个星期七天里有个三四天,宋洲会带不同的姑娘回来,也不知道都是哪儿找来的认识的,但做的事情都是一样。
  梁真怎么说也是寄人篱下,这房间隔音也不错,能凑合就先凑合吧,于是梁真又捣鼓起了声卡和音响——有些是他和衣服一起塞进行李箱带出来的,有些是宋洲闲置的。
  宋洲也搞过一阵子音乐,但玩得是民谣,没过几天三分钟热度过去了,定制的lowden吉他和录音设备一起落了灰。
  梁真正需要呢,资源和设备不用白不用,两个星期的时间里不是在学校就是在录歌,他确实有几首挺拿的出手的词,多变的flow和满满punchline的verse,梁真好好把歌做出来,反响肯定会有。
  但录着录着,梁真老毛病又犯了,他想做trap,所以除了rap的歌词,旋律抓耳的副歌同样必不可少,梁真心性高,要做就要做最燥最酷的,这意味着他的副歌也要够炸裂和抓耳。
  但梁真一直没能写出让自己满意的副歌旋律和主题,也没碰到合适的让他眼前一亮想要remix的歌,所以录歌计划就一直搁浅,现在换了个环境,梁真依旧是没什么灵感,抓耳挠腮的出了卧室的门,想放松一下去客厅的那个阳台眺望一番瓯江好风景。
  而一推开门往客厅走了两步,瓯江看到了,宋洲他也看到了。
  还有躺在宋洲怀里的他从未见过的姑娘。
  梁真如同一个在地铁里皱眉眯眼看手机的戴帽老头,下巴往后缩的愣是夹出了一点肉。眼前赤条条的宋洲搂着比赤条条好点的姑娘就在阳台旁边的那张躺椅上睡过去了,地上的衣服明显是从客厅脱到阳台又脱回客厅。梁真那个害臊啊,二话不说就跑回自己房间锁上门,脸红的像从未开过荤。
  不对,我好歹也是被……梁真头摇的像个拨浪鼓,努力将那个名字甩掉。他觉得自己还是要找个时间好好和宋洲聊聊,他还小,这种场面见多了,他小心脏受不了。
  宋洲也是两肋插刀,知道了梁真的需求后,二话不说又搜刮出一个绿城广场的公寓钥匙给他:“不过没怎么装修,但该有都有。”
  梁真接过:“谢了兄弟。”
  “没事儿,这算什么,”宋洲道,“哥们我穷的就只剩下钱和房子了。”
  “诶呦你这谦虚了,”梁真埋汰他,“你不还有大把姑娘嘛。”
  宋洲皱着脸摇摇头:“那都是及时行乐的,你情我愿,走肾不走心。”
  宋洲确实是这样的性子,梁真当然没什么好劝道,但还是多嘴了一句:“那你安全方面也多注意。”
  宋洲噗嗤就是一笑:“这点你放心,hiv检测试纸和安全套我都携身带着。”
  梁真脑补了一下宋洲和姑娘们嗨之前先静静等试纸检测结果的场景,莫名觉得喜感:“这玩意儿也带着,多煞风景啊。”
  “那叫负责,玩归玩,命还是要惜的,脱衣服前不验一验,我打啵都没胆儿。”
  被宋洲这么一提,梁真还是不可避免的想到了那个人,那天晚上他喝醉没了分寸,这么自个儿也跟着荒唐了,他一个处男,还瞎编乱造出个麦积山路小金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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