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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嫁之将 第152节

  若首战失利,就会陷入越冬的消耗战,就要继续增兵调粮,久之则南境不稳。而刚施开的诸多强国利民之策,也要减缓。
  在百姓眼中,与齐国开战,才值得食不知味。因为军户要应征入伍,每个人所认识的人中,都有一去不归者。那种真实感像扎在枕边的刀子,令人害怕。
  忽然,叶星辞灵光一闪,凑到夫君耳边:“陪我去弄一身裙子!我穿女装跟姑娘们接触,应该会好一点。”
  楚翊打量少年,俊逸的脸庞表情复杂,哼道:“小骗子,这个你最拿手了。”
  罗雨也听见了,说这是好法子,还问王爷是否变装跟随。
  “不不,那样就太吓人了。”叶星辞连连摆手。
  回到总督府,他朝听荷借了一身浅绿袄裙。衣裳是四舅给小情人新做的,裁缝不慎做大了,还没上过身。
  小姑娘为叶星辞挽了个简单的发髻,天真道:“若非王妃突然朝我借裙子,我都快忘了你是女人啦!总穿男装,很怀念穿女装吧?”
  叶星辞百感交集,他也快忘了,自己依然是“公主”啊,不禁怀念旷野上那险象迭生的六天。真苦,真自由。
  忽然,听荷一愣,目光落在他修长如玉柱的颈间:“王妃的脖子长瘤子了!”
  叶星辞一惊,捂住喉结。
  他的体魄愈发健硕,喉结也隆起,颇为显眼了。等彻底藏不住时,怎么办?难道对外宣布,公主到北方后水土不服,阴阳失调?
  “我这里一直多块骨头,肝火大时就更明显。”他柔婉地笑笑,胡乱搪塞。
  傍晚,驿馆厨院的婆婆挎着食盒,又来为被解救的女子送饭。
  她提起裙摆,慢吞吞迈进小院。一个绿裙姑娘斜刺里冲出来,土匪般抢过食盒:“您去歇着,我来!”
  婆婆吓了一跳,打量这身材颀长、宽肩窄腰的豹子似的姑娘。
  那是一张纵使老眼昏花也能辨出的绝美脸庞,双颊清润如白山茶,眉目浓丽如红山茶,偏又英气逼人。两支斜簪的玉钗便是全部修饰,却毫不寡淡。
  婆婆“哦哦”地点头,退出小院,频频回眸。
  厢房廊下,有个年轻男子负手而立。形貌清贵,但一看就不怀好意,不错眼珠地盯着人家姑娘。婆婆便折返,叫住绿裙姑娘,担忧道:“那边那男的,一直盯着你看,小心点。”
  叶星辞笑着说好。
  送走老婆婆,他朝“不怀好意”的男人肃然点头,接着叩响正房大门,柔声道:“几位姑娘,送饭的。”
  门开了道缝,他低头闪身而入,将食盒放在餐桌。
  东西两侧的次间里,大家有的怀抱琵琶斜倚软榻,有的在翻看刺绣图样,有的盯着窗子发愣,有的暗自垂泪。
  刚刚开门的王姑娘一一摆开菜肴,又轻轻叠好食盒:“多谢,麻烦你了。”
  身材如此修长的女子少见,她不禁多看了两眼。目光爬上直挺的肩头,定在对方脸上时,她一愣。
  仔细端详之后,讶异地掩唇:“是你,王飞兄弟!”
  第255章 价值连城的情报
  另外四人闻声而来,将他围住,惊艳道:
  “啊,原来你是女孩!替父从军吗?”
  “是男人吧,他力气很大,杀了好多敌人!”
  “是女人,你看她这么漂亮!”
  “你再仔细看看,有喉结呢!”
  叶星辞笑了笑,答疑解惑:“确实是男人。”
  她们又围着他观察,缓步后退,面露惧色。
  叶星辞立即真挚地检讨:“对不起!贸然进屋,惊扰几位姐姐了。我混蛋,我该打!可是,有些东西必须向大家请教,关乎军机大事。”
  王姑娘瞧着他,忍俊不禁。
  他挠挠头,绽开一个孩子气的笑,摊手道:“我以为,我穿成这样,你们就没那么抵触了。”
  五个女子互相交换眼神,都笑了。
  她们渐渐放松,或许因为,少年没有其他男人身上臭烘烘的戾气,反而温柔可爱,有天然的亲和力。
  几人围坐桌旁,招呼道:“小兄弟,你也坐,我们边吃边聊。”
  “我只坐,就不吃了。”叶星辞也落座,刻意把凳子往后挪,“我一动筷,这几个菜马上就会消失,你们就吃不饱了。真的,我从小嘴就壮。”
  大家都笑了,气氛又自在了些。
  王姑娘从烧鸡撕下一条鸡腿,递了过去。叶星辞很自然地啃了起来,道:“姐姐们,我知道你们不愿回忆伤心事,但是……”
  几人夹菜的动作顿了顿,王姑娘轻轻道:“你问吧。”
  叶星辞将准备的问题在脑中过了一遍,最先问起操练的细节:“你们有没有见过,喀留兵列阵操练?”
  王姑娘左右看看,点了下头:“见过一回。有个畜牲带我们去校场,说让我们领略他们高昂的士气。”
  “是谁挂帅?”叶星辞追问,“也就是,统帅兵马的总指挥官?”
  几人都说不清楚。
  叶星辞灵机一动,换了种问法:“那大家是否记得,校场里最大、最华丽的战旗什么样?那叫大纛,但凡将帅出征,身旁一定会竖起这样的帅旗。”
  “哎,我记得!”方才翻看刺绣图样的女子双目一亮,放下筷子,“我精于女红,什么花样都过目不忘。”
  她起身翻找笔墨,很快绘出一个符咒似的图案,是喀留的文字。
  叶星辞连声称赞,收好图纸,十分可爱地嘻嘻一笑:“我也会刺绣!我绣过手帕,给……给一个好兄弟。”
  五个女子都捂着嘴笑,没说什么。
  叶星辞斜眼一扫,门外有道挺拔的身影,是那个“兄弟”在徘徊中等待自己。
  他继续发问:“那操练时的号令,大家记得多少?”
  几人面露迷茫,说不懂。
  “那我换个问法。”叶星辞很灵活,“打仗时,射箭很要紧。能击杀敌人,也能掩护同伴。万箭齐发前,长官会对敌试射一箭,以确定方位和射法。
  再发出号令,命全员齐射。可能擂鼓,也可能敲梆子。一众弓箭手听了,才知道是往东还是往西放箭。是平射,还是抛射。若抛射,那幅度是大是小。”
  大家说懂了。
  “那我做动作,你们回想当时听到的声音。”
  叶星辞匆匆啃净鸡腿,起身挺胸拔背,摆出向东平射姿态。长臂伸展,如一株秀挺的翠柏。
  刚才抱琵琶的女子颇通音律,用筷子敲击桌沿,演示号令:“他们是敲梆子,快慢不同,动作也不同。”
  叶星辞边做,她边敲。他没人家记性好,一一记在纸上。
  他又讨教喀留军的战阵,最小的战阵是由几人构成,根据她们零散的描述画了下来。
  “是这样?”
  “差不多……对,是这样……”
  叶星辞发现,喀留军战阵的灵活性,落后于中原。
  “阵”由长短兵、盾牌配合列阵,而操控“阵”的运动变化,即为阵法中的“法”。
  从前,他爱看些宏大的兵法,疏于钻研阵法。这次随孙总旗外出探查,才领略到狭路相逢之际,战阵的重要。
  将军不是振臂一呼、冲锋陷阵,而是对同袍的性命负责。用最小的伤亡、最合理的阵法和最恰当的时机,去击溃敌人。
  步兵日常操练,练的就是列阵御敌。
  喀留军最小的战阵,由五伍组成,即二十五人。而齐昌两国的军队,一伍便能成阵。二伍、三伍、四伍……皆有相应战阵。
  这不仅灵活,更重要的,是在己方的大阵被骑兵冲散后,能迅速集结,形成最基础的抵抗力量。再逐渐靠拢,聚沙成塔。
  而喀留人的战阵,意味着溃兵更难重新组织。一旦溃败,那就像窜稀了一样,一泻千里,没救了。
  击溃战近乎于歼灭战,因为散逃的士卒大多不会归建,而是直接跑回家,或死在路上,或变为流寇。
  必须要在首战击溃他们,往后就太平了!
  “这些喀留人,也许十几年前就在用这样的战阵,等下给杨老将军看看。”叶星辞自语道,随后目光一凛,问出至关重要的一问:
  “喀留王楚献忠在不在军营?”
  最紧要的,他选择最后问。每个人都被先前的问题开启了回忆,此时判断力最强。
  姑娘们沉吟着,都说不知,也不认得楚献忠的模样。
  叶星辞失落地垂眸,仍不想放弃:“再仔细回想,敌军的一些动向,三言两语……比方说,若楚献忠在军营,他的近卫军也会在,这些人衣着打扮一定更光鲜。再比如,楚献忠每日饮馔必然最丰盛,也许会有很多军官陪同用膳……”
  忽然,一个女子捂嘴干呕。
  叶星辞意识到,自己的话勾起了她最痛苦的记忆。他慌忙道歉,说不聊这些了,大家先吃饭。
  女子抚着心口,秀眉紧锁,眼圈通红。她缓和片刻,笃定道:“我想起来了!楚献忠原本在军营,后来回他们的王城了!”
  她又呕了一下,“那是十多天前的事了。那天,随军的一个文官,把我拉进他的营帐。后来,他开始吃饭,还叫我给他倒酒。菜里有一碟肉,皮脆肉嫩。他说,这叫烤乳猪。主公突然走了,他们这些近臣就有口福了。”
  叶星辞心口突地一跳,睁大双眼。
  楚献忠回沙雅城了!
  若翻越雪山,佯装攻城,他极可能会调兵回防。自己的计策可行!
  叶星辞又和姑娘们聊了几句,匆匆告别。临出门,她们叫住他,每人都说了句“谢谢”。
  和他最熟的王姑娘莞尔一笑:“恩公,你真的很英勇。明天我大概就回家了,有缘再见。”
  “你也很勇敢。”叶星辞微笑点头,“后会有期。”
  回到总督府署,楚翊召集众将继续军议。叶星辞换回男装,呈现自己的收获。
  首先,是绘在纸上的大纛。
  众将一眼辨出,挂帅的是楚献忠的异母弟弟,朝廷敕封的景源公。此人颇有才干,且忠心不二。
  “先前有消息,由楚献忠的长子挂帅,看来是故意迷惑我们。”一人道。
  杨老将军评价:“这景源公是个将才。十几年前,老夫曾与他交过手,差点吃亏。当时,他带着麾下三千人小胜了几场,颇有战绩。只是楚献忠太无能,亲率的主力被先皇击溃,此人来救援,也跟着归降称臣了。”
  叶星辞又拿出自己画的战阵,请教道:“难道他没意识到,五伍为阵,一旦被击垮,便溃不成军?还是,我见识浅薄?”
  “你想的没错。”杨老将军沉吟,“啧,这么多年,他怎么一点革新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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