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他在犹豫要不要和顾百闻坦诚相见。
  做出决定是很困难的事情,顾百闻是他必须要抓住的救命稻草,邬识缘不知道除了这一点以外,他对顾百闻有没有产生其他的情愫。
  直到刚刚顾百闻去翻雪融菇,邬识缘才意识到,他并不讨厌顾百闻每晚的爬床。
  如果换一个人,恐怕早就被他大卸八块了。
  顾百闻是特殊的。
  他的特殊根植于邬识缘的宿命,如今又被赋予了其他含义。
  邬识缘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上别人,不过他也曾憧憬过风月之事,他若是动心,必然是陷于浓烈的,炽热的爱意。
  他不觉得这个世间会有人爱他到如斯地步。
  可现实告诉他,在生死之外,真假之间,有人披星戴月,打破时空的壁垒,为他而来。
  这是我给你的最后机会。
  邬识缘下了最后通牒,他不担心顾百闻会不同意,坦然睡下,没多久他就被食梦貘拉进了幻梦之中。
  梦境和在黄泉客栈里的差不多,不仅场景相似,就连衣着也雷同。邬识缘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喜服,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红绸带的另一端牵在新娘手里,他顶着记忆中的红盖头,一步步走近:成亲的仪式还没走完,今日正好补上。
  他的声音沉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邬识缘突然想起他贸然用十杀阵的时候,那一次变态也是这种语调,又疯狂又狠厉,决绝得像是要拉着全世界下地狱。
  他就是个疯子。
  从那时候起,邬识缘就笃定了这件事,如今被绸带捆住双手,更成了这个结论的佐证。
  邬识缘任由他将自己压上床,隔着红盖头,他看见一截消瘦白皙的颈项,喉结凸出,上下滑动时,一颗小痣红彤彤的烙在皮肤上,像落了滴血。
  你不打算让我揭盖头吗?邬识缘吹了口气,盖头下垂落的流苏晃了晃,被咬出白印的下唇落进他的眼里。
  凶巴巴搞强制的是你,可怜兮兮咬着唇的也是你。
  邬识缘无奈叹息:盖头不让揭就算了,连名字也不打算告诉我吗?
  半晌,细如蚊吟的声音传入耳中:顾时南。
  嗯?
  顾百闻的顾,慕时生的时他像是鼓足了勇气,郑重道,我叫顾时南。
  邬识缘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滋味,花了这么长时间,纠缠了这么久,他们终于走到了互通姓名的一刻。
  顾时南。
  邬识缘默默在心里重复了两遍:顾百闻的顾,慕时生的时,那南呢?
  南是从哪里来的?
  你接下来准备用什么身份接近我?邬识缘语带戏谑,玩笑道,某某南?
  顾时南垂下头,炽热的呼吸喷洒在邬识缘颈边。
  二十多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邬识缘以往修道清心,但不代表他完全没有欲望,眼下顾时南这个小变态坐在他腿上,抱他抱得死紧,他就是没反应也被蹭出反应来了。
  更何况洞房花烛,春宵帐暖,这梦里老早就点上了旖旎的情香,顾时南打定主意要把拜堂成亲的仪式全部补完。
  邬识缘天人交战,猝不及防,听到了略含委屈的抱怨:是钟梧南,第三个身份是长生楼的客卿,我原本想以通灵师的身份和你见面。
  一听到通灵师三个字,邬识缘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在祭神殿前的交锋还历历在目。
  你是通灵师?
  顾时南一口否认:不是!
  在邬识缘骤然冰寒的语气里,他也想起了阙都发生的事,急切地解释道:我原本是这样打算的,但是被人捷足先登了,通灵师的身体被别人抢走了。
  抢走了?
  身体还能被抢走?
  邬识缘还不能完全理解游戏的机制,第一反应就是夺舍:是谁抢的?
  不知道。顾时南的声音闷闷的,在祭神殿的时候,祭酒大人临死之前向我道歉,说了他和通灵师的交易,那时候我才知道准备好的身份被别人占用了。
  正因为这件事,他才迟迟无法现身,只能借邬识缘捏的影子精灵短暂还魂。
  顾百闻,慕时生,钟梧南,还没有见到你,我就想好了要和你走过的一生,他们三个全都是因为你而存在的。
  这一点,从拆分了他名字的三个身份上就可见一斑。
  顾时南是为他而来的变态,顾百闻、慕时生和钟梧南也是因为他而存在的。
  邬识缘好似看见了一张网,将他和顾时南笼罩起来,密密麻麻,筹谋已久,每一条线都是情意织就,代表了顾时南向他而来的决心。
  你喜欢我?
  堂拜了,亲也成了,却是第一次谈及心意。
  顾时南故作惊讶:我喜欢你喜欢的这么明显,你看不出来吗?邬识缘,你的眼神不太好啊。
  邬识缘:
  你以为你的眼神好吗,你不久前还是个瞎子。
  面对顾百闻的时候,邬识缘就不太能适应他张口闭口的喜欢,更别说应对顾时南了。
  邬识缘挣了挣,手腕上的绸带并不紧,他正准备挣脱束缚,就听到顾时南掷地有声的自夸:我的眼神当然好,不然怎么可能见你的第一眼就爱上你。
  盖头挑开的一瞬间,邬识缘还以为会看到他游刃有余的模样,没想到会对上一双张皇失措的眸子。
  嘴上爱啊喜欢啊,大言不惭的男人,在盖头底下羞红了一张脸,连眼尾都透着绯色,分明是色厉内荏,外强中干,大大咧咧坐在他腰上,实际上连看他一眼都不敢,纯情得要命。
  邬识缘动作一顿,悻悻道:我吓到你了?
  不是嘲讽,顾时南现在的确像受惊的小鹿,整个人都僵住了。
  有一种人社恐,背地里什么都敢说,当面连头都不敢抬,生怕别人注意到他。
  邬识缘怀疑顾时南是这种类型。
  他想了想,又把盖头盖回了顾时南的脑袋上。
  你这是对我的脸不满意,想退货吗?顾时南语气幽幽。
  邬识缘下意识回想了一下刚刚看到的画面,顾时南和顾百闻有三分像,他的面容更精致阴柔,做女子打扮并不突兀,反而有种雌雄莫辨的美感。
  毫无疑问,顾时南是好看的,甚至比男扮女装的茶室掌柜更惹眼。
  邬识缘张了张嘴,不等他开口,就被扑上来的人吻住了。
  不满意也晚了。
  红盖头落在地上,顾时南扑过来的力度很大,邬识缘被撞得肋骨疼,感觉顾时南想把他撞骨折,然后取代他的肋骨,置放于他的胸膛之中。
  这是一个生涩的吻,顾时南贴上来后就不动了,邬识缘暗叹一声,抬起手,掌住了他通红的后颈。
  闭眼。
  第47章
  按照顾时南的说法, 他们都是冰凉的数据代码,可触碰到的身体分明是有温度的,那么真实。
  掌心下的皮肤柔软滚烫, 顾时南的脉搏敲击在他的心脏上, 邬识缘睁开眼, 看到顾时南颤动不停的眼睫, 如同翩飞的蝶,又像信徒欢欣激动,感谢上天赐予的爱意。
  怎么不继续了?
  或许更像讨食的幼崽,稍稍退开一点,他就会黏上来。
  邬识缘捂住他的眼睛,气息沙哑:再亲下去,就不好收场了。
  顾时南反应了一会儿,恍然大悟地低下头:咳,其实, 不用收场的。
  他的脸比亲吻时更红, 擦了胭脂似的, 看过来的眼睛水润, 藏着亮闪闪的期待, 比新娘子还要娇俏。
  洞房花烛夜, 他本来就是他的新娘。
  我成年了, 三年之约提前一些, 没有问题。
  邬识缘哑然失笑, 拦住他的手, 将顾时南端抱进怀里:不能这样。
  为什么?他急切地问道,你后悔了?
  顾时南又露出偏执的神情,眉眼狠厉, 仿佛邬识缘点个头,他就会不惜一切代价圈住邬识缘,不让他有一分一毫逃离的可能。
  邬识缘捏了捏他的后颈,坦白说,还是这种样子更符合他对顾时南的想象:我不会后悔自己做出的任何决定。
  他接受了顾时南献上来的吻,就不会后悔拥抱对方变态执拗的爱意。
  不该是在梦里。邬识缘感觉自己也烧起来了,血热,脸也热,我们应该有一场真实的成亲仪式,结发、交杯、执手,一步一步完整地走到最后。
  他不要在梦里唐突爱人,他要他们名正言顺,光明正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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