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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嫁之将 第255节

  “你认为,皇帝是为了搜刮民财?!”尹北望声音发抖,攥紧双拳。
  秀才缓缓点头。
  “也许,他的本意是助人渡过难关,不必卖儿鬻女,卖房卖地。是下面的人,给执行坏了。”尹北望急切地解释。
  “也许吧,但看上去都一样。我走过很多地方,大家都觉得,日子越来越穷。”
  尹北望慢慢坐在地上,一时无言。
  夏小满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多希望,这人是北昌的细作。或者,收了北昌的钱财,才敢谋反。他不想自己治理的,是一个读书人都要造反的国家。
  这可是秀才,百里挑一的才俊啊!
  聚蚊成雷。一个读书人这么想,就代表还有千万读书人这么想。世界由识字的人掌控,白纸黑字的史册上,他会是个昏君。
  到头来,还不如毫无作为的太上皇。
  他又问一遍:“你真不是我们的人?我能救你出去,让你不再受苦。你知不知道,造反是要凌迟的!”
  “你别侮辱我的人格,我和北边没关系。”秀才开始扯脖子喊叫,声音嘶哑,“抓贼啊!这有两个北昌细作!”
  夏小满悲哀地看着他。
  “你是读书人,难道不知,这样造反必定失败?”尹北望近乎咆哮地质问,额角暴起青筋。
  “我知道,可总要有人先行。”秀才缓了一口气,又呼喊抓贼。
  当然不会有人来。
  尹北望缓缓走出监区,夏小满提着灯笼相随,叫他别生气,一个糊涂虫罢了。
  “他不糊涂,他非常清醒,而且对大齐一腔赤诚。”尹北望失落地低语,“亲征路上,朕随访百姓,都说新政好、皇帝贤明。看来,是提前安排好的。”
  夏小满叹了口气。
  “新政得停了。”尹北望失魂般念叨,“择日降旨,停了吧。”
  又说:“小满,待会儿你暗示刑部的人,在牢里给犯人们一个痛快。他们的族人,改为充军和服徭役。”
  离开诏狱时,天已微亮。
  尹北望说憋闷,刚好城门开了,骑马出城逛逛。不觉间,来到溪边。
  晨光如银链般蜿蜒于石隙,游鱼的鳞片泛着异彩。有顽童赤足涉水捉泥鳅,好奇地望着溪边的二人。
  “这叫白马溪,朕命名的。”尹北望怀念道。
  “叶小将军十六岁生日,你送了他一匹白马。他开心极了,在这条溪边纵马飞驰。”夏小满朝水里丢石子。游鱼倏尔摆尾,搅碎倒映的流云。
  “你记性真好。”
  “因为我当时好羡慕他。”
  沉默片刻,夏小满问,是否考虑迁都。
  “不走,一步也不退。朕不是说说而已,更不会学叶家,嘴里壮怀激烈喊的山响,手里偷偷摸摸在城下挖地道。”尹北望瞧着那捉泥鳅的孩子,口吻强硬,如刀剑于寒风中相撞,每个字都迸出火星。
  他还说,得把在西南剿匪历练的叶家老三召回兆安,以免那夯货脑子发热,擅自调动地方守军去给父亲解围,断送更多兵力。
  夏小满牵住他的手,“新政废止,可打仗要钱,江防要加强,还要造船。”
  “加税吧。”尹北望重重地叹气,“征遗产税,商人加重税,重启废弃多年的议罪银。私下安排几个人,卖官鬻爵。再抄几个贪官、巨贾的家,一定能撑过去。”
  夏小满望着日出的方向。
  这朝阳,酷似落日。
  **
  夜空飘着玉屑,沉静无风。
  一道迅捷如豹的黑影,自吴宅翻墙而出,灵巧落地。避开巡城卫兵,跑到宁王府,从后门一闪而入。
  黑影风似的刮过,巡查的家丁都没看清脸,却丝毫不慌:“这个速度,不是鬼就是罗队长。”
  宁远堂书房的窗纸亮着,晶莹飞雪歇落在窗棂,似在窥视秉烛夜读的摄政王。
  “王爷!”罗雨跑进门,拐进书房,兴奋地打破静谧,“有结果了!我查着了,吴瑕如何与齐人接头。”
  楚翊眉峰一挑,合起邸报,点了点案头的热茶,让他润润嗓子再说。
  “吴宅有个地窖,地窖里有地道,地道尽头还是地窖。”罗雨倒了杯茶,像在说绕口令,把自己逗笑了,“爬上去,就到了对街一间绒线铺。吴瑕就在铺子后堂和齐人接头,今晚也去了。临走,我听见他叮嘱齐人看管好他的财物。可见,他收的贿赂也藏在那。他爹总是睡得很死,我猜是被下药了。”
  “绒线铺……”楚翊起身活动肩胛,疲惫地叹息,“明天让四舅去逛逛。”
  罗雨喝了口茶,锐利的目光追随主人:“刚好,我前天去过。门庭冷清,也不主动招揽客人,老板和几个伙计都是格外英俊的年轻人。当时没觉得奇怪,现在想想,他们应该都是江南皇宫里的侍卫。”
  “应该是了。”楚翊踱着步,“小五说,齐帝选拔侍卫首先看相貌。”
  “真会享受。”罗雨啧啧称奇。
  楚翊奇怪:“你去了吴家好几次,怎么才发现?”
  罗雨放下茶杯,双手一摊,面露无奈:“嗐,王爷猜,吴宅里的地窖入口在哪?”
  “难道,是茅房?”楚翊震惊地捂嘴。
  “说出来令人齿寒,入口居然在供奉吴大学士牌位的神龛下面。神龛连着柜子,挡得严严实实。这次,我也是犹豫半天,才把神龛移开,看见了一方活板门。”
  “这孙子,可真是个好孙子啊。”楚翊冷冷地嗤之以鼻,为吴正英难过。老爷子刚正清白一生,结果孙子与敌苟且的地道,就开在他的牌位下面。
  他脚步一顿,忽然道:“你再辛苦一下,套上车,跑一趟李青禾家,把他的妻女接来。出门前叫醒王公公,让他收拾出一间院子。”
  罗雨不解。
  楚翊神情凝重,解释道:“傍晚,我接到李青禾的密信,重云关粮仓失火了。他说,想用官盐来快速筹粮。他叫我放心,只要他在,叶将军就饿不着。此举会触怒皇上,我必须保护他的家人。”
  “这胆魄,不愧是王爷看中的人才。”罗雨赞了一句,立即跑去办差。
  楚翊坐回书案后,烛火轻颤,映着浮满心事的温润眉宇。他担心李青禾,更担心小五。大军一旦断炊,小五镇得住士气吗?
  一定可以。小五是天下最刚强的男人,没什么能压得倒他……除了自己。呵呵,怪不好意思的。
  静静相思片刻,楚翊搓了搓发红的耳朵,随手从格子架拿了两个陶瓷人偶,披起裘皮斗篷,去后门迎接李青禾的家眷。
  李家相隔不远,很快,罗雨驾车而归。
  马匹喷着白气,不安地奋蹄。李家的家眷也步履不稳,有些惶然地进了宁王府。妇人挎着大包袱,揽着两个睡眼惺忪的女儿。见到楚翊,她来不及施礼,急问:“王爷,我家男人是不是出事了?”
  “放心,他在军中,我家男人会保护他。”楚翊亲自将她们迎进府里,语气轻松。
  “啊……”妇人反应过来,王爷指的是战神般的王妃。她放下心,福了一福,“奴家失态了。”
  第393章 一箭双雕
  “这是王府总管王公公,他会为你们安排住处,缺什么就跟他讲。最近,你们就待在这,哪也别去。”楚翊向她们介绍王喜,又笑着摸了摸两个女孩的头,将精致的陶瓷人偶送给她们。
  两个小姑娘齐声道谢,登时不害怕了。
  “本王得去接着装病了。不,养病,哈哈。”楚翊拱手告辞,踩着薄雪走回宁远堂。那声音,像丰收之后抓了一把米轻轻揉搓。
  他走得很慢,边走边欣赏大破宅子的美妙夜景,脑筋飞转。吴宅,地道,绒线铺,李青禾的举措……好,就利用这间铺子,做个局,让皇帝亲手揪住吴瑕的狐狸尾巴!
  打定主意,楚翊神色一凛,倏然加快脚步。罗雨正在一旁悠闲地伸着舌头接雪吃,慌忙跟上。
  一回书房,楚翊就翻出自家棺材铺的房契,仔细观察。
  这是从官府处登记过户,加盖官印的“红契”,缴了税的。还有一种房契,是“白契”,即民间为了避税而私下交易。
  不过,契纸样式和契约格式,都一样。
  他取来一张白纸,照着样子,开始创作一张新契。他的眸光随烛火明灭不定,嘴角挑着狡黠的笑。
  天快亮时,楚翊交代罗雨,散朝后偷偷把袁鹏请来,之后才就寝。床像船,载着他飘忽驶入梦乡。
  梦里,他一现身,小五就瞪着清凌凌的眼眸,揪着他的耳朵质问:“好啊,你小子天亮了才赴约,我们只能相伴片刻,因为老子要起床练兵了!”
  他笑嘻嘻地去抱老婆,“抱歉,我忙嘛。”
  “我没时间了,我要醒啦!”小五在奔跑,甲胄如羽毛散去,身上的衣裳也飘散如雾。
  呦,这也太诱人了。楚翊想追,却挪不动步,呼喊着:“等等我,你先别醒,多睡一会儿……”
  他急出一脑门的汗,霍然睁眼,只见罗雨关切的脸悬在眼前:“王爷做噩梦了?”
  不噩,很春……楚翊支起身子,目光迷离,问是不是袁大人来了。罗雨点头:“他在后花园的老地方等王爷。”
  楚翊弓着背,坐在床边缓了缓,才洗漱更衣。揣上昨夜绘制的房契,直奔后花园。途中遇见王喜,又叮嘱一番,千万别怠慢了李青禾的家眷,窗子漏风的话抓紧补一补。
  王喜依旧相当节省:“补着呢,都不用从外面请匠人,让铺子里做纸活的来就行。”
  楚翊刚登上楼阁,等候多时的袁鹏就笑道:“王爷没睡好。”
  “我是病人嘛。”楚翊揉了揉发青的双眼,优雅地落座,说起昨夜的新发现,以及李青禾的筹粮办法。
  “私发盐引给百姓?”袁鹏愕然咋舌,碰翻了茶盏,“这可是夷三族的罪过,真有种。”
  “李青禾冒天下之大不韪,这几天消息就会传进宫,皇上必定震怒。”楚翊身子前倾,深眸微眯,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桌面,“到那天,谁跳出来参我藏匿李家人,谁就是藏在朝中的国贼,你反过来参他!一定要当场咬死他,不给他反应的时间,也不给皇上查我的机会!”
  袁鹏肃然点头。
  楚翊亮出昨夜绘制的房契,赫然就是那间绒线铺,屋主名字空着:“谁参我,你就把谁的名字填上去。吴瑕是皇上的心头肉,我不能去剜掉,要让他自己动手。”
  袁鹏郑重地收好房契。
  楚翊与其密谋许久,又叮嘱他把几十个可疑官员的黑底牢牢记住,临场应变。尚不知谁是国贼,所以必须全存在脑子里。
  五天后,李青禾私发盐引筹措军粮一事,传进了小皇帝的小耳朵。
  他爆发出空前的怒火,令宫人讶异,那单薄的身躯竟然能发出通天彻地的咆哮,把为他讲课的老翰林吓得犯了病。
  “派禁卫军,去抄李青禾的家!把他的家人,关进刑部大牢!再去西南军中把他抓回来,打入诏狱,朕亲办此案!”
  禁卫军前往李宅,却见人去屋空。只查抄了一些家具衣物,几只老母鸡,和它们刚下的蛋。蛋,还温着。
  永历猜到,是谁帮李家人避了出去。甚至,李家人八成就躲在那人的府邸。可人家正病着,他又是晚辈,没法去搜。
  侍读吴瑕直接将李家人定为钦犯,却偏向宁王说话,一副为叔侄关系着想的口吻:“就算九爷窝藏钦犯,陛下也不能闹得太僵,罚他禁足也就算了。”
  震怒中的永历脑子一热,当即认定宁王包庇钦犯,对近侍道:“去宁王府,向皇九叔传朕口谕:进思尽忠,退思补过。还是这句话,禁足一个月,仔细琢磨。”
  翌日早朝,永历越想越气,不顾威仪破口大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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