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你并不是第二位成携炎龙刀之人。”
韩天承:“......”
他自然知道。
“这刀之前曾在神机营的最得力的弟子手中握过,不知这里面暗含着多少名人志士的功法修为,这刀下究竟渗出了多少血水。”李从歌挑开窗帘,看着远处的大漠黄沙,道,“但是这把刀,曾饮过厥缁人的全部。十几年前,神机营曾把厥缁打得交个落花流水,那位大将便是手握着炎龙之刀者。”
“李营主过奖了。”韩天承说道,“他们之所以能运用炎龙刀彻底,乃是因为他们皆是功成名就之人,有能力将炎龙之刀的作用发挥出来。”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声音跟蚊似的,需要李从歌死死地张开耳朵,才能听见细微。
“可是,韩某不过一介小卒,怕是有辱炎龙刀之名誉。”
不知不觉间,马车在漠北城的城门处,停了下来。段十三率先敲了敲车盖,道:“李营主,守卫官兵不放我们出去。”
“什么?”
李从歌走下马车,看着眼前的守卫官兵,又看了看段十三,便将自己的令牌,递给了守卫官兵。
“在下神机营营主李从歌,我们一行人此次前去,乃是和厥缁谈论一些政事,还望各位莫要阻拦,事关重大,时间紧迫。”
“原来是李营主。”守卫官兵朝李营主颔首。
“正是本人,”李从歌满意地点点头,随后话锋一转,对守卫官兵命令道,“还不放我们出城!”
“不是我们不放你们神机营的人出城,是漠北都护府下令不要让任何人出城。先前的商人和旅人都想出城,也都被我们拦下了。”守卫官兵解释道,“知道李从歌是为我们漠北城和北明好,但是这漠北都护府乃是统辖漠北一带之大府,小的不得不唯命是从。”
段十三说道:“我们神机营做事一向沉稳,风险危机这些我们一行人早就考量许久了,已经布下了周密的行程,定不会给漠北和都护府留下患根之危。”
听完段十三的话语后,一个守卫官兵对另一个守卫官兵说:“传讯给漠北都护府告知此事。”
这时,李从歌却给段十三使了个眼色,段十三立刻会意,悄悄地从袖筒里拿出两把飞刃。
韩天承望段十三的此刻举止,立刻明白了意思,他运用轻功绕到了剩余守卫官兵的身后,不留声色地用手掌将他们打晕后,就看见段十三瞬时间扔出两把飞刃,准确无误地刺入了两名守卫官兵的后脖,他们喊了一声,便倒在了地上。
“只是暂时将他们打晕而已,过两个时辰,他们自然会醒来。功力强盛的,也起码得一个时辰。”段十三拍拍手,神色骄傲地说道,而后跨上马车。
她也蹬上了马车内,顺便拉了一把韩天承。
几个人伸手调动城门的机关,厚重高大的城门便渐渐打开,段十三一勒马,一行神机营的队伍便朝着茫茫大漠远去。
“方才,真的没事吗?”韩天承询问道。
李从歌正眉头紧锁地看着兵书,半点眼色也没给韩天承,反倒给了韩天承自顾自说话的机会。
“昨日,你还未于天诚讲完,你和陈府军之事。”韩天承道,“我很好奇,李营主到底和陈府军有何鸿沟纠葛,怎么这都万年一过,都未尝破解,实在是令人好奇。”
*
一晃又是十年转眼而过,云烟如昨。夜晚,月上高头,挂于枝头。少年李从歌正蹲坐在帐篷外,看着漠北的漫天星斗,她一边擦拭着枪,一边累了歇歇的时刻,抬头看看这梦幻的景色。
那年,和陈从连初见后,他们就再也没有遇见过了,就连李从歌也快把陈从连的样貌忘了。所以不久后的群英会,她报了名之后,便以超强的武功战胜了众多神机营的弟子,名震漠北。
不知道陈从连知不知道。
“哐当——”
一个纸团滚落到李从歌眼前。
[从后门走,我在那里等你。]
心里微动,十年不见得容貌突然间清晰起来。
她立刻收起长枪,趁其他人不注意的时候,运用轻功,踏过风沙,走到了后门处。远远地,她望见了一道身影,穿着深蓝色的衣袍,头发全部都扎了起来,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那人便回过头。
十年的杳无音信,但陈从连转过身来的那一瞬,只是对李从歌淡淡地点了点头,道:“昌黎女侠,你现在已经名震江湖了,果然我是没有看错人的。”
“那是自然。”李从歌抱拳躬身,“你不是没有看错人,是因为我昌黎其人,自小就是天降英姿!”
陈从连没有回答他,而是运用其功力,握住了李从歌的手腕,带她去了不远处的绿洲处。绿洲处有一洼清水,清水上建了一座凉亭。透过重重栋梁,可以望见篝火纷飞的神机营,还有漠北都护府的剪影。
“你问了我这么多,我是不是该问你了?”李从歌坐在了草地上,凝视着眼前平静的泉水。
“好啊,昌黎想问我什么?”陈从连问道。
李从歌目光转向陈从连,说道:“你这十年也应当长进不少吧,是不是已经坐稳漠北都护府府军的位置了?”
“已经是了。”陈从连的神色悲伤起来,“父亲病重,良医也没有任何办法,四年前他便去世了。等一切行当办妥后,我便顺利继位了。你莫要想多,这此期间没有任何篡位争斗,因为我自幼便为自己树立了过多的威信。”
“你这也太荒谬了。”李从歌坐直身板,一板一眼地分析,“你若是树立威信,你的其他兄弟也会树立威信,你要是顺利继位,那必定有人为你撑腰。”
陈从连犹豫了一会:“......”
接着他说:“并不是,走到如今这个位置,全靠我在权势里行走交识。”
她并不相信,但自己只是行走江湖的筹码,离真正的皇权富贵还是太远了。
“你我皆是旧相识,若是以后神机营有难,我自会救济你们于水火。”
“不需要!”李从歌甩手起身,有些愤懑地看向陈从连,“我们神机营有自己的手中刃、袖中刀,何须你们漠北都护府救济!”
陈从连也站起身,他也不争上下:“你不瞥权势,不沾铜臭,你又怎么知道当今朝廷的险恶。北明的风光早就结束了,现在的北明只不过是靠财力支撑着的苟且偷生的空壳。我陈从连要的,不是什么自强自妄,我要的是虎落平川,我要的是高官达贵,我要的是权势滔天。”
“李昌黎,你将来会为你的自大付出代价的!”陈从连吼完,他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好啊!”李从歌望着陈从连远去的背影,大吼道,“身为女子,我也可以去争取我的权利,我要的只是日月换新天!”
远处,陈从连的身影愣在了原地,他惊诧地回过头,看着李从歌一步一步地渐渐走近自己。
“你说得对,现在的北明风光已去不复返。纵观史书来看,在每个朝代风雨飘摇之时,总会有一群群怀着天大理想,揣着鸿鹄志向的英明之仕,从不抱怨瘦马堪粮,所以我不希望我们沉迷于权贵中而迷失自己的本心。我要和你,以肉体凡胎之躯,将日月换新天。”
“我李从歌,从不将希望寄托于鬼神和权贵。其我非我,非我本我,要看一场盛世繁华。”
陈从连听到李从歌这番话时,心里的天平早已摇摆不定。
都说十年风霜雪雨,日月轮转、春秋交叠,这朝廷便是一天一变。没有任何人能逃脱历史风流的扁舟,偌大的人群随波逐流,只为求一个安稳。
陈从连虽然并不是求一个安稳,他只想要除厥缁,翻新尘。
但李从歌自幼便是在军营中成长起来的,她看过战火烽烟,用过金戈铁马,她所看到的一切不止是眼前的这汪泉水,而是她现在所站在的大漠高丘之上,俯瞰眼下的泱泱大国和万家灯火。
而在四方眷闺里成长的陈从连,在各个权势间左右逢源,心里的顾虑也渐渐小心翼翼起来,当初的志向也被世道磨平。
人得到的第一笔钱后,便会渐渐贪婪起来。
“今日之事,就此结束。”李从歌道,“你有你的黄金台,我有我的旌旗道。身为神机营之人,我便是北明的靠山,而你是一山放出一山拦的孤雁。本就不是一路人,何苦谈论一些理念不同的事情。”
说完,她便抬起脚,一步一步地擦着陈从连的肩膀,走了过去。
而陈从连依旧停留在原地,他只好淡淡地道:“李昌黎。”
“再见。”
他们异口同声地说道。
*
马车仍然在大漠中摇摇晃晃地走着,李从歌讲完后,韩天承看样子是听得入迷了。
“后来呢?”韩天承问道,“你们此后这段时间里,真的再无交集了吗?”
“家国面前,小情小爱何足道也。”李从歌说道,“后来只是听说陈从连向桓玄侯府提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