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或许你应该更慎重地考虑清楚,我知道你不肯被任何东西困住,情感也一样,不论是好的还是坏的,说不定你在见过她之后就会后悔,甚至怨恨我。”
  他的声音逐渐低沉下来,简直就像在说他后悔了一样。
  果戈里从未见过费奥多尔这样,他的好奇心,还有那种隐晦但的确存在的胜负欲都像被泼了油的火苗般旺盛起来,现在就算费奥多尔改变主意,他也非要去见见那位女士不可了。
  “我唯一的挚友,你还真是满肚子坏水,”
  果戈里喃喃自语,“心肠比夜幕还黑,说不定现在正嘲笑我的傲慢呢。”
  他回过神来,对上雾夕不满的视线,嬉皮笑脸地说:“好吧,好吧。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反正已经说好,如果你猜中我得给你奖励……”
  “闭嘴,”雾夕不快地打断他的话,“我现在不想听了。”
  说着,她烦躁地取下连着假发的帽子,走进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把门带上了。
  果戈里:“……”
  “真糟糕,她对我好像和对西格玛也没什么不同嘛。”
  第121章
  颠沛流离时觉得有张柔软、不会被驱赶的床就是天堂。
  饥饿难耐时一块巴掌大的馒头就能由衷让人觉得感动。
  被虐待殴打的时候,觉得只要被当作有尊严的人来看待就是最幸福的事。
  今天是维娜·诺里斯十八岁的生日,是她来天际赌场的第三天,也是西格玛认识她的第三天。
  他为给她准备了盛大的生日派对,邀请当天在赌场的客人享用最高档的料理,派送珍贵的伴手礼,只需要他们带着笑容,穿着华丽,一起给维娜庆祝,献上祝福。
  一切进行得很顺利,维娜虽然任性、刁蛮,阴晴不定,而且生得也不算多么美丽,可她身上就是有种生机勃发的,令人一见难忘的魅力,所有人都喜欢她。
  她可以前脚因为莫名其妙的理由和你闹翻,后脚又会觉得你还不算一无是处,心安理得地又去找你,拿你消遣解闷。
  最奇妙的是,她做这些不可理谕的事,偏偏能让你觉得理所当然,好像她就该这样,天生就是如此,如果会生气,会不快,统统都是你的问题。
  西格玛认为自己还算明白她的难缠刁钻有多难缠恐怖,会在心里警醒自己,不能太纵容她,让她越来越过分,越来越有恃无恐。
  可更多人好像对此一无所觉似的,一味宠溺纵容她。
  比如她的兄长乔治·诺里斯,又比如前不久才被她用尖酸刻薄的话语激走,现在又献上重礼,殷勤祝福她生日快乐的洛特先生。
  他是个四层的vip客人,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绅士,家境殷实,年轻俊俏,出手阔绰,谈吐风雅。
  这样的男士总是受欢迎的,维娜来之前,他和两三位年轻漂亮的淑女保持着暧昧但不明确的亲密关系,左右逢源,享受恣意。
  虽然不能对客人的私生活置喙,可西格玛打心底里认为他不是个值得托付的正人君子。
  不过现在看来洛特先生也不是缺乏专注诚挚的品格,只是之前没遇到心仪的佳人而已。
  自从在餐厅偶遇维娜,他就惊为天人,立刻和身边的红粉佳人画清界限,一心一意向她展开攻势了。
  不过这个往日在情场无往不利的风流浪子现在踢到了铁板,在维娜这边屡屡碰壁,然后展示了他百屈不挠的奋斗精神,越对冷眼相待,越是热情殷切,想必哪天维娜异想天开要摘天上的星星,他也会跟在后头架梯子了。
  维娜不止在适龄男士那里受欢迎,她是那种全方位无死角的受欢迎。
  现在和她走得最近的翠西小姐恰好是洛特先生之前的红粉知己之一,西格玛对她的印象也颇为深刻,她温柔文静,可气质里总透着种阴郁,那双雾蒙蒙的眼睛,望着别人的时候总像在看些别的什么,会让人毛骨悚然的东西似的。
  虽然她是个少见的美人儿,几乎是赌场里最耀眼的一颗明珠,但她身上那种天生的流离阴冷让敏感多虑的西格玛下意识地想要远离。
  可能因为在遇到维娜之前,翠西和洛特的关系就是最冷淡抽离的一个吧,在洛特变心之后,他们也很顺理成章地分手了,不知怎的,她就成了和维娜走得最近的女孩了。
  其实西格玛有些为大咧咧的,一点都不担心得罪别人被中伤的维娜担心。
  而且也不止他一个人这么想,一心系在她身上的洛特也很忧心,他甚至撞到过洛特特地找机会同她说翠西不是个好惹的女人,最好离他远点。
  但维娜对此不屑一顾,只说了句‘我们女孩子的事轮不到你们男人插嘴’就转身走了。
  洛特先生轻而易举地说服自己原谅了心爱女孩的粗心大意,接下来的时候都瞪大眼睛试图抓到翠西的坏心眼,好揭穿她的真实面目。
  现在西格玛认为他可能只是找借口有更多机会出现在维娜眼前而已。
  毕竟他从前和翠西也不是正式的男女友关系,而且翠西看维娜的眼神,也比当初看他时温柔有温度得多。
  更别提现在,她看他简直和碍眼还碍脚的石子差不多了。
  远远望着被众人簇拥,小巧的脸蛋因兴奋和骄傲红扑扑的,黑曜石般的眼睛也闪闪发亮,好似星辰般的维娜。
  西格玛却有些恍神地回想起他命运被改变的一天。
  来自俄罗斯的,纤细而虚弱的少年费奥多尔在犯罪组织的囚室里找到了他,他只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就像穿透了皮肉外表,落到了他的灵魂和思想上。
  他俯下身望向他,温柔但无法抗拒。
  “你,想要一个家吧?”
  说来奇妙,西格玛抓住费奥多尔伸来的,那双纤细瘦弱的手掌时,就很笃定他接受的是魔鬼的邀约。
  “经理,大家都送过礼物了,你也去吧?”
  助手小声的提醒把他从并不遥远却恍若隔世的记忆中唤醒,西格玛留意到维娜也向这边投来视线,有些奇怪不满的模样。
  他抚了下衣角,捧着礼盒走上前去。
  她喜欢精巧华丽,并且特殊到独一无二的东西。
  西格玛花了不少心思精力,并且借助客人的人脉从一位英国手工大师那里买到了一个八音盒,要是时间再充裕些,他会选择付两三倍的价钱定制一个。
  现在这个花了番周折才被双手奉上的礼物,在众人面前被打开,镶嵌着翡翠和钻石的小匣子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维娜像个矜贵而挑剔的公主般打开它,看到里面一对稚童面对面交握双手开始旋转,流畅的乐声从盒子里泄出来。
  “真是精妙绝伦,太棒了!”
  “一看就是沃尔大师的手笔,西格玛经理真是太有心了。”
  “对啊,真让人羡慕。”
  一声声赞誉里,维娜平淡无奇的神情变得满意,等这只名贵的八音盒完整放出一只曲目才合上它放到一边,甜甜地冲西格玛说了声谢谢。
  西格玛:“能为您这样的小姐奉上礼物是我的荣幸。”
  他的眼神状似无意地瞥过那个被随意放到一边的礼盒,心想,维娜真是个虚荣难以讨好的女孩。
  她不喜欢这个八音盒,也欣赏不来制作的工艺和里面音乐的大师水准,她只是享受拿到最好、最珍贵礼物的感觉,还有被簇拥着羡慕、称赞的滋味而已。
  最明亮华丽的温室才会养出这朵不食人间烟火的富贵花。
  毫无节制的溺爱纵容才会生出这般娇纵虚荣的个性。
  她这样的女孩,和他这个生命与记忆从三年前突然开启,既没有过去也没有家人。
  一直被利用、压榨的家伙,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清晨,睁开眼睛看到精致雕花的天花板,雾夕侧头望向窗外。
  她生物钟很准,初夏的时节,七点钟太阳已经升起一小时了。
  光线不算炽热刺眼,天空蓝得清澈透浄,无伤无染。
  她的心情却有些沉重,算下时间,这是她来天际赌场的第六天了。
  手机被果戈里收走了,但他给了另一部,赌场的房间也提供流畅好用的上网设备,他做得并不过分,只是希望限制她用‘于雾夕’这个社会身份联络别人,透露消息,并不是打算迷障她的耳目,操纵或者迷惑她。
  赌场的客人来自世界各地,随着时间推移、数目和地域也越发广泛起来。
  这些耳目通达的富人会为这里带来各地汇集的消息,其中关于侦探社的,就像一颗偶尔掉进水里,泛起水花然后再无声息的石子一样。
  不起眼,不被关心,偶尔被提上一嘴,当成茶余饭后的消遣,甚至还不如某个财团掌舵人闹出私生子的丑闻吸引眼球。
  这些聚集在奢华赌场挥霍金钱、享受云端趣味的家伙,好像并不清楚自己追逐享用的一切,都只是泡沫而已,在阳光下闪烁着五彩缤纷的颜色,随着气流升向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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