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对我来说,想要什么就直接去拿,如果被报复就反击回去,会变得简单省事很多。”
枝川彩子听不懂她的话,懵逼着露出不明觉厉的神色。
等下了班,雾夕手插在风衣兜里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又觉得被什么人跟上了。
但直到回宿舍,都没有出现异常情况。
最近她常有这样的感觉,有时候出门就觉得被跟上了。
跟她的人大抵算是好手,她要是个普通人,就算警醒,恐怕也没办法确定被人跟上了。
她发短信给太宰:“你还是有让人跟着我吧,我觉得很烦恼,请你停止这种行为。”
对面一直没有回信过来,她就又发了一条,“你今天有空吗,我想和你谈谈。”
这次他回了,“我不想和你谈,反正我只会惹你生气,让你讨厌,你说的一定是我不想听的话。”
雾夕想,算你心里还有点数。
“我在想,可能我们真的不合适。”
这则消息发出去之后就像石沉大海,再也没了回音。
雾夕把手机丢到一边,看最近流行的电影打发时间。
入了夜,吃饭,学习,洗漱,睡觉。
到了凌晨一两点钟,她却突然醒来。
房间里很安静,暗淡月色从窗栏里透进来。
雾夕拿起手机看了看,看到了太宰治发来的回信。
“我现在就在楼下,有什么想和我说的话,你就下来吧。”
这是十二点发来的信息,她站在窗前向外看,看到太宰治倚在路灯杆上,单只腿抵着它,微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就算是横滨这样四季不算分明的海边城市,深冬的凌晨,亦有些透骨的寒意。
她披上厚外套出门,在楼梯间搓了下手。
等推开楼梯道的大门走到无遮无挡的外面,呼出去的气也泛着白。
太宰治倒像是感觉不到冷似的,依旧是那身西服套装。
长黑外套披得很敷衍。
听到脚步声,他侧脸望向她微笑。
那笑容干净清透,像个单纯的,等了很久终于等到心爱女孩的少年。
“我是真的很讨厌啊,总是在不合时宜的时候打搅你。”他说。
雾夕不置一词,只打量着他。
冬日的夜晚是最安静的,就连鸟鸣虫声也听不见几声。
这里也足够偏僻,就连车辆路过的声音也听不见,倒显得这个世界变得狭小逼仄,只剩下他们俩似的。
太宰治也打量着她。
看着她微带倦意的清妍眉眼,看着她纤长羽睫下,黑色的沉静眼睛,看着她淡粉的,缺乏血色的嘴唇,吐出绝情的字句。
“我改变不了你,也不想再被你这样扰乱下去,我们分手吧。”
他眼皮也没动一下,一点都不意外。
只心想,她其实是个很决绝的人,做好决定的事多半不会改变主意。
比如当初她说给不了他期待的东西,她就果然不给,再怎么努力尝试都是徒劳,他一丝一毫都拿不到。
那些温柔和纵容,说到底和他期待的根本不是同一种东西,给得越多只会让他更不满。
他现在有些好奇,这样决绝的,决定和他分手的她,究竟打算如何切断和他之间的关系呢?
“我知道自己最近总惹你生气,做错事,不过我会改正的,拜托你原谅我吧。”
明知道不可能,他的求恳与挽留依旧诚恳,压低着的声线越发显得可怜。
雾夕看着他,眸光闪动了下。
她看起来有些难过,但果然没改变主意。
“我想你没做错什么,所以也没法改正,这就是我们分歧的地方,”
她说:“太宰,站在我的角度和立场,我觉得你整个人都不对……我无法改变你的正确,所以你对我来说就是异常和错误,还是分开,各走各的路比较好。”
错的人……
做不了正确的事。
太宰治简直要给她鼓掌了,他低哑哑地笑出声来,挑眼看她。
那阴晦的眼神让雾夕忍不住后退一步。
可她骨子里实在是有些要强,又强迫自己停下,只抿着嘴唇瞪着他不说话。
太宰治有些难过,“你害怕我吗?”
她不说话,他又道:“你是不是想起之前,我们是怎么在一起的了?”
雾夕不由皱起眉来,道:“你能不能成熟一点?”
“我一直都是这样啊,我以为你知道的。”
太宰治微歪着头俏皮地眨了眨眼,那是可爱的,最容易让她心软的姿态。
只可惜配上他现在的眼神。
那双泥沼般沉没一切的眼睛,只让人觉得心惊胆寒。
“算了,不说这个了。话说回来,我向你要求的东西,你一样都没有给我,为什么会觉得可以用这样简单的话语摆脱我呢?”
雾夕叹息一声,移开视线,抬头望了眼天空。
夜幕深黑且沉重。
弯刀似的月牙挂在天边,越发显得清冷明晰。
“太宰,你还记得我们是怎么遇见的吗?”
太宰治记性很好,况且他们的初遇也不是在大街上偶然碰到那么寻常。
他疑惑道:“那么久之前的事了,你现在提起,难道是想追忆从前,斥责我是个罔顾救命之恩的无义之徒吗?”
可他又没有良心,谴责他也没用啊。
雾夕道:“我对你没有救命之恩,那时候我只是正好在河边看书而已,可没留心河里有什么东西漂过去。”
是太宰治在河里看到了她。
“你抓住我,才被我拽上来。我如果不那么做,说不定反倒要被你拽到河里去,而且是你的话,就算没遇到我,继续漂下去,应该也不会死。”
太宰治奇道:“有什么区别吗,总之你救了我不是吗?”
“我是想说,算是我搭把手拉你上了岸,但救你的人不是我,是你自己。”
雾夕望着面前的少年,平静道:“世间的事从来如此,医术再高明的医生,也救不了没有求生意志的病人。再乐善好施的善人,也只能给向他伸手的人搭把手。”
“从前我没有救过你,现在我也救不了你。我想告诉你的,大概就是这样的事吧。”
太宰治当然明白她的意思,但他有不同的见解。
“我一直在向你伸手,比任何人都需要你,这种事,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就像今天,他明知道来见她不会有好结果,依旧徘徊踌蹉地来了。
这寒风冷夜,他既不能去见她,又做不到离开,简直被困在了这里。
雾夕望着他一时无言。
良久,她低了低头,道:“太宰,其实有时候我觉得,你也未必是爱我的。你确实在向我伸手,希望我陪在你身边。可我觉得,你在做的事,好像是把我拉扯进水底,和你一起溺死。”
“我认为这样的情愫,不应该被称之为爱。”
太宰治愣了下,弯着腰大笑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止住笑意,捧着肚子说:“不会吧,因为我是个糟糕的人,所以我的爱都不能被称之为爱了吗?“
这是何等的羞辱和否定,就算是他也觉得无法承受!
雾夕不想看到太宰治这副样子。
她别开脸,道:“我觉得所谓‘爱’,应该让被爱的人觉得幸福。想到可能失去它就惋惜遗憾,可是你,你的那种感情,从始至终都只让我觉得沉重压抑。”
太宰治收敛笑意,向她走来。
她沉默着凝望他,视线里无声的拒绝让他顿住脚步。
太宰治停在一步之遥的距离,看着雾夕道:“不管怎么说,你还没有给我任何一样我想要的东西,不可能这么简单就结束。”
果然还是变成这样了啊。
雾夕有些恍然,回忆起一年多之前的景象。
那从来不是求爱。
那是谋算和胁迫……撕开温情的面纱,实际就是这么回事。
太宰治这样的人,也会爱上什么人吗?
可以的吧,既然是心智健全的人类,那就会爱上某些事物。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算是最多情的那类人了。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不懂如何去爱。
没有温情的家庭、没有爱的童年,他在那里生根抽芽。
习惯把一切用利益计算的森鸥外是他的师长,言传身教地给他上了一课。
教导他成为用狠毒和算计夺取一切的mafia。
太宰治很聪明,所以比任何人都更深入地理解黑暗世界的规则,在那之中如鱼得水。
同时也太过聪明,他看透了,厌倦了,渴望着黑暗世界无法给予他的东西。
雾夕觉得他们有一点是相似的。
她也不懂如何爱一个人,相比较起来,她倒是习惯这样的太宰治。
比起会展露出让她怜爱模样的那个孩子,倒是站在她面前的这个坏男人,是她有把握应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