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对上戚鹤堂鹤陈从连的视线, 他这才吓了一跳。
“你们......”他犹豫了片刻, 顿了顿,十分惊诧地说,“陈府军和戚小姐为何在这里?”
陈从连扶额叹了口气,道:“你倒不如问一问你自己。”
韩天承眼神瞅着天花板, 脑海里想会想起那晚的事情,但一想起来, 脑海里闪过的那些画面就犹如利刃一般,生生地割着他的心口。
头也更加地痛。
“那天......最后的结局如何?”韩天承问道。
“结局?”陈从连“呵”一声, “最后北明和厥缁也没分下胜负来, 只好互相赠礼予钱, 此事才正是了解。”
韩天承突然有些落寞。明明自己已经为了神机营做了那么多的努力了, 为何最后的结果却如镜花水月般,转瞬即逝。
这不公平!
脑子里这么想,却立刻脱口而出:“这不公平!”
韩天承站起身, 有些恼怒,却还平息着身心,压着语气,道:“陈府军,倘若此事真的这么算了,那么神机营的损失是不可避免的。李从歌毕生所愿便是看到盛世繁华的北明,为何最后会落得如此惨淡的下场!”
听到“神机营”三个字后,陈从连和戚鹤堂的神色都变得惊恐起来,似乎有什么话语不予述说。
“神机营......”陈从连抬起头,对上了韩天承的眼睛,随后又伤春悲秋似地低下头,道,“已经不在了。”
紧接着,不出夫妻二人所料一般,韩天承的神色变得古怪起来,眼眶也开始泛红,滴滴拉拉地落下一颗颗泪珠,内心受不了这般压力。
无论是段十三的腰斩,也无论是李从歌的万箭穿心,更不是自己身重毒蛊的难掩。神机营几百人,居然一夜之间全都没了,什么都没有了。无论是李从歌所谓的“名留青史”之言论,还是段十三临终前曾对韩天承说过的话,他说,他要韩天承为神机营复仇。
可是,当今当下,只凭借着陈从连的一句“神机营......已经不在了。”的此番言论,韩天承突然感到在飘渺天地间,自己竟然如此的微弱,就连蝼蚁都比不过。他现在无依无靠,居无定所,除了手中的晷景刀。
少时,自己的爹娘希望自己可以为国而战,对自己的期望寄予很大,所以他不仅没做成纨绔子弟,反倒是被爹娘送去参军。然现在七年已过,自己倒是一个成就都没落下来,反倒害了神机营的玄甲兵们,敢问苍天,自己的颜面何在?
“不可能。”韩天承穿好衣服,拎起桌子上的晷景刀就往外跑,却被门口的守卫用兵器挡住,“让我出去!我要去看看神机营!”
“不可能......神机营一定存在......它一定还存在......那些玄甲兵还在等着我,还在等着我......”越说着,他便抽泣起来,最后还是将眼泪忍了回去。
“韩兄。”
韩天承回过头,看到戚鹤堂下了阶梯,走下庭院,跑到韩天承的身边。
“戚小姐?”
戚鹤堂拽着韩天承的袖子,拉着韩天承往庭院深处走。找到一处座椅,戚鹤堂说道:“韩兄,我和陈从连要回漠北了。”
“我跟你们一起回去。”韩天承立刻附和道,“我要去看神机营。我不相信陈从连的话,戚小姐你和我曾并肩作战,你肯定也不相信,对不对?”
她微微低下头,额前低落一缕发丝,戚鹤堂将发丝捋到耳后,眉目有些许忧伤,她提醒道:“韩兄,你万万不可跟随我和陈从连回漠北。”
“你可知这里是哪里?”戚鹤堂顿了顿,字句重重,忧心忡忡,“这里是晏都桓玄侯府,我父亲戚风明去漠北查案了,现在侯府是空的,外界都在流传前神机营之子韩天承通敌叛国,你若是现在随我们去漠北,整个陈家和戚家都得遭殃。”
未等韩天承说话,门外便已经派官差催促戚鹤堂上轿了。陈从连抬手抓住戚鹤堂的手臂,将她安稳地放置在轿子中,随后回过头,望见了站在绿柳下的韩天承。
他朝戚鹤堂对视一眼,然后再次回到侯府,站在了韩天承面前。
“有关于你所谓的‘通敌叛国’一说,我和鹤堂定然是不信的。”陈从连叹了口气,目光虔诚,语气诚恳地解释道,“信纸一事定有蹊跷。总而言之,桓玄侯已经带人去漠北城和青州城去查了。”
“通敌叛国?”韩天承上挑眉梢,语气有些不屑,“从未有人这么说我。我那日在漠北城墙一战,完完全全是背负着北明的家国安康。”他突然想起那日和他擦肩的那个人,“我知道他是谁!我见过他!我在晏都待着也不安全,我随你们回漠北,协同桓玄侯一起探查此事,或许还稍有眉目。”
“听我说,你去漠北反倒是增加不必要麻烦。”陈从连再一次地提醒道,“我知道你在晏都也会危机四伏,可是在桓玄侯府,众人百官都不会擅自进入,这些天桓玄侯不在京城,自然更不会。”
他将目光看向一旁的侍卫,便说:“存中,护着点儿他。”
一行车队渐渐启程,韩天承就站在桓玄侯府的大门前,望着渐行渐远的车队,韩天承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多么的无力。
明明前几日他还为着北明而战,几日后就把“通敌叛国”这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在自己身上,而现在他身处晏都,鱼龙混杂。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虽然是桓玄侯府,可是他不能一直待在府内,但没一要出门,存中总会拦住自己。
“存中,我想回漠北,去看看神机营,哪怕去看残骸我都愿意!”韩天承一而再、再而三地恳求存中,但存中未给自己任何好脸色。
“府主说不行,便是不行。”存中道,“这是命令,不得不听。”
“我现在是‘通敌叛国’罪名傍身,我在晏都待着,那便是坐以待毙等死。若是让我回漠北,探查信纸的真相,哪怕最后所有的选项都指向我,我就算死也算是死得明了。”韩天承解释道。
然而,存中却给了韩天承一个更令人震惊的答案:“小主,现在那封信纸的所有答案便是神机营私联厥缁的青州边城卫,一同谋反。你身为神机营唯一幸存下来的人,那万千矛头自然是指向你。”
“那既然如此,为何桓玄侯还要去查?”
“是要去证实此事,和陈家、戚家没有一丝关系。”存中望向韩天承眼底,闪过一丝落寞,但是事实在此,他也只好全盘托出,“小主,这些日子里,先好好享受一番风月人间吧!”
*
然好日子没过多久,又过了一个月,桓玄侯风光无限地回到京城,身后带着一位戴着兜帽的人。一行人来到侯府前,就和韩天承打了个正着。
桓玄侯回京的那日,正好在下雨。
戚风明看到韩天承后,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拉过身后之人的手,询问道:“是不是他?”
身后之人连忙闭口,道:“正是正是。”
紧接着,一行侍卫便从蓬车里拉下来两个人,一男一女,皆都以泪洗面。
韩天承立刻呼吸一滞,对上了一男一女的双眸,震惊道:“爹......娘......你们怎么来了?”
似乎听到了声音,女人抬起手,对着韩天承便朝他的脸闪了个大巴掌。而后捂着嘴巴,低下头,肩膀颤抖着,抽泣着。一旁的男人也在安慰似地拍着她的脊背,看着韩天承不断地叹着气。
他摸着被打得通红的脸,喃喃自语道:“连你们都不相信我?”
戚风明撑着伞,令侍卫带着韩父韩母来到侯府中,而后被扣押跪在地上。厅堂内,大门被侍卫关上,隔绝屋外的茫茫细雨,耳畔只剩下无尽的抽泣声和哀怨声。
他令侍卫点上油灯,灯火瞬间充斥在整个室内。
隔着灯光洒下的帷幕,韩天承凝视着父母跪在地上,母亲在哭,父亲也在哭,然而自己什么都没有做错,只是这样被人诬陷,愕然间,无力感在身体里徘徊,他拼命想解释,可是嘴唇却早已打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大概是戚风明看韩家也是豪门世家,自然并没有像对待他人一般,那么的恶劣。他指着韩天承道:“过来。”
韩天承站在自己的父母身边,挺直胸膛,凝视着戚风明的双眼。
“你自己解释。”戚风明指着韩父韩母,颇有气愤,“告诉你自己的父母,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存中也在阴暗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首先,”韩天承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戚风明身前,却被身后的两名侍卫挡下,戚风明抬手作罢,韩天承继续道,“此事错不在我。侯爷去漠北耗时一个月探查此事,目的并不是保住我的清白,而是护好陈家、戚家的名声,顺便再次按照一年前你曾做过的打算,那就是一举之力,倾巢覆灭神机营。”
“然而,你们错了。”韩天承淡淡道,“李从歌为神机营付出天大地大,目的并不是威胁漠北都护府的权势。她曾说过:‘今日,我李从歌若不杀死你们,我就有愧于北明,将在黄泉九幽之下不得长眠!’敢问侯爷,这就算是神机营所谓背负着的‘通敌叛国’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