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同时余久择桌前掉落了半片玉兰花,而另一半片玉兰花则落在了他对面的桌沿上。
何逸钧找来一个凳子,遂坐在方才余久择指给他的位置上。
施清奉也找来一个凳子,竟毫不犹豫地坐在了余久择旁边的空位上。
余久择的面容马上崩出嫌弃施清奉的模样来,想换个位置坐,却发现已经没位置坐了,剩下的空位便是他方才叫施清奉坐的位置。
他没好气地拾掇情绪,也懒得叫二乔相互换一下位置了。
就这样吧,进入正题。
何逸钧道:“听说圣上要在三年后要离开皇城,去与邻国国王会面,一手交银子,一手交尸骨。情鸳楼传言还在传着圣上一直在守着青梅尸骨,那么近日青梅尸骨怎么就突然跑到陵国国王手上去了?”
余久择道:“因为军中有内鬼。半个月前,本国与邻国突然在两国边际交战,内鬼对敌国泄露本国军中机密导致本国败战。而内鬼至今也不知道是谁,战后还杀了十几个可疑人,也不知道这些可疑人当中有没有内鬼。”
何逸钧故作赞赏道:“内鬼这招用得妙啊,在不露面的情况下,间接地挑动百姓对本国赋税新律的不满。
抓不住内鬼是将军的错,将军的错至此已经酿成了百姓的罪。表层上是这样的,但深层上可能就有些人将这些错全怪在圣上的拔擢新将旧律上了。”
“我倒是很好奇,圣上做的这笔交易是怎么进行得下去的,近日赋税新律已经开始执行了,百姓的抗议声也越来越大,却没有一个人敢将其宣之于口,也不知圣上对此会不会无动于衷。”
话到最后,何逸钧用眼角余光悄悄瞅了几眼施清奉,只想看清楚施清奉此刻的神色是怎么个样子。
无奈施清奉始终能让自己的神色保持平静:“这笔交易当然是能进行得下去的。虽然百姓对这次赋税新律的意见很大,参加反叛的人可能也会随之多起来。”
第43章
但是, 如果依旧坚持赋税旧律,那么本国就会丧失西淮一线下来的一大片领土,同时还会丧失一座城。”
何逸钧问道:“哪座?”
施清奉答道:“江湘。”
何逸钧问道:“那青梅尸骨抵的是什么交易?也是这个交易么?”
施清奉答道:“当然不是,青梅尸骨并不是什么交易, 而是邻国国王威胁圣上多交银两的一种武器。
本来败战后双方决定的银两并没有那么多, 但是邻国国王最后又提出来一种新要求, 即如果圣上不将青梅尸骨交给他,他就将西淮一线下来的百姓和江湘城的百姓断头,
并且这些头颅还会被邻国国人带回去挂在城墙之上, 以庆祝战争胜利, 这对本国国人很有侮辱性。”
“所以圣上只好将青梅尸骨交了出去,又询问邻国国王怎样才能将青梅尸骨还给他,邻国国王就说了一句话:‘银两翻倍’。”
“至于赋税新律,原本它是没有那么多数额的, 圣上为了青梅尸骨, 数额也就翻了一倍,所以这就挑动起了民怨了。”
何逸钧道:“原来如此, 这三年本国将银两交完, 对邻国就有利, 对本国就有损,而不是继续打仗,两败俱伤。”
听到这里,余久择陡然怒道:“想不明白, 换回那具尸骨究竟能有什么用,真当成什么价值不菲的奇珍异宝换了么。尽管如此,用百姓辛苦挣来的钱去换这种破东西就是不对的。圣上这种做法等同于等价交换,难道百姓辛苦挣来的钱只能等于这种破东西么, 圣上也不要太自私了。”
果然余久择还是遏制不住自己对圣上的不忿,不顾旁人的看法,实在憋不住了,结果将这些想说的话一口气给说出来了。
何逸钧眉头一跳,再度用眼角余光悄悄瞅了几眼施清奉,只想知道施清奉听完这番话是怎么想的。
不料施清奉的神情依旧平静,又跟他旁边这位小霸王扛上了:“话也不能这么说,我们朝外之人虽然过得没有之前那样富裕了,但是他们朝里之人的日子过得也开始节衣缩食了。所以没有哪个人能过得好,包括圣上。虽说有了这条赋税律法,往后百姓的生活还是能够过得下去的,所以不用过多的担心。”
“况且, 那具尸骨还是有些纪念性意义的。它不仅是圣上年轻时心悦之人的尸骨,也是二十七年前伦安鏖战胜利的源头。要不是那天他的青梅选择从四楼坠下,战争也不会取得胜利,百姓也不会过上今天的生活。如果没有尸骨,那么当年打伐的胜利应该用什么东西来作为纪念呢。”
余久择陡然瞪了一眼施清奉:“观点不合就滚,你现在就给我滚,别来我面前碍我的眼,你跟圣上简直都是一个性,都是个自私自利的人。”
施清奉道:“因为艳情,只要不是特别过分的事,做什么都可以吧,毕竟都是曾经心悦过的人了,无论百姓怎么讨论圣上,圣上也不会在意的。”
余久择愤懑道:“艳你个屁情,你成天满脑子除了情情爱爱还能有什么,增税的做法本来就是不对的,凡是对老百姓有一点点不利的做法都是不对的,你懂个屁,不懂就滚。”
他们的对话看来是很难进行得下去了。
施清奉的脾气素来很好,所以没有表现出生气的样子,也没有再去跟余久择斤斤计较,干脆起身,随意道:
“今日面谈多有得罪,剩下的时间里我就不继续搅扰你了,最后祝你事业有成,财运亨通,有缘再见。”
余久择:……
这这这就结束了?
顿了顿,施清奉又道:“我们走吧。”
这句话显然是对何逸钧说的,然而余久择听到这句话时整个人好像被触电了一下。
何逸钧起身,跟施清奉走了出屋去。
之后,施清奉帮屋子主人关好门。
门里的气氛静得肃然。
……
回去的路上。
何逸钧问道:“三巾,看你俩刚才吵得那么厉害,刚进去没多久就被他轰出来了,凳子都没坐热呢,早知道不带你去拜访他了。”
施清奉道:“嗯,我去之前原本是不想跟他吵架的嘛。因为他是你师兄,也是郑先生门下最后一届的学生,承载了许多读书时的回忆。因此我也想跟他打好关系嘛,但是他似乎非常不想跟我关系好,我也只能这样了。”
何逸钧道:“那么三巾,你觉得我师兄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呀?”
施清奉道:“太热情了,满腔都是热血。”
何逸钧道:“仅从你个人的视角认为呢?”
施清奉浅浅一笑:“如果我说了,你可不要讨厌我,也不要在回去之后背后偷偷说我坏话。”
何逸钧道:“肯定不会,你就实话实说吧,方才那些观点,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施清奉道:“好,那我说了。”
何逸钧迫切道:“说啊。”
施清奉双眸璨若星辰灿烂无暇:“他人性太凶了,我不喜欢这么凶的人。”
何逸钧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一个人呢?”
施清奉没再回话,默不作声,双眸却一直在望着何逸钧,始终不移开视线。
好若春潮暗涌,道是无意却有意。
而他一边又在玩弄着何逸钧进他师兄家门时递给他的草圈。
何逸钧登时眼前一亮,拿过施清奉挂在手腕上的草圈,将草圈戴在头上。
然后又在施清奉跟前、面向施清奉倒退着走,眸子飘荡水纹,却也说不出一句话。
施清奉似乎是觉得他这样的姿势走得太慢了,碍了自己的速度,遂友善地笑道:“转回去,看路,好好走。”
何逸钧道:“哦哦。”
……
夜幕降临,贵人区千门万户燃起灯火,风华一片。
可爱小四巾告别了臭臭大三巾,回到自家宅中,结束了一天的玩乐。
然而,院门刚一关上,过不了多久,院门便骤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令人始料未及,似乎门外人有什么焦急的事情要同门里人说明。
何逸钧亦然疑惑,油灯都没来得及点上,以为是施清奉忘了什么事就回来找他了。
于是他放下莫圈,就匆匆过去开门。
门一开,何逸钧差点将“三巾你怎么又回来了?”的话给道出口了。
这句话就这样被堵在喉头,吐不出来也咽不回去,好一会儿才能将这句话缓缓塞回腹中。
何逸钧望向门外的高个子,诧异道:“良霖。”
他又望向门外的矮个子,诧异道:“攸梦。”
最后,他正了正色,问道:“你们怎么都来了?”
攸梦跟何逸钧一样,都是郑竹暮收养的孩子。
不相同的是,攸梦比何逸钧小好几岁,是被攸家人抛弃的。
起因是攸梦和她的祖君一同去幽陵城看望她祖君的旧识。
在回京的途中经过邺阳城,她祖君在邺阳城中遇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