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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嫁之将 第114节

  楚翊说先睡觉,也许会在梦里想到办法。他今天有些累了,闭着眼说话。聊到跟母妃们的谈话,和那两条被他们当成枕巾的红肚兜,他轻笑:“她叫我们睡觉时穿上,我说好好好。真逗,正经男人谁穿肚兜,难看死——”
  身边一阵窸窸窣窣。
  掀眼一看,少年已然脱了中衣,赤膊穿起红肚兜。墨发,雪肤,红绸。极度惹眼,犹如志怪传说里勾魂摄魄的艳鬼。淡淡烛光摇曳在那一抹红上,方尺之间,风情万种。
  楚翊诈尸般直挺挺坐起,喉咙一阵焦渴,胸腔奔涌着铁水。
  少年打量自己,一脸童真地怀念:“兆安的夏天溽热无比,蒸笼似的。小时候,我就穿这东西睡觉,又凉快,肚子还不会着凉。每次热醒,都朦朦胧胧地看见我娘在为我摇蒲扇,心里就很安稳。”
  他抚摸着肚兜上陈太妃的刺绣,叹了口气。
  “哦……我,我小时候也穿开裆裤……”楚翊根本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前言不搭后语地胡乱回应。眼神如烧红的铁钩,死死勾在人家身上。
  “你不是答应陈太妃了么,不能言而无信,你也穿吧。”
  “不要。”楚翊嘟囔。
  “随便你喽。睡吧,要梦到我哦。”叶星辞躺好,将被子边沿卷在胸前搂着,合起双眼。被勾起的思念,令他眼角湿润,心绪不宁。
  一个宽厚的怀抱,从背后覆过来。
  他以为男人看出他想娘,想给予安慰。谁料对方双手不老实,开始搜身,还贴在他耳边低哑道:“小五,你不能只点火,而不救火。”
  “我可没勾引你。”叶星辞扭头笑吟吟地调侃,“曾经说把我当小弟,现在成天惦记着我的小弟。啧啧,真是正人君子。”
  “我来找找,把柄在哪……”
  “我知道了!”叶星辞脑中灵光一闪,骨碌坐起来,兴奋地在男人面颊落下一吻,“要让他主动将把柄递到我们手里!哈哈,你给了我灵感!”
  楚翊敛起轻浮的笑意,也坐起身,拢了拢衣衫,正色道:“你是说,叫他自投罗网?”
  “没错,明天我去办,就这样……”尽管是在床上,没人偷听,叶星辞还是凑近了悄声低语。那一抹红云也跟着烧过来,炙烤得楚翊耳廓泛红。
  “好,就这样,你小心点。”商讨完毕,楚翊叮嘱。随后,他像吃人妖怪似的,呼啦一下张开双臂,将少年吞进被子里。
  “哎呀,救命——”
  绣被不住攒动,像春夜里一团熊熊燃烧的火,不时漏出放浪形骸的笑。
  这团火烧了很久,烧得叶星辞翌日有点萎靡,极度渴望补一大觉。不过,他还有正事要忙。
  他招来四个属下共进早餐,打着哈欠将昨夜的计划说了。他端起粥碗,把酱菜和稀粥一起扒拉进口中,询问大家的想法。
  “我们到哪去找这个刘御史?”于章远也夹起一块酱萝卜干。
  “去都察院衙门口等,跟踪他,择机执行计划,啊呜——”叶星辞掩唇,英气的眉眼皱成一团,又打个哈欠,眼角挤出泪来。
  “怎么困成这样,要节制啊。太子知道你纵欲过度,肯定又要踹我了。”宋卓关心道,接着问:“非要找刘衡?”
  “九爷是天潢贵胄,谋杀他的计划,肯定是刘衡直接下令,毕竟越少人知道就越安全。找别人没效果,白费功夫。”放下碗筷,叶星辞狡黠一笑,“出发!”
  散朝后,左佥都御史刘衡去了都察院衙门。停留一个半时辰,处理公事。这期间,叶星辞和同伴就在不远处的茶摊闲坐,昏昏欲睡。待刘衡离开都察院,立即跟随。
  起初,刘衡乘轿。叶星辞判断,今日难以落实计划,却见对方改为步行,于是继续尾随。
  只见刘衡带着两个随从,先去自己的生药铺之一逛了逛,取了一个药枕,又到集市上为药枕搭配刺绣绸缎枕套和流苏。
  四周熙攘,叶星辞得以近距离尾随而不担心被对方觉察。
  他也停在摊子旁,假意挑选颜色各异的流苏,见刘衡将药枕塞进随从怀里,说:“拿好了,这可是为四爷配的。若非信不过你们的眼光,我才不亲自来。”
  真上心啊,叶星辞暗自讥笑。
  为四爷杀兄弟,为四爷做马前卒,为四爷配药枕。他简直怀疑,此人爱上庆王了。不过,那样的话肯定就会亲手缝制枕套和流苏,也不会舍得给别人碰。
  他懂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刘衡又闲逛到卖核桃、手串这些手把件的摊子,商贩热情招呼。一个随从道:“四爷喜欢这玩意儿,要不顺便买点。”
  刘衡随意捏起一个手串,摇头撇嘴:“送东西,千万别送人家懂的,别人一眼就能看出值几个钱。要送,就送生僻冷门的,譬如这个药枕。”
  随从连呼“老爷睿智”。
  这时,叶星辞瞅准时机上前,与同伴们凑在摊子边挑选手串。他瞥一下于章远,后者会意,按计划开口:“买完东西就回吧,公主叫我们别逛太久。”
  听见“公主”和他们的江南口音,刘衡“睿智”的目光唰地扫过来,又迅速移开,意识到他们是宁王府的。他狡狯地眨眨眼,不动声色,偷听他们谈话。
  第201章 自投罗网
  “这位公子,想要什么材质的?”商贩笑容可掬,热络地介绍,“老桃木,老绿檀,菩提籽……”
  “老板,你总跟木料打交道,看看这是什么东西?见过没有?”叶星辞将烧焦的木牌托于掌心,亮在商贩眼前。
  刘衡的目光跟随他的手,忽然一怔,显然认出这是自家生药铺的腰牌。他面露迷茫,不知发生了什么。
  “应该是什么腰牌,具体的不知道。”商贩翻来覆去地看,“像普通的松木。烧焦了,很难分辨。”
  “多谢。”叶星辞干脆地收手,与同伴离开,余光朝肩后一瞄。不出所料,刘衡紧紧跟了上来,想窃听更多信息。他眼珠灵动一转,无声地牵起嘴角。
  “喂,公主叫你打听的?”于章远故意问。
  “对啊,这是我的事,你不用管。”叶星辞神态倨傲轻狂,扬着下巴。
  “跟我们说说嘛。”同伴们央求。
  “好吧。”叶星辞负手悠哉漫步,用尾随者足以听清的声音说,“去年在翠屏府,九爷不是遇险落水了么。元凶是个反对新政的狂徒,跳江了,尸体无影无踪。后来,调查一直没结果。”
  “对啊,那人把随身物品烧个精光,根本辨不出他的身份。”
  “最近,翠屏府的笨蛋官差才发现,凶犯遗物里有块烧焦的木牌!”叶星辞语调夸张,就像每个卖弄见识的少年郎那样,“这是唯一能透露凶犯身份的物品,公主和九爷都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或许还有幕后之人。”
  于章远道:“这得查到什么时候,不如交给承天府。”
  “笨蛋,那不容易打草惊蛇?”叶星辞轻轻嗤笑。
  “黑乎乎怪脏的,我揣着吧。”
  “不行,你丢三落四的。”他小心地收好木牌,“这可是唯一的证据,得保管好,等会儿得还回去呢。公主的这些陪嫁随从里,只有我能随意出入九爷的书房,嘻嘻。”
  这句很巧妙。表面听来,是毛头小子在炫耀自己受公主和驸马宠信,实则无意中泄露了存放“唯一证据”的确切地点。
  这些话,叶星辞都反复琢磨过。宁王府虽破却大,上百间屋舍,得给敌人一个明确的目标才行。否则,对方怎会信心十足地动手,自投罗网呢?
  “咱们公主和九爷真恩爱,估计快有喜讯传出了。”说着,宋卓在身前比划一个大肚子,这是计划之外的调侃。
  其他人也嬉笑,倒令此刻的作戏显得更自然。
  “别胡说,当心闪了舌头!”叶星辞羞愤地低吼,真的生气了。转过一道弯,他侧目瞄向身后,尾随者已经消失了。
  见他气鼓鼓像只小青蛙,于章远搂住他的肩哄道:“宋卓开玩笑的。我们知道,你不只是公主和王妃,还是年少有为的叶内率和叶小将军,大齐六品命官呢。”
  又告诫宋卓不许拿这些玩笑,“没记性呢?上回太子那一脚,应该踹你嘴上。”
  “哈哈,我可不好这个。”宋卓接着嬉皮笑脸,“不过,夏公公好像很喜欢太子的脚。每次他端着洗脚水走出太子的寝宫,都像小偷娶媳妇——贼开心。”
  叶星辞甩去一记眼刀:“各人有各人的苦处。他不笑,难道哭吗?在宫里,哭丧着脸侍候主子,是要挨板子的。我们这些官宦子弟可以有喜怒哀乐,他不行,他只能有‘喜’和‘乐’。”
  吃罢晚饭,叶星辞在夫君的注视下磨枪。
  他仔细地将枪头刃口磨得锋芒尽显,锐利无匹。森森寒芒,闪过温润如玉的面颊,一柔一刚,相辅相成。人美如画,枪寒似冰,好一片兼具诗意与杀机的美景。
  “看枪!”叶星辞起身舞了几招,楚翊卖力捧场,在飒飒破空声中击掌叫好。
  叶星辞收枪玉立,先是傲然一笑,接着落寞垂眸。
  “心情不好?”楚翊敏锐地读出他的心绪。
  犹豫一下,叶星辞讲了朋友们的调侃,和自己的不快。
  “我虽年少,也勉强算有勇有谋,办了很多事呢!‘胡椒计’也好,此番引蛇出洞也好,都是我的灵感嘛。可是,大家却拿身体上那些事调侃我。如果他们调侃策略有问题,批评我,我都会虚心接受反思,但……”
  他哼了一声,怀抱长枪斜倚在门旁,孩子气地噘嘴。
  楚翊被可爱得捂了一下胸口,仿佛中了一箭。
  他没有随便安慰,或者说老婆小心眼,而是理性分析:“他们不懂,两个男人是如何相爱的,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感同身受。为了便于理解你我的相处方式,便自然而然将其中一个归入女人的处境。不在意就好了,别人怎么看你,本质上跟你没关系啊。”
  叶星辞手指轻抚枪尖,扯了扯嘴角。
  “这让我想起了恒辰太子的遗孀,我侄媳妇。”楚翊陷入回忆,眼中闪过欣赏和心疼,语气多了一丝无奈,“她是大昌唯一的女将,战功赫赫,文武兼备,还带兵包围过你们齐国太子呢。可是,当皇族亲眷谈及她,第一个想到的是:她小产了,身体坏了,没为丈夫留下任何子嗣。在一些年长者的口中,她是‘不下蛋的母鸡’。无论她做出何种成就,谈来谈去,总要落到身体上。”
  “她一定很漂亮。”叶星辞好奇道。
  楚翊促狭地弯起双眼,隔空点了点他:“你看,你也逃不过这种的思考方式吧。”
  叶星辞一愣,挠着头笑了,有点不好意思。当一个超逸绝伦之人只钟情于一个女子,会叫人不由自主地想,她一定非常漂亮吧。
  “还是满足一下你的好奇心吧,她外表很寻常,和街上路人相差无几。”楚翊看向书房悬挂的挚友墨宝,轻快地说,“我不及恒辰太子。我这人肤浅,一向见色起意。可爱的小丫头朝我嘴里吹几口气,我就迷糊了。美人计对我很管用的,不信你试试。”
  叶星辞开怀大笑。他踱着步,兴奋而不安:“你说,今夜他们会来吗?还是明天?后天?”
  楚翊耸耸肩。
  “你有没有告诉罗雨,尽量把动手的机会让给我?他只听你的。”
  楚翊点点头。接着起身,吹熄所有烛火。
  四周没入一片浓黑。黑暗深处,闪耀着一点银光,如暗夜里最亮的星,如少年的眼眸。
  **
  三道鬼祟黑影,悄然翻越围墙。
  落地后,为首的指了个方向,直扑宁远堂。
  到了地方,贼首猛地抬手,示意手下别贸然进入,先伏在窗外听了听。卧房隐约传出两道如雷鼾声。宁王打鼾也就算了,怎么风华绝代的齐国公主也打鼾?真是人不可貌相。
  贼首轻推朱红大门,猫一样悄然潜入。
  鼾声依旧,一高一低,闷雷似的,感觉屋里随时会下起大雨。睡得真熟啊,黑衣蒙面者全都缓缓松了口气。
  贼首朝西一指,三人蹑步来到书房,吹亮火折子,轻轻翻找。贼首打开一个藏书的木匣,翻看书册间隙,忽听一个清澈而顽皮的声音在耳后响起:“哎,你找啥呢?”
  “蠢货,早就告诉你,找一块烧焦木牌!”贼首低吼。之后,他惊恐地瞪大双眼,看着一道杀气逼人的寒光流星般闪过,落在他腿上。
  “啊——快撤——”
  贼首在剧痛中惨叫,率先逃离,狂奔中腿伤不断涌出鲜血,洒了一路。叶星辞等黑衣人们逃到庭院中才正式动手,因为他不想毁坏家具。
  这可是他温馨甜蜜的家。
  “站住!”
  他快步追上贼首,以枪杆支地,整个人腾空而起与地平行,犹如一面飘扬的旌旗,双脚重重蹬在那人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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