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想到以后不能吃这么美味的糕点,邬识缘难得有点伤感。都怪顾百闻的手艺太好了。
顾百闻如遭雷劈:出,出家?!
出家当和尚,师兄是道士,难道
顾百闻颤颤巍巍地举起手,捂住嘴巴,小声道:师兄,是不是九霄观里有人欺负你,所以你才想离开这里,去四海万佛宗?
邬识缘哭笑不得:谁告诉你只有和尚能出家?
啊?
道士出家,修无情道,要断情绝欲。
顾百闻花了半个时辰才消化邬识缘要出家的消息:所以师兄你以后不打算找道侣了?
邬识缘正把炼丹的各种工具搬到院子里,闻言动作一顿,平静道:嗯,不找,你也别惦记着给师兄说媒了,我不会和别人结契。
顾百闻半晌没吱声,邬识缘回头看了一眼,他扶着门,表情看不分明:师兄,你就不能不出家吗?
邬识缘已经突破了九品,半路改修无情道根本没有意义。
顾百闻急切地劝说道:修道修心,随心而活才能悟道,七情六欲若是断了,那人还能称作是人吗?在这红尘世界里平白走一遭,不觉得可惜吗?
可惜吗?
邬识缘想起花妖死前说过的话,想到她一腔痴情换来杀身之祸,这世间人情凉薄,确实让人喜欢不起来。
凡俗人世尚且如此,又何谈被暗中安排好命运的现实。
我不觉得可惜。
邬识缘心意已决,任顾百闻怎样都劝不听,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他立马找太明安排受戒仪式。
得知他要出家,九霄观上下一片哗然。
真的想清楚了?
嗯。
我还以为你会改变主意,没想到你还是要步你师父的后尘,踏上这条不归路。太行啧了声,撞撞他的胳膊,顾师侄没有阻拦你吗?
邬识缘挑眉,对上他的视线:师叔何出此言?
那小子是为你来的九霄观,你出家了,他那点小心思不就落空了。
邬识缘头都大了,太行调侃的眼神看得他浑身不自在,他本以为顾百闻只在他面前口无遮拦,怎么好像旁人也知道他对自己别有用心了。
他是我的师弟。
自古以来,师兄弟结契的事还少吗?
太行拍拍他的肩膀:识缘啊,修无情道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凡尘缘分不是说断就断的,你得考虑清楚,要真走到了那一步,就回不了头了。
就算想回头,破了无情道,也要丢掉大半条命。
邬识缘不明所以,他自然知道修无情道有风险,可他想不通为什么所有人都反对他出家,顾百闻不依不饶,太行也劝他慎重,就连江湖上结交的一些朋友听闻此事后也纷纷来信劝他。
他们好像笃定了他修无情道一定会破道。
邬识缘的反骨上来了,当天就敲定了受戒仪式的时间,在三日之后。
后山清净,伤势痊愈后邬识缘也没搬回道观。回到草庐不见顾百闻的身影,邬识缘没有多想,自从知道他要出家后,顾百闻就心不在焉的,常常消失不见。
大抵是劝他无望,不想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
邬识缘照例运行了一个大周天,结束时夜已经深了,顾百闻还没有回来,他皱了下眉头。
今夜乌云密布,没有月光,清冷的夜色从窗外投射进来,地面上一片霜冷,似有雾气萦绕,在床前凝成淡淡的虚影,乍一看,像个人似的。
在那影子成形的瞬间,邬识缘就拔剑刺了过去。
这是道长的待客之礼吗?
熟悉的声音响起,桃木剑被两根手指稳稳夹住。
邬识缘眼底闪过一丝冷意:不问自来,你算哪门子客。
我啊一股黏稠的凉意顺着桃木剑传递过来,邬识缘手腕一麻,被推搡着往后,撞在床架上,自然是道长的床帏之客,袍下之客。
好不要脸!
那股凉意顺着手腕蹿到了心里,邬识缘如坠冰窖,他已是九品境界,在江湖上鲜少敌手,但这变态竟然轻轻松松就镇压住了他,其境界之高深难以估量。
道长夸我好,我很开心。
明明是骂你不要脸!
邬识缘脸都气青了,松开桃木剑,各种符箓法器接二连三扔出去。
房间里一阵缠斗,邬识缘的灵相已经痊愈,直接使出了全力,澎湃的灵力砸出去,却像雨滴入海一样没有引起半点波澜,都被对方轻轻松松的接住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变态今日换下了嫁衣,一身素净的白衣,面上戴着斗笠,将脸遮得严严实实。
身高嘛,仍然只到邬识缘的胸口。
方才的激烈打斗中,他的斗笠好似焊在头上,一点都没损坏。
这个问题,我回答过道长。
邬识缘心里一阵烦躁:藏头露尾算什么本事,你说你是为我而来,不如大大方方摘了斗笠,与我坦诚相见。
道长不想与我上床,却骗我坦诚相见,好不公平。
邬识缘被逼得没脾气了:不想以真面目视人,又三番五次出现在我面前,你到底想干什么?还是吃饱了撑的,拿我做消遣?
我怎么舍得消遣你。
见邬识缘不打算继续动手,他往前走了两步,斗笠后的面容影影绰绰,像一团不解之谜。
连同他的身份和来意,都令邬识缘没办法置之不理。
听闻道长想要出家,我特地前来他斟酌了一下,吐出四个字,自荐枕席。
邬识缘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好嘛,又一个来劝他不要修无情道的。
道长以后要同我在一起,万万不可出家,否则破了无情道,是要遭大罪的,我不想看到你受苦。
他语气真诚,听在邬识缘耳朵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你放心好了,我绝对不会和你在一起。
道长,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
拒绝你。
不,你是在立flag。见邬识缘面露疑惑,他又幽幽地解释道,换句话来说,你在作死。
邬识缘:
邬识缘气笑了,一手扬出十道符箓,灵力串联,在房间里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囚笼:我在作死?好!好好!今日不分个你死我活,我就跟你姓!
你愿意随我姓,可是将我当成了夫君?
艹!
邬识缘忍不住骂了句脏话,双手结印。
他就不该跟这满脑子情爱的变态废话!
符箓收拢,噼里啪啦的灵力好似一道道闪电,将整个房间照得透亮。邬识缘盯着阵中的变态,沉声道:九霄观的十杀阵斩生灵,困邪瘴,一旦开启就无法回头。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到底是谁?
阵中人的语气变了变,不再是轻松的戏谑,反倒带着一丝怒意:十杀阵会耗费起阵人的寿命,邬识缘,你疯了吗?!
不等邬识缘开口,咔嚓、咔嚓的声音接连响起,支撑阵法的符箓被一道道撕碎,邬识缘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符箓每毁一道,眼前人的白衣上就多出一道血痕。
当最后一张符箓从半空中掉落时,那人一身赤红,来到了他面前。
反噬我替你受,寿命我替你损,咳咳你是属于我的。
邬识缘嘴唇嗫嚅:疯了,你就是个疯子!
他笑了声,沾着血的手指划过邬识缘的眉眼,落在他唇上,那一点艳色仿佛唇脂,为邬识缘染上夺目的色彩:你杀不死我的,你唯一能用来威胁我的,只有你自己。
邬识缘,你不可以出家,你放不下你的师父,师弟,九霄观
他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用最温柔的语气,诉说着最残忍的话:如果你非要作死,我不介意送你一程,无情道要断情绝念,那我会杀死所有你在乎的人。
那一瞬间,邬识缘看到了他的未来,不是死亡,而是与面前这个疯子捆绑在一起。
他们之间只剩下一条路。
仿佛看出了邬识缘在想什么,他又笑了声:你当然可以选择和我同归于尽,殉情也算长长久久,但对你而言,和我一起死未免太憋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