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明明离他们最近的是寨主,何逸钧却没听见寨主的脚步声,也不敢去看寨主现在在做什么。
施清奉转过身,起身,急忙拉着何逸钧往回跑,严厉道:“你为什么就是不听我的话?”
何逸钧意识到自己犯下了无比严重的错误,连忙道歉,语气愧疚:
“三巾对不起,我只是想帮你捉蛐蛐,蛐蛐钻到你领子里面去了,它还拿屁股对着我。”
施清奉道:“这就是你不听我话的理由?”
何逸钧低声重复道:“可是我只是不想让蛐蛐咬到你。”
施清奉道:“对,你不是故意的,你只是纯粹地想让我死,我才明白原来我那么该死,我本就不该出现在你面前,今天之后我们也不用再见面了,各自安好。”
何逸钧敞开手掌,将手掌上那只被何逸钧因震晕而六脚朝天的蛐蛐展现出来,解释道:
“不是这样的,你看,我真捉到了蛐蛐,只是为了捉蛐蛐,没有使出什么诡计,我不是在骗你,你看啊,看啊。”
施清奉专心开路,没有回头看那只蛐蛐,兀自道:
“你就在这里找个位置藏起来吧,自己藏好,别跟上来了,注意不要把动静弄得太大,我去把山贼引开。”
何逸钧不旦不将令自己感到恶心的蛐蛐丢掉。
反而捉到蛐蛐的那只手还合拢了起来,蛐蛐因此闷在掌心里。
何逸钧唇角上扬,勾勒出一幅邪魅的面容,心道:
“我心态特好地跟你说话,结果你竟敢对我这么说话,不过嘛,我忽然产生了一种把蛐蛐留下的念头,留下来就为了让你看看蛐蛐,我可不是言不由衷的人,刚刚那一举动也没有想过要让你死。”
施清奉回头,发现何逸钧仍然愣在原地无动于衷,眼看二人的距离越来越远,便不自觉地叹了口气,道:
“你快点藏起来吧,我也不能再跟你说话了,他们会听到,我们只是暂时安全而已。”
“……或许这句话刚好是我们最后的一句话,今天刚好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没有以后了,以后都没有了。”
何逸钧忙上前扯了扯施清奉的衣角,看着施清奉。
施清奉停下扒树丛的动作,回头看他。
何逸钧道:“以后我还能不能见到你?”
施清奉道:“那就要看你想不想救我了,不想,不救我也行,想,未必是你原本就想要的。”
说到一半,施清奉忽然将穿在自己的身上的深绿色外衫脱了下来,又将外衫披在何逸钧身上,披好,道:
“差点忘了,我外衫的颜色跟树叶的颜色很像,你披上它藏在树叶底下,他们就很难发现你了,一定要记住,藏好,保护好我的外衫,安然如故归来,无论你恨不恨我。”
何逸钧将外衫穿好,道:“保重,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说到最后,施清奉的视线陡然在何逸钧身后的某个方向定格住了。
视线直直的,瞳孔紧缩。
眨眼间,施清奉便出手猛地推了一把何逸钧。
何逸钧猝不及防,重重地跌倒在地上。
双腿的疼痛感再一次袭来,疼得何逸钧动弹不得。
牙关咬得紧紧的,艰难地稍一扭头,望向方才施清奉站着的那位置。
施清奉已经扒树丛离开了,原来站着的位置上空无一人,原地只留下几根因为有人经过而折断的细枝杆。
山贼甲道:“猎物在这边!”
山贼乙道:“猎物已经被我们的阵容包围了,兄弟们一起上,将他们一网打尽!”
其他山贼道:“上!上!上!”
“……”
火光摇曳,一团紧接一团,团团靠拢在一起。
山贼甲乙正是方才施清奉在何逸钧身后见到的那两人。
见到这两人后,施清奉便推了何逸钧,让何逸钧自己躲起来,自己刚继续开路,引这两人去追他。
谁也没想到何逸钧的腿疼得那么及时,跌倒后一时半会动不了,更没办法自己去找个位置躲起来了。
何逸钧心惊肉跳,耳边的脚步声渐渐逼近。
眼看着自己就要辜负施清奉的期望,跟施清奉一起被山贼捉回去了。
何逸钧心道:我不能被抓,我不能死,我必须活下去,我还要救出施清奉,跟施清奉一起回府……
可当山贼甲乙经过何逸钧旁边时,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何逸钧,就匆匆离开,专心去追施清奉去了。
何逸钧心里渐渐平静下来,耳边脚步声远去。
他一脸懵,刚刚发生了什么?
这只是一瞬间,似乎只是记忆中的过客,可以说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对,刚才发生过了。
何逸钧明摆着倒在路边,山贼甲乙明显也看到他了,只是假装看不到,匆匆离去。
因为山贼甲乙怕寨主怀疑他们怀心背叛,所以他们不敢多看何逸钧一眼。
这是两位过目不忘的过客,而不是真正的山贼。
何逸钧坐了起来,心道:或许,刚刚那场一瞬间的对视,我已经记住这两个人的样子了……
假装当山贼混口饭吃的不止一人。
山贼的身份主灾,却改不了某些山贼非灾的本性。
记住这两个山贼的样子,没准何逸钧还有机会依靠这两个山贼把施清奉救出来。
何逸钧揉揉自己的腿,让自己的腿有些知觉。
快一些,再快一些,何逸钧要活,不能死,要躲,不能坐以待毙。
这时,寨主得意忘形的声音遥遥传来,如同一匹凶兽:“睿文王,果然是你。”
在山贼聚集的那边。
山贼们刚捉到施清奉,便开始打钱的主意,纷纷议论起来。
“你们看,睿文王身上衣服这面材,还有这缝线,整套衣服肯定很值钱,我们脱光他的衣服,拿他的衣服出去卖了,哪户富人会不想买。”
“不行不行,要是我们真把他的衣服拿出去卖了,被人认出来这是睿文王身上的衣服怎么办,我们不就被官府的人当场捕着了?”
“怕什么,我们去远点的地方卖,远地方的人肯定认不出来,等他们认出来后我们已经溜之大吉了,他们谁买谁倒霉,也不关我们的事。”
“睿文王身上这两把剑也可以卖啊,剑比衣服值钱多了。”
“但是这两把剑都是好的,留着还可以替代狻神寨里坏了的兵器,你们说这两把剑该留着还是该卖掉?”
“这个……看寨主的决定啦。”
第一个为何逸钧他们解难的山贼终于听不下去了,便道:“可以杀亲王,但是不可以羞辱亲王,可以卖剑,但是不能脱光亲王身上的衣服,这样的做法有多无耻……”
说到最后,这个为施清奉说话的山贼身后忽然挨了一刀。
疼得山贼跪倒在地,口中直吐鲜血。
寨主手中提着一柄血淋淋的匕首,悠悠移步到这个山贼跟前,居高临下地蔑视着山贼,随时都有大发雷霆的可能。
而这个山贼,同样随时都有失去一颗脑袋重血四溅的可能。
见寨主突然动怒,其他山贼都不敢吱声,只好静静地观察眼前的一幕。
寨主用鞋跟在山贼背后的伤口处摩了一下,道:“狻神寨,一旦出现叛徒,诛戮无遗,老子最恶心的就是叛徒,活着,你不明白,死后,你总该明白了。”
山贼不说话,身子在颤抖,低着头,抓着土。
寨主蹲下身子,继续道:“说,日落之前你在树丛中看到的,跟睿文王一起躲起来的一共有多少人?”
山贼道:“我是叛徒,答案在你心里明明有数,就算我告诉你答案又有什么意义,无论我说什么都是错的,你问不问都是一个样。”
寨主面色加厉,道:“最后一个问题,你平时在狻神寨都是独来独往少言寡语的,因为寨中有你的同伙,你怕被老子发现,说,你的同伙都有谁?”
山贼道:“有没有同伙都一样,我说有,你就会滥杀他人,我说没有,你又要逼我说有谁,我说什么都要受到你的掌控,要我说还有什么意义。”
寨主懒得给山贼废话,干脆站起身,道:“来几个人把他捕回狻神寨关起来烙问,其他人跟老子一起去搜寻其他猎物,其他猎物一定还在这附近。”
“……”
何逸钧的腿恢复些知觉了,爬着钻进树丛。
慢慢进去,不让枝杆发出山贼肉眼可见的动静。
现在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火光更加明亮,人影更加模糊。
不知蛐蛐自己跑到那边去了。
如果蛐蛐还在,何逸钧肯定会一脚把蛐蛐踩死。
何逸钧认为施清奉被山贼抓到,不是自己的原因,而是蛐蛐的原因。
如果蛐蛐懂得安静,懂得这个时候不应该去逗何逸钧玩,何逸钧就不会去推施清奉,施清奉也不会被山贼抓到。
何逸钧藏得很深,非常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