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还有一点。”韩轲沉重地说道,“是我派索命门屠漠北陈府的。”
薛雀和周博云倒吸一口凉气,紧接着薛灵均立刻握住韩轲的肩膀,道:“你在乎陈惊泽,然后现在又让陈惊泽去送死,这是何必?”
“因为很多事情,总要有人去牺牲的。”韩轲目光如炬,手中的茶盏刹那间,被内力捏到粉碎,他声音低沉,却富有侵略性,道,“本官的眼光瞄准的是‘东厂督主’的位子——本官之所以想铲除陈家,但却还留着两个人,一个是陈应阑,一个便是陈自寒。而我也早就知道了,这沈木衾投靠了索命门。”
“无数和陈应阑有联系的人都被安排进这件事情中,我的目的很简单,借此之力,重现萧楮风或者韩天承的经历,从而更好地察觉到身后之人的计谋轨迹。”韩轲双手握拳,一锤定音,发誓道,“虽然此计划十分危险,可是本官都在生死线上徘徊无数次了,这又怕什么。我只想护好陈应阑,让他更容易以正式的身份,登上朝野。”
薛雀道:“这几日行程奔波,我和周博云查到了点魏德贤和戚风明的行踪。前不久,他们去了临安九旋塔中。都知道临安九旋塔记录着北明历朝历代的重大事件,自从五年前那场集体叛乱后,北明也没有再出现什么偌大的场面了。再加上又是临安,很有可能他们去回顾五年前的那次风波,而受风波迫害最大的便是陈应阑了。”
“众所周知。”周博云顿了顿,“陈应阑和魏德贤以前可是死党。而且魏德贤发现陈应阑回来后,定然想彻底斩草除根。那韩轲暗中派索命门直击漠北陈府,恰好可以制造陈应阑失踪或者死亡的假象。韩大人可以在临安逗留几天,结合晏都陈府守卫遇害连立起来,就说祸害者逃到了临安,恰好在九旋塔停留一瞬。”
韩轲也赞同地点点头:“毕竟追查也是有一定的延迟度的。那你们帮本官,伪装成韩衙内的厂卫,查到魏德贤和戚风明的动机后,就开始出动。”
“逗留几天,留给漠北陈府事件传到他俩的耳朵里。”韩轲微微一笑,胸有成竹般地拍拍手,大喊道,“甚好,甚好。”
若是成功了,倒也算给了萧楮风一个名分,也方便追查裴念唐背后之人。
第29章
漠北城下了很大很大的雪, 但是当陈应阑和陈自寒进入漠北城后,城卫笑脸盈盈地相送着他们重回漠北。
轿子安稳地落在了漠北陈府前, 陈府和漠北都护府相连,这两大府邸中,都没有烧过的痕迹,守卫、仆人、家丁等人,一切都还在。
刚落地,陈应阑从轿子上跳了下来,陈自寒冷紧随其后, 走了下来,还未等守卫打开陈府的门, 大门就被人狠力地拉开, 门环都泠泠作响。
戚鹤堂看到陈应阑和陈自寒后, 立刻热泪盈眶,明明分开不多几日,竟然有些难诉衷肠。她“哇”的一声,走上前一下子紧紧地抱住了两个好大儿子。
良久后, 她松开怀抱,抹去了脸颊的眼泪。
“惊阙, 路上的事我都知晓了,真是苦了你们了。”戚鹤堂喜极而泣, “又是厂卫的追杀, 又是刺客的遇袭, 有时候我都想让守卫把你们追回来, 这狩猎大会能不去就不去了,大不了给朝廷多进贡不就好了......”
陈自寒有些委屈,还有些不甘心, 他轻轻地叫了一句:“娘......好了。”
“娘,你看我们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嘛,而且我们狩猎大会这些可一项都没耽误。”陈应阑接着兄长的话往下说。
戚鹤堂看见五年未见的陈应阑,原本止住的眼泪更是簌簌而下,她走上前,动作温柔地摸了摸陈应阑的脸颊,而后连忙用袖子遮住面容,匆忙跑进室内。过了一会儿,她拉着陈从连的手飞快地跑了过来,陈从连看到陈应阑更是怔愣在原地。
“惊泽......惊泽......是你吗?”陈从连慢慢地走了过来,克制着不远的距离,端详着陈应阑的面容。
“爹,娘,是我。我是陈应阑,陈惊泽。”陈应阑笑了笑,回抱住戚鹤堂和陈从连,可就是在这一瞬间,他突然想起了前不久的梦魇,不知不觉间紧紧地抱住了两个人,还不舍得放开,内心百转千回,难过无比。
进了陈府,陈应阑坐在厅堂中央,陈自寒挨着陈应阑,不过没一会儿,厨房刚好端上了漠北特色的饭菜——烤肉和羊奶。
在戚鹤堂和陈从连去厨房帮着厨娘做饭的时候,陈应阑和陈自寒却各怀心事,一时间相顾无言。
“哥哥。”陈应阑有些担忧,他望向哥哥的眼底,刹那间远山失色,“我总怀疑,我们现在所有的美好都是幻影。”
陈自寒眸中动容,他领悟到了陈应阑的意思,随后安慰性地想握住他的手,却在指尖的一寸处,停顿了动作。而后,他叹了口气,垂下手。
“惊泽,若是我们都惧怕的那一天真的很快到来,那忙答应哥哥。”陈自寒单膝跪下,手掌放于自己的心口,微蹙眉毛,如此担忧但目光却如此清澈,“别忘记自己的家人,别舍弃自己的性命,别在乎他人的安危。”
陈应阑点点头,明白了陈自寒的意思。在危机来临之时,最重要的是保护好自己本身,至于别人,那是由别人自己管的。
“还有......”陈自寒心跳越来越快,“别逞强,一人之力抵抗不过来,就赶紧逃走,逃得越远越好。我知道一条崎岖的山路,我在外征战时曾遇到过,这条山路很隐秘,不易被人发现。”
把山路的大体路径告诉陈应阑后,陈自寒既然觉得有些不舍得,他有点想哭,却哭不出来。见陈应阑突兀地站在了原地,望着他颇为精瘦干练的身躯,竟然升出一股怜惜的冲动。
他一步又一步走了过去,站定在陈应阑身前,微微俯下身,拥抱住了对方。
“虽然之前也拥抱了很多次,但是这次——我突然觉得这种拥抱,怕是没有下次了。”陈自寒环住陈应阑的腰,手臂越收越紧,也越来越用力,不知不觉间竟滴落几行泪。
陈应阑回应着陈自寒的拥抱,而后轻柔地道:“哥哥,你这样子真的很像说遗言。”
忽如一阵风拂过,树叶簌簌飘落,窗户微微作响,烛火摇动,蹉跎着光阴和年华。无数岁月从眼前这座熟悉却不能再熟悉,但又阔别已久的府邸一一浮现。
“如果我们能够活着出去,”陈自寒松开双手,感叹着,“我说过,我这一辈子都栽在你心上了。”
戚鹤堂和陈从连进入厅堂处,厨房跟在他们身后将饭菜都给端了上来,一一摆放在桌子上。然而这菜色,却令人越来越作呕。身为府邸的专用厨房,厨娘们做得菜怎么是这样的,这简直太难以置信了。
戚鹤堂坐在饭桌上,对着两个人说:“快来尝尝,我新做的饭菜。”
大概是阔别漠北久了,陈应阑都忘了——戚鹤堂的厨艺更是地狱级别的好吃......都说众口难调,但是戚鹤堂做的饭可以易调众口。
“娘......”陈自寒喃喃道,“你的厨艺又进步了......”
陈从连皱着眉头,吃了一口菜,很快眉头便皱了起来,表情也如菜色一般,变幻莫测。
陈从连点点头:“好吃。”
陈应阑:“......”
陈自寒:“......”
一顿饭就在陈从连和戚鹤堂慰问下吃完了。夫妻俩一直在问陈应阑消失的这五年过得好不好,遇见陈自寒之后又是经历了如何,还全盘托出这陈自寒这五年一直寻找了陈应阑,辗转反侧,还好总算找到了。
目送陈从连和戚鹤堂回到房间后,陈应阑和陈自寒却站在了庭院处,盯着四处游走的府邸巡逻侍卫,不安感再次如潮水般袭来。
“惊阙......那种失去双亲的滋味,我不想再体会第二遍。”陈应阑抬起双眼,浑浊的瞳孔映射着府邸的全貌,明明吃饭的时候是多么的和谐安乐,爹娘也再处处地关心自己,可是无名的伤春悲秋却还是卷土重来。
良久后,陈应阑又道:“包括——我不想再死第二次。”
陈自寒却垂下了眼眸。他征战沙场多年,却也无法掌控天意,他并不能预料结果,但是他的内心却如此孤注一掷,哪怕今生今世遥遥无期、魂飞魄散,下一世、无论哪一世他也会像这一世一般,一点一点地寻找着陈应阑曾存在这世间的蛛丝马迹。
“惊泽,”陈自寒握住了陈应阑的手,两个掌心交叠,陈自寒继续道,“我也不想再失去你第二次。”
*
千草处,野王墓,索命门一袭人穿着夜行衣,戴着兜帽面罩,匍匐在草丛中,静静地凝视着漠北都护府和陈府的烛火。
这次,闻燕声并没有跟来,打头的是解时臣。他并没有带着兜帽,而是将头发高高地束起来,身上的夜行衣也比其他刺客轻便不少。
一般来说,刺客都是单独行动,若是刺杀皇宫贵族或者世家豪门,自然会在青楼内,暗插“哨子”,借着喝酒玩乐之趣,暗中搜集情报,准备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