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何逸钧接过弓和箭,发现箭头有一点黑,道:“这箭有毒吗?”
  施荀道:“有的,入体无药则亡,就看你敢不敢射,我了解你的箭术,这么近的距离,你可别故意射不准了。”
  何逸钧道:“他既然都没用了,我还射他干嘛。”
  施荀道:“我主要是看你是不是跟他彻底断了联系。”
  何逸钧道:“非射不可吗?”
  施荀道:“不舍得射他,对他动心了?”
  何逸钧道:“哪有。”
  说完,何逸钧就把箭头偷偷在自己手臂上擦了一下,把毒擦干净。
  好在袖子挡住了施戎的视线,没让他看到何逸钧的这个小动作。
  何逸钧起身来到接近施清奉的山坡上,把箭架在弦上,箭头对准施清奉,放箭。
  施清奉的箭术也不错,熟悉箭的声音,在箭射中之前,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直接看到了山坡上持弓对准他的何逸钧,然后肩膀被箭击中,箭头插入了肉中。
  何逸钧连连后退,不想让施清奉看到自己,或者说是不想让他看清自己。
  手臂上的剧痛越来越强烈,快持不住弓了。
  不能让施荀发现端倪。
  何逸钧强装镇定,道:“我有点不舒服,想回去躺一躺。”
  施荀道:“回去吧。”
  没有下文了。
  何逸钧生怕自己熬不过下一刻,下一刻就要晕倒,就把弓还给施荀,自己则不管三七二十一匆匆往自己的帐篷里跑回去。
  回到帐篷里,何逸钧中毒的那只手手抖得不行。
  这毒性真的很强烈,毒涂在肤外影响都那么大,要是毒在肤内肯定熬不到现在了。
  找来清水,洗了洗伤口。
  大多毒都被洗掉了,但手臂上还是有一块黑晕。
  洗也没洗掉。
  看来毒已经进到体内了。
  何逸钧开始去翻布袋,想找刀出来在自己手上割一下,然后再把毒挤出来。
  翻着翻着硬是没翻到,一地狼藉,噼噼啪啪一阵响,布袋里的物品只剩下一部分了。
  中毒的那只手动不了了。
  何逸钧完全想不到会找不到刀,明明记得自己走前就把刀放在这布袋里的,怎么会找不见呢。
  见情况恶劣,他就没再继续找刀,想先找块布把自己的手臂绑起来,不让毒扩散。
  结果他又记起他没带布条。
  所以他只能继续找刀。
  他心里暗骂一句。
  他真该死。
  怎么会这样。
  他前所未有的狼狈。
  可他真的没力气翻了。
  手臂疼得厉害,越来越疼,疼的地方渐渐扩大。
  所以他只能冒着个险。
  咬破自己的皮肤,让毒流出来。
  这样的话,他嘴里有毒的风险很大,死得更快。
  那也没办法了。
  活该他沦落到如此地步,该死。
  正当何逸钧做好心理准备要咬破自己的手臂时,帐篷门处来了脚步声。
  第116章
  施荀冷声道:“就知道你不对劲。”
  何逸钧怔住了, 瞳孔缩小,眸光微动,没敢直视施荀的眼睛。
  施荀走过来,用刀在何逸钧中毒的手臂上划下长长一刀。
  泛黑的血液瞬间奔泄出来, 一大滴接连一大滴顺着手臂坠下, 与地面融合, 撸起来的衣袂上暗红了一大片。
  施荀用布条紧紧地绑住他上部分手臂,不让毒液扩散, 随后起身离开, 道:“你别动, 我出去打水。”
  帐篷里归回安静。
  何逸钧浑身颤抖,连躺下来的力气都没有,如同一具被抽干血液的干尸,咬着沾血的下唇, 时刻让自己保持理智清晰, 控制住想开口谩骂施荀的冲动。
  努力张开眼观察自己的伤口。
  伤口很深,给他一直似曾相识的感觉, 是当年那种芒箭穿体坠入河中的痛苦。
  很难不怀疑施荀不是故意的。
  狗施荀。
  他真想控制不住自己大叫一声, 把所有的怒气充泄其中, 然后吸掉自己流下来的毒血而死。
  很崩溃。
  这样的环境真的一点都呆不下去了,与其受尽琢磨,不如死了算了。
  但他还想活到幽陵跟伦安太平的那一天,施清奉还在等着他。
  出现了幻觉。
  幻觉偏偏是他此时此到最想得到的一份礼物。
  仿佛施清奉就站在他的眼前, 温柔地为他处理伤口,说着安抚他的话,忽临春风细雨急,万物复生, 欣欣向荣。
  何逸钧眼中的施清奉摸不着,迷迷糊糊,已经塑了一颗明亮的珍珠。
  就像,哪天误入雨中,深藏在雾里。
  他觉得这是他应该的。
  在当他的意志快坚持不住时,余久择兀然抬着一大桶水匆匆进来急促道:“水来了水来了,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可以了……怎么哭了,别哭啊,不疼的。”
  声音明明很大,传到何逸钧耳畔时却化成了一道虚幻空灵的回音。
  余久择蹲在他的旁边,用一块湿布帮他擦洗伤口,又帮他把毒血挤出来,最后用嘴还为他吸
  毒,吸了大半天,似乎一点都吸不出来。
  过程很疼,何逸钧紧闭的双眼从未睁开,忘却自己还活着。
  最后,余久择无奈而气愤道:“师弟,我救不了你了,尽力了。”
  随后改变口气道:“施清奉就是个害人精,日后我一定要把他的千年老皮削下来烧给你,为你报仇。”
  何逸钧心道:错在天道,恶在人道,敕在地道,罪在我自己,何必为难他人,我喜欢他这件事,终于可以襟怀坦白地让所有人知道了,也不会怕后面会发生什么事。
  疼痛的感觉让他知道他现在还没死,清醒全凭此保持,从没想过闭上的眼睛要睁开看看。
  余久择让他躺在地上,道:“不行,我不能再放弃第二次,之前你跳河那次,我已经放弃过一次了,所以这次绝不放弃,你要坚持住,我一定能救你的,介意,我砍你的一只手吗,把毒砍掉?”
  痛苦是无尽,是永恒的,砍不砍都无所谓了,反正他也没有醒来的打算。
  没有回复。
  接着,他手臂上的布条松开了。
  做好了准备。
  手臂再次疼起来,脑袋像被掏出来一般,什么事情都想不了,想失去知觉也做不到,总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正往中毒的手臂涓涓流淌,似热非热,似冷非冷。
  他感到越来越麻木,知道自己浑身所剩的血不多了。
  太好了,他马上就可以失去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痛苦慢慢减退。
  何逸钧依然没有失去知觉,感受到了这些痛苦的流逝。
  他真的没死吗。
  可他也没有说自己不想死啊。
  都这个样子了,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这时他听到有个声音。
  “我走了。”
  模糊的意识居然能让他听出来是施清奉的声音 。
  何逸钧连忙睁开眼睛,环顾四周,却没见到施清奉的身影,仿佛刚才听到的是梦一般,又真实,又空无。
  帐篷里有余久择,孟售,施荀,他们三个站在一起,正目光微妙地看着他,距离咫尺之近,像是看着一个经历了死而复生产生奇迹的人一样。
  他现在躺在自己的竹席上,浑身冰凉凉的。
  地上有一摊凝固了的黑血,像石头,而他的手臂正被裹伤布包扎得严严实实,没有被砍掉。
  余久择乐开了花:“他醒了,这什么药,好神奇,天啊,我的天。”
  孟售道:“这种药没见过,没名字吧,他醒来主要是把血溜出来还挺流畅的,很管用,再看看我们三个的,谁都不会,有时间还需要练一练。”
  余久择道:“真的超管用啊,小爷我真的——天啊,剩下不是还有一点点药吗,我倒要研究研究。”
  施荀道:“桌上还有几粒,没有用,丢了行了。”
  余久择:?
  何逸钧看向竹席旁边的桌子,只见桌子上确实只有几粒剩余的药。
  不过只有他知道药的名称。
  药名榆实,答应过他的。
  施清奉说过这些药很珍贵,只想给他珍惜的人用。
  看来刚才的不是梦。
  何逸钧道:“施清奉来过这里。”
  三人面色俱是一沉,听到“施清奉”三个字时就没了前一刻的喜悦。
  何逸钧道:“他怎么不留下来,我还没见到他,他就走了,再多留一会我就醒来了,就可以见到他了。”
  三人面色不约而同地又是一沉。
  施荀道:“以后我们见施清奉要来,你就呆在屋里,别出城。”
  余久择道:“都说施清奉该死了,你一定是被他下的什么迷魂药迷住了,为了你的安全,这次你就不应该出城。”
  孟售道:“你本来就是个天才,遇见施清奉,实力竟被削弱到蝼蚁的地步了,是什么力量会那么强大,总之避开弱点皆为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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