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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嫁之将 第112节

  “嗐,这有什么,我也行。你们看着啊!”宋卓紧紧腰带,深提一口气,跨步弯腰,“来,给我也压上三袋!把我当牲口,千万别客气。”
  叶星辞哈哈一笑,朝他背上压麻袋。第三袋摞上去时,宋卓两腿一弯当场跪了,勉强爬起来,颤颤巍巍地走了。
  “成败在此一举。”叶星辞拍拍手上的灰尘,准备实施计划的最后一步,“是一战翻身,还是穷得只剩四个蛋呢?”
  “志在必得。”楚翊负手而立,语气抑扬顿挫。烟紫色的晚霞散落在他肩头和侧脸,如玉树生辉。忽然,他古怪地弯起双眼,微微一笑。
  “噗哈哈——”叶星辞顿时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边笑边咳,前仰后合。原来,楚翊把一颗门牙用黑纸贴住了,滑稽无比。
  “别笑了,我给你也打扮一下。”
  二人开始为彼此乔装改扮,怎么丑怎么来。粘上乱西八糟的胡须,脸涂得黑黄,活像长了毛的臭鸡蛋。叶星辞一对英气漂亮的剑眉,画成了粗粗的八字眉,面颊还点了几十颗痦子。
  刚换好粗布衣衫,陈为和病刚见好的王喜来报:“庆王府的长史官和大管家,结伴去喝花酒了。我们在隔壁听着,果然,二人倒腾胡椒是瞒着庆王做的,赚的钱都进了他们的口袋。我听他们商量,等过阵子胡椒便宜了,再买回五百斤,把缺口补上。”
  “好,我们这就动身。”楚翊肃然点头,吹了吹唇髭,深眸迸出兴奋的光,犹如蹲守猎物的野狼。
  看着乔装后的这一对丑汉,陈为毫无顾忌地大笑,王喜搓了搓脸,将笑意搓走。刚运送胡椒回来的罗雨先是警惕地高呼:“你俩谁啊?”随即凑近细看,几乎笑到昏厥。
  不多时,一对丑汉和那两个扮做商人的庄户汉子,结伴同去青楼聚集的烟柳街,在一间门面前站定。小两口丑得给老鸨吓一哆嗦,眼角的褶子都瞪开了,强颜欢笑迎进门,安排伙计和姑娘好好招待。
  “我的娘,从没见过这么难看的男人。”老鸨拧着绸帕轻抚胸口,喃喃自语,“在街上拉个帘儿,都可以收费展览了。”
  “四位客官里边请。”
  叶星辞迈动脚步,环顾四周,腼腆而忐忑。
  这是官府的教坊,富丽堂皇。大堂红灯高挑,客人们有的在用餐谈事,有的就着蜜饯品茗。台上女子抚琴轻唱,姿仪出尘,不知是不是被罚入此地的罪臣之后。二三楼都是包房,隐隐透出行酒令的喧闹。
  这是他第二次步入销金窟风月场。上一回他还小,光顾着吃茶点了。当时是太子好奇,而同行的夏小满为这份好奇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叶星辞心里不舒服,不再张望,耷拉着头。
  楚翊倒闲适自在,像回家了一样。哦对,这小子可没少出入这种场所。当初在接亲路上,他碰到妓院就进,因为他答应帮听荷寻找同村的小姐妹。
  “开个包间。”楚翊道。
  “那您得在柜上押二十两银子,少补多不退。”招待他们的伙计殷勤地伸出两根指头,“想用包间,最少得花二十两。”
  楚翊抛去一袋银两。
  一行人走在二楼回廊,有个香肩半露的妙龄女子迎面而来。醉醺醺,球似的左右乱撞,一头扎进叶星辞怀里,姿态亲昵。温软的脂粉香扑鼻,他面红耳赤,无措地张着手。
  “哎,他是正经孩子——”楚翊骇然,将女子扶住,轻轻推在伙计身边,又把老婆护在怀里。
  姑娘笑吟吟的醉眼,定在叶星辞满是胡子痦子还一对粗壮八字眉的脸上,登时吓精神了:“这是孩子?!切,谁家的丑孩子,还当个宝呢,我才不稀罕。”
  说着莲步轻移,摆着腰走了。
  “不许对客人无礼!”伙计朝她的背影责备,“这二位公子,分明风度翩翩,长得有鼻子有眼的,哪里丑?”
  进了包间,几人只要了酒菜茶点,没请陪酒唱曲的姑娘。他们在等,等相隔几间房的庆王府长史和管家再醉一点,判断力再模糊一点。
  “真妙啊,他们居然来喝酒。”叶星辞期待地搓手,眸光晶亮,“人一喝酒就变笨,更容易上当了。”
  “你刚刚为什么脸红?”楚翊低声关切。
  “贴这么多胡子你都能看出来?”叶星辞挑了挑八字眉。
  “当然,活像长了毛的红柿子。”
  “突然有姑娘扑过来,我肯定会不好意思嘛。”叶星辞笑嘻嘻地凑近对方,“你说我是正经孩子,却总想对我做不正经的事,真坏。”
  楚翊耳朵一红,笑着捏了捏他的脸,不小心扯下一撮假胡须,慌忙粘回去。之后,二人指着对方相视大笑,嫌彼此丑,又说看久了也蛮可爱。
  闲坐片刻,几人出门,来到陈为和王喜提前探好的房间之外。
  两个“商人”朝身上撒了些酒,假装烂醉,随后砰地一头撞开房门,栽进门槛。在庆王府长史和管家诧异的注视下,嘴里兀自叨叨着。
  “到、到地方了。”
  “你说说,咱们主家可真阔气,明天居然每斤二十八两收胡椒,有多少收多少。”
  “最后一天了,这不是为了多收点嘛。等运回东北,每斤能卖六七十两呢。”
  “嘘……别乱说话。”二人互相堵住嘴,接着双双醉倒在地。
  两个陪酒的姑娘嘟囔着“真讨厌”,要招呼伙计把人抬走。庆王府长史和管家却对视一下,四只微醺的眼闪过银子般的光芒,却也懊恼:手里已经没胡椒了,可惜了这天降的财运。
  “唉,二位爷,你们走错屋啦。”楚翊和叶星辞抢步而入,扶起地上的醉汉,点头哈腰地致歉,“打搅了,见谅哈。”
  回房坐了一刻,小两口喝了点酒,再度敲响庆王府长史和管家的房门。看着这两个丑得别出心裁的男人,二人都捏着酒杯笑了,带着醉意问有何贵干。
  “我俩是跟着收胡椒的学徒。刚才喝醉的,是我们掌柜和账房。”叶星辞局促地整整衣摆,楚翊跟着呲牙,露出一个漏风的憨笑。
  叶星辞继续道:“您二位,是庆王府的吧?我们有一桩发财的好事,想跟二位商量。”
  长史官拢了拢华丽的衣袖,呷一口酒,看看大管家,挥手屏退陪酒女子。房里安静下来,隐约可闻楼下的悠扬琴声。他让他们坐下说,楚翊故作拘谨,连道“不敢”,接着说起这次胡椒买卖的来历。
  他们是给东北东海边一个巨贾当差,当地胡椒紧俏,价格高昂,因此主家才派他们来繁华的顺都收购胡椒,运回当地。在别的地方,收不来这么多。
  “唉,我们两个惨呐。忙前忙后,工钱少不说,还老是挨打挨骂。”楚翊可怜巴巴地将双手袖在粗布衣里,一脸凄苦相,“好不容易逛一回窑子,连姑娘的手都没摸着,还得伺候他们两个醉鬼。这日子实在过够了,想豁出去拼一回。”
  长史官和大管家来了点兴趣,示意他说下去。
  第198章 发了个大财!
  楚翊却支吾着,唯唯诺诺,不敢继续。当然,都是演的。叶星辞猛怼他一下:“瞧你那怂样,活该一辈子讨不上媳妇,跟男的过去吧!我来说!”
  叶星辞看向两个身着华服的中年人,朝前迈了一步,干脆道:“收来的胡椒,都运到别处了。我们知道其中一个库房,存有两千斤,想以每斤二十五两卖给您二位。我们偷听到,明天是最后一天收购,价钱绝对高于这个数。不过,具体高多少,我们也不清楚。”
  故意模糊对方心知肚明的重要信息,会更显真实。令对方自以为处于全知视角而放松警惕、心生优越——这是叶星辞从兵书中所悟。
  夫君年少时所著《兵略》不过万字,他脑中的感悟却足有十万字。连作者都说:小五,别人举一反三,你举一反十,当时我完全没想那么多哦。
  长史官和大管家舔舔嘴唇,交换着眼色。这俩丑汉不知明日收购价,他们心里可有数呢——刚听到的。借着酒劲,二人心里打起算盘。
  挪用府里的五万两,买两千斤胡椒,明日一出手,就是五万六。届时,再把挪用的五万补回,净赚六千。
  这两天,他们已然赚了不少。只是欲壑难填,越赚越想,如此财路千载难逢。而他们也清楚,这伙东北商人财力雄厚,是实打实的在收胡椒。
  都说酒乃色之媒,不仅是色,酒也是所有欲望的引子,包括贪念。
  长史官和大管家低声商谈几句,前者开口:“一旦发现库房失窃,你们恐怕难逃其咎吧?”
  叶星辞流利道:“等一会儿,我去说服看管库房的几个人,与他们同分这五万两,将四十袋胡椒换成四十袋麸皮。等掌柜发现货没了,我们早就跑了,您二位也把胡椒出手了。掌柜无凭无据,只能吃哑巴亏。”
  “你们怎么不卖给别人?”大管家问。
  “因为,小人觉得庆王府有这个实力,又刚好碰见二位在这。”叶星辞从容应对,往后退了一步,像是要走,“二位若没有一起发财的想法,我们就去找宁王府的人。九王爷一定也拿得出这笔钱,听说齐国公主带着不少嫁妆呢。”
  庆王府二人愣了愣,相视大笑。
  长史官道:“据我所知,九爷的日子过得紧巴巴,家里人去你们那卖胡椒,才拿得出二十斤。而且,九爷刚被江湖骗子诈走五千两银子,都报官了。眼下定然处处提防,绝不会跟你们合作。”
  哼,还不是拜楚老四所赐!盯着他们幸灾乐祸的嘴脸,叶星辞握紧拳头,暗暗咬紧后槽牙。没准,红心柏木骗局里就有这两人参与。
  奶奶的,风水轮流转,这次叫你家王爷哭都找不着调!
  长史官和大管家以手遮嘴交谈几句,同意合作,但只肯出三万两。还诈唬道:“对你们而言,这已经是天上掉大馅饼了!都不确定明日的收购价,就敢要我们五万两。不合作的话,就把你们扭送官府。”
  “那二位也赚不到钱了。”叶星辞寸步不让,满脸虬髯随说话而抖动,还掉了几根,“和气生财,我们都想闷声赚钱,不想生事,不是吗?何况,这钱又不是我俩分,还要算上仓库那一班兄弟呢。”
  一番讨价还价,他愣是不肯相让。这倒让此事显得更为可信,因为骗子都是见好就收。
  “五万两。”叶星辞伸出一个巴掌,大黑虫似的八字眉下目光坚定,“见了银票,才透露存放地点。兑了银票,才能搬东西。坦诚相待,一起发财。”
  “要不算了吧。”楚翊的声音不高不低,“风险太大,还是别冒险了。”
  “富贵险中求!”叶星辞严厉反驳,“还想不想讨老婆了?就你这模样,像烧焦的猴儿似的,谁跟你?”
  楚翊又嘀咕:“我看,这二位爷没那胆量。我们找别人吧,别耽误了时机。”
  “哎哎哎,耍我们呢?”长史官霍然起身,饮尽杯中酒,猛然摔了杯子,一语双关:“我干了!”
  大管家笑眯眯,语带轻蔑:“真是便宜你们两个贼胆包天的丑货了。你们就不怕,等我们搬了东西,再把你们扭送官府,夺回银子?”
  “没啥怕的。还是那句话,富贵险中求。”叶星辞撩起衣摆,亮出腰间匕首,浓密的络腮胡中绽出灿烂的笑,“我们行商在外,也不是任人宰割的软骨头。”
  合作谈成,大管家动身回庆王府。
  半个时辰后,带回一沓银票,和几个心腹帮手。两个“丑汉”验看过银票,引路前往存放胡椒的小院。
  此时夜幕低垂,罗雨和于章远等人正守在院中,三三两两地闲聊,都略作改扮。言谈之间,也对掌柜和账房颇为不满,不住抱怨劳累。
  庆王府长史和管家听了,频频交换欣喜的眼色,眼底因醉意和贪婪而泛红。
  “二位在门口稍候,我去说服他们。”叶星辞靠近同伴,先是打招呼,之后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表面看是在商谈发财大事,其实是讲笑话拖时间。
  罗雨尽显幽默,给大家讲新学的笑话:
  “有个书生爱弹琴,总说知音难觅,郁郁寡欢。有一天,他在房中抚琴,忽听门口有人哭泣。书生大喜,哎呦,原来知音在这呢!他一开门,看见个老妇人。对方哭着说:我触景生情啊,我儿子生前也是弹棉花的。”
  叶星辞哈哈大笑,不是捧场,而是真觉得有趣。他回头看向候在门口的庆王府二人,点了点头,示意一切顺利。
  “有个郎中技艺不精,医死了人,被死者家眷用绳子捆住。”罗雨一脸淡漠地继续讲笑话,“半夜,郎中弄开绳索,悄悄逃到河边,游水回了家。见儿子正挑灯夜读医书,忙说:我儿,读书可缓缓,还是学游泳要紧!”
  说完,罗雨自己捧腹大笑。
  这个不太好笑,于章远他们互相看看,礼节性地微笑。罗雨还欲讲一个,于章远捂住他的嘴:“再讲,今天我就活活笑死了,明天再说吧。”
  叶星辞挠了挠因假胡子而瘙痒的面颊,拍拍伙伴的肩膀,朗声道:“好好好,和气生财!那就这么说定了,打开房门,请这二位爷验货。”
  库房洞开,一股辛辣之气涌出,随着夜风钻进每个人的鼻孔,打出的喷嚏几乎能幻化成明晃晃的银子。
  庆王府二人欣喜若狂,立即招呼几个心腹一起验货,每一袋都打开翻弄,确定没掺杂质。
  楚翊将人请出去,门一关,唯唯诺诺地笑道:“二位也验过货了,我们趁着宵禁前,把银票兑了,兄弟们好分钱。您拿来的银票,都是大额记名的,庆王府以外的人去钱庄可兑不出来。”
  “呦呵,这小子还挺懂。”长史官哼道。
  叶星辞心想:呵,不懂怎么骗你呢。
  走了几个钱庄,才将银票兑完。
  兑的是八成金,五千两。所谓八成金,是金块中含有两成铜,在试金石上呈金黄色,每两值十倍白银。而公主嫁妆中的十足赤金,每两值十二两白银。
  金子到手,四十袋胡椒易主。
  夜色中,双方都欢天喜地,各个露着白牙。一方真发财,一方体验发财。
  叶星辞将拉货的板车借出,热心帮忙把两千斤胡椒运到长史官的岳母家暂存,因为这里离收购地近,方便卖出。
  不过,他们不知道,明天没人收购了。而他们每斤二十五两买的胡椒,很快又会跌回八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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