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陈自寒苦涩道。
  陈应阑待在房间里,屋内的火不知不觉间熄灭了,窗户是开着的,寒冷无比,他不想站起来,只想坐在地上。身体上还残留着陈自寒的余温,以及脑海里那句“惊泽,别动。”
  其实,陈自寒早就认出陈应阑了。只是一直屈服于他,一直随自己的个性,和小时候一样,任凭自己胡打胡闹,一切都是陈应阑自我感动而已。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自称为谢忱,很久很久没听过“惊泽”这个字了。
  以至于,明天不知道以什么方式面对陈自寒了。
  突然,门锁被人打开,进来的是荆青云。陈应阑推开房门,和荆青云对视了一眼。
  荆青云问道:“你还不睡吗?”
  陈应阑看着荆青云,他和自己长得真像啊,自己曾经也如荆青云般,潇洒不羁,似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连小时候走丢都没有任何害怕,反而找个角落,安心地等待府军过来。
  这大概是所谓的“归处”吧!一个能容纳自己的地方。小时候,父母早逝,自己被陈从连捡到漠北府中,他和陈自寒流着两种不同的血,一个是中原的血,一个是漠北的血,两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却互相对对方称兄道弟。
  “睡不着。”陈应阑小声道。
  荆青云凑近陈应阑,道:“方才,沈念闻来了。沈念闻把你的一些事情,告诉我了。”
  陈应阑:“!”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跟别人说的。”荆青云从自己的袖子中,将绣春刀递到了陈应阑手中,同样从腰间拿出了一把崭新的匕首,挺起胸脯,直起腰,骄傲地道,“舅舅陪我买了一把新匕首,还有就是贸然未经过你同意拿了你的绣春刀。”
  “无妨。”陈应阑道,“本来这绣春刀就不是我的。是我捡了死尸手中的绣春刀,当作武器。”
  这把匕首芥蒂轻盈,用起来毫不费力,匕首头锋利,能一剑毙命,一刀封侯。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陈应阑问,“还随我们去晏都,还是和沈念闻一起去江州?”
  荆青云将匕首放入腰间,继续道:“舅舅说,让我随你们同行,但我不随你们入宫,不然我会被查出来。我提前去宴春猎场,在那里候着你们。”
  陈应阑看到荆青云手腕上带着一颗铜铃。
  接着,荆青云伸了个懒腰,道:“诶啊妈啊!我困了!我先回房睡觉了!”
  第9章
  翌日一早,马车便再次启程。一路上,陈应阑和陈自寒两人都没说什么话,只是各自坐在座椅两边,一个侧头睡觉,一个看着窗外流过的景色。
  荆青云和沈木衾天还没亮就走了,两人悄无声息地走去,连一封信都没留。
  按照荆青云的意思,沈木衾将去江州,而荆青云将提前赶往宴春猎场,窥伺于那些人之间,还要保证自己不被东厂发现——但这是不可能的,这一点荆青云也知道。
  天色未亮,荆青云便被沈木衾叫了起来。沈木衾从马卷了拉了两匹马,一匹给了他自己,一匹给了荆青云。
  临走前,沈木衾叫住了荆青云,道:“自己一个人去可以吗?需不需要陪同?”
  沈木衾说得没错,毕竟自己通缉在先,单独行动很容易被东厂发现。但这些点,荆青云在昨夜睡觉之时,早就想好了,他雷打不动,一脸镇定地道:“怕什么?区区东厂厂卫还比得过我?只要索命门的铜铃在,就没有人能敌得过我。”
  说罢,荆青云举起手,翻开衣袖,露出手腕。手腕上用红色的绳子系了一根手链,中间拴着一个小小的铜铃。铃铛年代已久,早已锈迹斑斑,响声却清脆。
  “我们索命门有一条规矩,如果门内任何一个刺客遇难,只要摇摇这个铜铃,在你所在附近所游荡的其他刺客,便会来帮你。”荆青云说完,将铃铛收进衣袖里,而后策马扬鞭,对沈木衾摆摆手,道,“舅舅再见!”
  于是,沈木衾也上了马,鞭条一拍马屁股,骏马嘶吼一声,仰起四蹄,踏着扬扬飞灰,离开了驿站。
  两人一左一右,一前一后,一个南下江州,一个北上晏都——这注定是一场此生不再相见的分别,荆青云和沈木衾心里都十分清楚。
  两处茫茫不可期。
  荆青云驱策着马,自己穿梭于天地之间,如此狂野,但心却如此空旷。他这一生,苦厄太多,似乎看不到头,幼年丧失双亲,早期舅舅对自己如虐待,昨晚才守得云开见月明般和好如初,可是今天却匆匆分别。
  “我这命太烂了,为了人头和悬赏拼命,根本就活不久,死后也终究不见天日,不入轮回。”
  荆青云想起昨日他曾对陈应阑说的话,不免心下发凉,现在他知道有关于“谢忱”的身世,原来世界上真的有两个长得极其相似的人,甚至连身世都那么像。
  “驾!”荆青云一挥马鞭,骏马四蹄跑得飞快,不一会就跑出了好老远。
  去往晏都宴春猎场的路,要翻过许多座山和峡谷,荆青云尽量要快,尽量要迅速,赶在陈应阑和朝廷之间到,且在路途上莫要被东厂发现。
  但是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这一路上,荆青云总感觉自己被人窥探着,那人躲在角落里,找不到阳光,即便视线看不清,却还是不肯出来,一路上跟荆青云穷追不舍。
  待到曙光破晓,天光亮起,荆青云如月来到宴春峡谷之中。峡谷路窄,两岸皆是石壁,策马渡过溪流,流水潺潺。此景此情,荆青云呼吸着晨间的空气,却还是觉得不安分。
  明明已经不是黑夜了,但还是如此危险,两岸石壁似乎不断增长,足以盖过自己的身躯。如一路走来一样,还是有一双眼睛,在暗中窥伺着他,似乎自己是囚中兔。
  突然间,荆青云耳边传来一阵“沙沙”的声音,就在同一时刻,一支利箭划过他的耳梢,擦过他的皮肤,射向旁边的空地。
  荆青云料到不对,便一拉缰绳,马匹以拐弯抹角的路线不断前进着,只要路线迂腐曲折,沿线埋伏着的人用利箭都射不中他。
  一把绣春刀从他的背后飞来,飞来的方向和目的,一看就是要取荆青云性命的。荆青云也不犹豫在先,立刻拔出腰间的匕首和腰包里的飞刃,下过马,用鞭条一抽马屁股,骏马飞奔逃出宴春峡谷。
  无数东厂厂卫从两岸下行,来到荆青云面前,宛若一朵巨大的乌云,但凡荆青云移动速度再慢点,估计他早就死于马身上了。
  “你们来干什么?”荆青云握紧匕首,后撤一步,摆出战斗的姿势,谨慎地道。
  视角拉远,在诸多东厂厂卫中间,站立着一个人,那人头戴高帽,身着飞鱼华服,腰间佩着的是整个北明至好的绣春刀,他胡须挂嘴,柳眉细眼,只见他“唰啦”一声拔出绣春刀,指着荆青云所在的位置,大声呵斥道:“给我杀!连头发都不要留!”
  接着,东厂厂卫开始骚动,群起而攻之。他们一个个手握绣春刀朝荆青云袭来。
  荆青云也不退缩,握住飞刃,一跃跳到树梢上,朝下面一扔飞刃,刀刃挂过诸多东厂厂卫的脸,划断他们的脖子,诸多头颅卷起而落下,飞刃被踩在厂卫脚下,不知道掉落到哪里去了。
  他看着东厂厂卫中间站着的人,大声道:“魏宪吾!”
  就在同一时刻,他跳下树,踩着东厂厂卫的头和身子,一跃而下,跳到了魏德贤面前,当头就是一刀。
  魏德贤也很聪明,他令诸多东厂厂卫退下,大声道:“这是我和荆青云德生死之战,同样也是东厂和索命门之间的一战,你们且都退下!”
  荆青云也昂首阔步,摆出欢迎的姿态道:“想必你们东厂也积压着好久了吧!”
  魏德贤捋了捋胡须,歪嘴坏笑道:“本来以为你早就死于陈自寒刀下了呢,没想到你的命铤而走险,居然活过来了。”
  荆青云握紧匕首,向下用力一蹬腿,朝着魏德贤德腹部就是一袭击,当然魏德贤也十分聪明,他看着荆青云笑了一声,随后同样以绣春刀朝他的腹部刺去。
  他连忙避开,扭转匕首的锋芒,绕道魏德贤背后,再一次右脚用力蹬地,匕首探入他的肩膀!
  魏德贤将身子一扭,反将绣春刀一横,刀身顶着匕首的窄刃,而后荆青云一弹指,匕首便将绣春刀劈砍两段。
  绣春刀刀片碎裂,滚在地上。荆青云捡起刀片,用指头夹着,向上奋力一跃,把刀片当作飞刃,再次对准魏德贤。
  魏德贤不敌,肩膀被划伤,露出鲜血,脖颈后面也有一道小缝,他却笑笑道:“看来,你在索命门那么些年,这功力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你再说!”说罢,荆青云挑起,扭转腰身,又是一连招式,他展开退,夹住魏德贤,将魏德贤绊倒,随后身体覆上去,用匕首捅了魏德贤的一只眼睛,疼得魏德贤哇哇乱叫。
  “本就如此!”说罢,魏德贤向后一勾手,一把崭新的、开了刃的绣春刀横挡在荆青云的眼前,接着向上一捅,荆青云的肩膀被捅穿,鲜血从脊骨处一直流到脚底,他的身体撑着不正常的扭曲状态,却咬牙切齿一用力,再次将匕首扎进魏德贤的皮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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