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大理寺卿张锦容驾到——”小官和守卫站在府邸门前,朝骑马骋寒的一行大理寺官员一一俯身,随后走上前,推开府门,陈自寒和徐钟隐已经站在门口等着他们了。
  张锦容戴獬豸冠,佩青荷莲绶,下了马,将大衣递到小官手中,小官退下身,便用一旁的拂尘擦拭着风雨一路走来的灰尘。
  “见过张寺卿。”陈自寒毕恭毕敬地问候道。
  “见过陈府军,重光大人。”张锦容为人就如此大方坦荡,办案直爽快速,效率乃是北明一决,他不当大理寺卿又有何人敢于胜任?
  没有在问候寒暄方面拖延多少时间,张锦容很快便进入正题。
  大理寺少卿和寺丞蹲下身,正观察着守卫的尸体,张锦容便带领着录事在一旁询问着大概情况。
  陈自寒便没有犹豫,和徐钟隐一起,便把他们目前已知的全权告诉了大理寺一行人。
  “很明显这名守卫是和犯事者大打出手,最后不敌犯事者,被犯事者当面刨胸扒腹,我想以你们二位的智商和才干,应该是能猜到的。”张锦容绕着守卫早已冷却的尸体踱步了一圈,和大理寺少卿交谈了一会后,这才对录事说道,“下面我说的这些,你切记的。”
  录事乖巧地点点头。
  “少卿告诉我,守卫的尸体大概是在昨晚子时左右,被人害死的。”张锦容分析道,顺便看了一点录事有无在认真记否,“今日辰时,由这位仆人在后街发现,肩膀处有明显砍伤的痕迹,甲胄也呈破碎状,然而在致命处我们发现伤口边缘呈曲折状。”
  “曲折?”徐钟隐抬起手,支着下颔,疑惑地问道,“什么曲折状?我们现在所用的无论是剑还是是刀,都是直锋较多,曲锋那得是多少年前的旧事物了,寺卿别告诉我是个老头杀的。”
  陈自寒却及时拉住徐钟隐的手腕,眉头紧紧地皱起来,显得心事重重,却还是提醒道:“莫要无礼。”
  张锦容也警告似地看了一眼徐钟隐,但也没说什么:“昨晚陈府中有人离开吗?”
  “......”
  陈自寒默默地攥紧拳头,但是天网之下,就算是那个人你再怎么爱慕,但是情感哪能比得上自己性命重要,于是便拿出藏于衣袖中的信笺,递到了张锦容的手中。
  “这位是......”
  “是陈府军的随身影卫,名为‘谢忱’。”徐钟隐说明着,而陈自寒只给了自己一个冷漠的眼色,那分明是令徐钟隐闭嘴,自己来说的口试,徐钟隐却心下一阵暗爽,越说越起劲。
  从和陈府军第一天相遇,很快变成了“知音”,再到一起经历过一些生死同舟之事,无论真的假的,全都被徐钟隐添油加醋地一张嘴全盘托出来给到了张锦容的脑内。
  “共患难,同生死,难怪变成‘知音’。”张锦容不由得拍掌赞叹。
  “就他一个?”遂绝,张锦容露出疑惑地笑容。
  “嗯。”陈自寒认可地点点头。
  张锦容微微启唇,道出了心中的恻隐:“那不应该。我所知道的是这位谢兄和陈府军之交过甚,而且通往漠北的道路应当是不抵达后街的。身为陈府军随身影卫,应当可以正统出入正门,不需要翻墙做这种下流勾当之事。”
  陈自寒虽然从张锦容的分析中得到了片刻安慰,但还是掩盖不住心中莫名的不安和烦躁。他的指尖微微摩挲着衣袍,断风也在剑鞘中发出刺耳的响声。
  “不过因为此案有关乎陈家的名声颜面,所以此事不公开上报给朝廷,但也请陈府军和重光大人配合大理寺一起彻查此案。”
  徐钟隐问道:“只有大理寺?御史台有人来吗?”
  “......”张锦容只是摇摇头,失望地道,“五年前那场叛乱,使御史台直接丧失了御史大夫陈应阑,导致御史台从此一蹶不振,现在案件基本都全权交给大理寺了,”他勾嘴坏笑,“我看着御史台算是彻底废了。”随后语气又透露出不确定性“后来听说是卒于城墙之下,朝廷为了纪念他,母后垂帘听政时期,便给他立了‘建安侯’之称号,当然这个称号陈应阑在世时他也常常自称。”
  “不过呢,我自然知道陈府军身为陈应阑兄长,提起故人之事、故人之职确实有些冒失,但是如今御史台毫无成绩,自甘堕落,张某只是以事实论事,还请陈府军莫要见怪。”张锦容道。
  “并非。”陈自寒压抑着内心的怒火,依旧沉稳冷静地对张锦容道,“张寺卿说下去便是。”
  “这世间诸多大道,黑白负累,若想在朝廷各个势力中挥斥方遒,那必然会牺牲一些弱职浅卑,临危伪谌;那留下的正是强食盛马,高官达贵。”张锦容冷冷地撇了一眼陈自寒,不明觉厉地“哼”了一声,继续道,“而这些抉择皆出自于自己的心口,出生看入死,游走才相配。具体怎么走,还得看本心。”
  “备马,运尸体,你们且随我去一趟大理寺。”
  *
  待一行人骑马游走过红桥街的时候,周围的老百姓皆都退散,耳边嘈杂声八卦声仍然纷纷作响,走着走着快路过七洲桥的时候,原本晴空万里刹那间就变成了雨雪霏霏,大雪纷纷扬扬落了下来,天地间苍茫一片,悠悠看不见远山近河。
  这时,车队突然停了下来,看样子是给过路的人让路。
  七洲桥桥身狭窄,若是一前一后地遥遥通过,自然会造成堵塞,且又是这种雨雪天,眼前路都看不清,马匹走在桥上打着滑,自然不管面前是何人经过,都应当停下。
  “你可别忘了给沧州府写信。”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自己身侧响起。
  陈自寒闻声抬起了眼,看到了韩轲正打着一把油纸伞,骑在一匹白马上,似乎是不经意地望了这边一眼,身后还跟着一匹马上面坐着一个人戴着兜帽和面罩,听到韩轲这番话,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望着两个身影越走越远,好似雪越下越大,前面的张锦容不觉地裹紧了自己的大衣,想围护周身的温暖。
  自己的车队却还是浩浩荡荡地渡过了七洲桥。
  第18章
  眼前出现一座雕花四壁的楼阁,白雪纷纷落下屋檐,风铃早已被冰雪覆上了一层层的冰霜。虽然四下白茫,但此下此楼却如此人烟错错。
  陈应阑见不远处的韩轲翻身下马,自己也不问什么,亦然翻身下马。存中立刻小跑走上来,命官差牵着马放入马仓,而后护好一把伞,放于韩轲手中。
  “韩大人!”存中问候着,“花满楼已经为您摆好了包厢,现在可以进去了!”
  韩轲将伞递给了陈应阑手中,随后朝存中摆摆手,开口道:“让花满楼迎客。”
  存中立刻命令官差跑回楼里,喊着韩轲口中的“花满楼”。
  陈应阑朝韩轲道了声谢,便正要撑开伞,却被韩轲轻轻地握住了手腕,制止了这一个举动。他疑惑地望向韩轲,韩轲却勾勾唇,一脸坏笑道:“怎么?本官只带了一把伞,为何不能一起撑着伞俯足于雪中?这漫天雪景独好,若是没你陪衬,那岂不是遗憾?”
  陈应阑只是抿抿嘴,淡然地瞥了一眼韩轲,随后便撑开了伞。是把素色的伞,他举着伞把,慢步到韩轲身旁,将韩轲罩于伞下。
  “现在,”韩轲顿了顿,将伞把从陈应阑手中夺过,随后低头看向陈应阑,这才扯开嘴角,玩味地说,“本官不遗憾了。”
  晏都的大雪几乎每年都有,年年不绝,楼外映着结了冰的江水湖泊,周围栽着几片梅花,火红色的斑斑点点,落于这满天白色中,可是鲜艳无比。
  没一会儿,楼门处一阵骚动,紧接着一行侍女簇拥着一位女子,走了出来。女子身着单薄短衣和绒裤皮靴,头发随意从头后扎起来,看样子应当是急急忙忙赶出来,忘了穿皮袄大衣罢了。和那些侍女不一样的是,这位女子的身上从不沾染胭脂水粉,如此单纯看似一尘不染,其实身心早已涉世深绝。
  和韩轲对视一眼,那女子笑道:“欢迎你们二位大驾光临于曲仙楼,我是这楼的老板,花满楼。”
  而后,花满楼将目光从韩轲转眼转向了和韩轲并肩站立的陈应阑,微微弯起眼睛,打趣道:“呦!韩刑官这是换口味了?”
  存中立刻拔刀,对花满楼提醒道:“麻烦花老板有点对刑官的尊敬!”
  “我可记得韩刑官以前可是经常带小女生来曲仙楼里喝酒吃饭,然后再找我租一间极好的包厢,共度春宵呢——毕竟春宵一刻值千金......”
  “花满楼。”韩轲低沉地看向花满楼,而后不屑一顾地道,“这儿曲仙楼可是人们吃饭喝酒吃茶的地方,又不是像金凤院那种胭脂水粉衣衫之地,再说本官年少义气,带着那些小女生来,也只是谈论一些事情,花老板这是多虑了,自己思想龌龊,就不要沾染旁人的青白。”
  “你自己做没做只有你自己知道了,老板我可是为人清廉、光明磊落,从不做亏心事儿。”花满楼淡淡道,随后领着他们来到了楼上的包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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