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原本在营地其他地方和其他玄甲军交代事物之时,听到门口有不小的动静,便匆匆放下身物,来到了神机营的门口。
远远地,就望见了韩天承支着长枪,面对着十几位漠北都护府的府军,心下一慌,连忙脚步生花般地跑过去。
打头的府军身着铠甲,手握着大刀,一看李长歌到来,立刻抓起韩天承血迹斑斑的衣领,用长刀裹挟住他的脖颈,威胁李长歌道:“麻烦李营主看清楚,这孩子是先伤害咱漠北都护府的。”
李从歌皱起眉头,火冒三丈,手中的长枪被握得用力了些,但她仍然压抑住心中的怒火,对打头的府军厉声呵斥道:“陈从连,你混迹漠北都护府和神机营多年,阅历堪比昌黎久远的多,一个孩子怎会威胁到你的安危?我曾教育过韩天承,在发生任何事情之前,都要静观其变,这孩子不会违背初心的。”
陈从连却冷哼一声,垂下握刀的手,将韩天承扔到一旁。
李从歌慌忙地扶起韩天承,命令自己的随身护卫将他带到医馆里去疗伤,待护卫走后,李从歌这才看向陈从连,凶狠地问道:“陈府军以一个孩子为威胁,实在是幼稚。漠北都护府若是有事,还请用和平策略,告诉我。”
“戚风明下了指示,让我们漠北都护府办了神机营,若是李营主拦截,可别怪我们陈家府军不客气。”陈从连一抬手,身后的府军便立刻举起弓箭,对准了李从歌。
“戚风明?”李从歌咬牙切齿地道,“你我也算是在神机营一起长大的,当初陈府军可是口口声声地说要‘不忘本心,不负本职’——怎么今朝居然勾搭上贼臣戚风明?”
一步步地踏过黄沙,陈从连再次走进了李从歌,身后的侍卫也跟着他的步伐越走越近,他抬起手扇了李从歌一巴掌。
李从歌吃痛地“啊”了一声,随后立刻抬起手反手给了陈从连三大巴掌。
这三下,可谓是激起了二位的怒火,局势瞬间剑拔弩张起来。
他率先挥起大刀,砍向了李从歌的胸口,李从歌闪身躲避,绕到了陈从连背后,举起手中的长枪,对准陈从连宽阔的后背上来就是一刀。
她讥讽道:“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陈远之武功退步得这么快,我都找不到我们年少时在神机营挥枪持刀练武的感觉了。”
“呵,”陈从连反身躲避李从歌的下一式枪法,随后一把大刀侧身擦过了李从歌的腰身,削断了她的一缕发丝,就在此时找准时机,对准陈从连的侧腹刺穿而过。
“啊——”陈从连惊叫一声,用手捂着伤口跪在地上,嘴里吐出一口鲜血,腥涩不已。
“世人都说‘烽火流沙陈从连,飞鸿引风钱宣和’,而陈从连和钱宣和两位大将乃是名震天下的双将,谁能想到功夫居然不敌神机营的女子。”李从歌嘲讽道,“漠北都护府已经软磨硬泡到这般势力了吗?”
陈从连跪在地上,用护腕擦拭着嘴角残留的鲜血,朗声道:“敢辱骂戚风明,当心日后被戚氏官僚报复!”
漠北府军见势局不利,十几个府军合力将陈从连搀扶起来,上了轿子,马儿一声嘶吼,轿子飞奔而去。
这个时候,李从歌这才望见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韩天承。
“怎么偷偷从医馆跑出来了?”李从歌问道,“可是方明庭治疗方式不符合你的眼界吗?”
对此,韩天承只是摇摇头,说道:“方医生医术高超。”
“先回医馆吧,有些事情我还需要再说给你听。”说罢,李从歌便牵着韩天承的手,来到了医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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撩起医馆的帷幕,映入眼帘的是不大的几寸方木桌,在方木桌的对面,端坐着一个人。这个人白衣似雪,和大漠黄沙那般人的穿着不同,此人光风霁月,头发披散下来,有一缕垂下胸口。
方弛豫抬头看着李从歌领着韩天承的到来,心下笑了笑。
“方才出了那些事情,当也不怪神机营。”方弛豫解释道,“这孩子身负那么多处伤,还能强撑着从我医馆跑出去,去看李营主的安危,实在是奇人。若是我,恐怕只能在床榻上躺着了。”
李从歌却握紧了韩天承的手,将自己的一部分内力传递到韩天承的身体内。在韩天承身上的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原本痛感还如刀尖一般折磨着他的神经,却在内力传递到体内的那一刹那,如蒙春芳。
方弛豫站起身,从李从歌手中拉过韩天承,随后对李从歌说道:“李营主,这孩子伤口还需要清理包扎,因为要脱衣,怕有辱文雅,还请李营主先退下。”
待她离开后,方弛豫关上医馆的门,随后叹了口气,边整理药物,边说道:“你现在也半大不小了,很多事情不需要我说,你也会明白的。漠北都护府和神机营一开始的关系就紧张,陈从连认为神机营的存在,会阻碍和影响漠北都护府的权力,其实李从歌从未这样想过。”
韩天承接过方弛豫手中的药膏,涂抹在伤口上,药膏里的药汁刺激着伤口,痛得他不由得“嘶”了一声。但最后,他抬起手,对方弛豫摆摆手,示意:“涂抹药膏这番事情,切莫帮我,我自己来就好。”
方弛豫担忧地望着韩天承,最后却没有说什么,煮了一碗药汤,而后端着陶瓷碗,吹灭了上面的热气,递给了坐在床铺上的韩天承。
“来,”方弛豫柔声道,“把药吃了,暖心的。”
“方医生。”韩天承接过陶瓷碗,将药汤一饮而尽。
药汤的苦涩充斥在口腔中,渐渐地流入心腹,如方弛豫所说的一样,这碗药汤虽然苦涩,可是后知后觉地回味之时,竟然能尝到药汤中的淡淡清香和浅浅甘甜,如同行过冬日,迎来春天般,阳光明媚,温暖如春。
“诶。”方弛豫应了一声,随后又道,“何事?”
韩天承眨眨眼睛,回想起方才从李从歌和陈从连口中所说的“戚风明”,便疑惑地张口问道:“敢问李营主口中所说的‘戚风明’是何人?”
方弛豫压低声音说道:“戚风明其人,原是北明桓玄侯,文武双修,博学多才。然命运不济,这北明桓玄侯乃是有名无实的逍遥散侯,早些时这戚风明成天在曲仙楼和金凤院喝酒吃香,倒是个有钱的纨绔样,但不知道为何,突然有一日,立刻升为太师,从此仕途一路高升。”
听完此番话,韩天承没说什么。十五六岁的孩子本是生性还提问的年纪,他们环抱青春,都世间万物都充满着浓烈的好奇心,但这一刻韩天承却沉默了,而且是良久的沉默。
医生以为这孩子对权谋之事丝毫不感兴趣,正要转身,欲要离开,去处理公务,整理草药,就在他把门板关上的那一刹那,屋内传来声音。
“所以这就是你们称他为贪官污吏的原因?仅仅凭人群口言,来认定一个人的所处势力,这是正确的吗?”韩天承从床铺上坐起来,蹬上自己的靴子,而后站起身,又复述一遍,“请问方医生,这是正确的吗?”
方弛豫将门“嘭”的一声打开,眉目微蹙,语气愤懑,却还是温柔地说理着:“很多事情本就是众口难调,你心中有你的大道,我心中有我的大道,我们无论是行走在亭台长廊还是钢索之上,那都是无所谓的。这世间本就黑白分明,任何势力在朝堂之上都在风云暗涌、明争暗斗。”
他顿了顿,继续道:“可是‘戚风明’这个人,从一个逍遥纨绔登上高位。天诚,你年龄小阅历浅,这官场风云莫测你都有所不知。一个人若是仅仅用一年的时间独登高楼,那他就是有问题的。”
医生说得没错。
戚风明此人,若是从逍遥纨绔登上高位,身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花了不过短短一年之时,这简直是入蒙鸿运,天赐良机——可是官场至深,戚风明何德何能能坐上当今这个位置,要么是背后有人供着他,要么就是他一直在装聋作哑。
涉水深浅,一试便知。
奈何神机营的人皆不是朝中肉食,身为边境漠北都护府身下的走狗,自然也担当不了什么争权夺利的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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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说和方弛豫闹得有些不愉快,最终韩天承还是诚心诚意地朝他道了歉也道了谢,就当还下亏欠了,方弛豫也是人美心善,倒是送了几瓶药给了自己,还特意书写说明,又嘱咐了几句。
他绕过几里路,脚步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李从歌的住处外,在离她住处外不远的校场上,李从歌正挥着长枪。
她的身影宛若一只欲/火焚烧的凤凰,也似一条涅槃重生的火龙,漠北的夕阳总是伴着风沙,今日倒是少有的天晴,夕阳勾勒着李从歌的剪影,仿佛着了火一般,让韩天承移不开眼。
长枪划破空气,传来一阵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声,火红色的枪穗随着长枪的走式上下左右游走着。
李从歌的额头上沾上了几滴薄汗,她抬起手,用皮质手套的手背处擦了擦流着汗的下颔和脖颈,也是这一刻,看到了站在校场门外的韩天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