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韩轲大声吼道:“六年前我已经拦住你了一回,而六年后的今日我依旧能再次拦住你,甚至置你于死地!”他复又继续,“而后,还陈应阑一个清白之身!还朝廷一个真相!”
“那你休想得逞!”司马煜往前一送,炎龙刀顺势一刺,韩轲却眼疾手快地用晷景刀挡住。
司马煜对一旁的侍从喊道:“给我打开灵台!”
第51章
很快, 灵台之上分裂出一条裂缝。阿加尔什将机关完全打开,裂缝便张列越来越大, 而后宴会上的所有东西,纷纷地坠落到灵台之下。乐师、舞女等众人早已被梧塘的其他人带去灵台之外。
韩轲跪在地上,剧烈的灰尘激起,惹得他不断地咳嗽,咳嗽了几声,既然咳出了一滩血。一旁的花满楼见到了,连忙搀扶着韩轲起来。
她满脸关切地问道:“子安, 莫要逞强。”
韩轲站起身,抬手摸了一下嘴角残留的血液, 而后抹到了自己的晷景刀上。慢慢地, 像是受到什么指使一样, 他将刀剑对准了对面的司马煜。
司马煜的身后站着梧塘的几百号人物,这些人皆都是天竺长相,偶尔会有一些北明面孔。他们都拿着刀和剑,沉稳的目光正虎视眈眈地凝视着自己。
“这不是逞强。”韩轲用晷景刀指着司马煜, 同样狠戾地道,“司马大人不守信用, 一罪;司马大人虐待同胞,二罪;司马大人擅自触犯天条, 大罪!是该杀!”
“我只是履行我前些年未完成的夙愿。”司马煜冷哼一声, 又道, “既然韩督主把我的夙愿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那贾秋实我看还是不用放了,同样也不该还给你们。”
正说着,阿加尔什将牢房的门用钥匙打开, 抬脚跨步进入牢房,一把抓住正在角落瑟瑟发抖的贾秋实,将他领到韩轲面前。
贾秋实一看到韩轲,原本布满雾霭的双眼立刻清澈起来,他飞快的伸出手,捉住了韩轲的衣袍,如获得什么新生一般,狠狠地抓住他,像是抓住水中的浮木。
“督主!”贾秋实低声呜咽道,而后声音越来越大,他又不断地重复着,“督主!督主!督主!救我!救救我!一定要救我啊!”
泪水越流越多,似乎要把这几日在灵台之下的牢房内所受的苦都要朝韩轲哭诉。眼泪划过面部上的伤痕,又辗转滴落到地面上。
贾秋实最后哭到都没有力气说话了,面部水汪汪一片,他见韩轲不为所动,渐渐放开拽着韩轲的衣袍的手。
默默地爬后一些,又对着韩轲和花满楼磕头:“督主!求求您!您一定要救我!求求您!我要死了......但我不想死啊!督主,这天上地下,我最敬的就是您!您哪怕留我一条小命在,我都愿意为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直到额头都磕破了,直到掌心都是泥土和灰尘,直到贾秋实哭到眼泪都流不出来时,韩轲却跪下身,不顾花满楼的惊叫声,又同样握住了贾秋实的手腕,学着他的样子,对着贾秋实恭敬端庄地磕了头。
“子安!”花满楼惊呼道。
然而,韩轲并没有管花满楼的话,而是对贾秋实颤抖地道:“别跪了,别磕了,站起来,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而他的双眼正一眨不眨凝视着贾秋实,掌心也渐渐包住了贾秋实的双手,再慢慢攀上贾秋实的脸颊,替他抹掉了欲要下落的眼泪。
“起来,贾秋实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韩轲扶着贾秋实站起来,又将贾秋实递给花满楼,他举起晷景刀,再次对上司马煜的双眼,道,“真正做错之人,犯下滔天大罪之人就是你,司马煜!”
他说罢,回头朝花满楼看了一眼,花满楼领会其中含义——照顾好贾秋实,若是事态复杂残酷,就带着贾秋实离开,至于我,莫不要管。
“那要看看韩督主有没有能以一己之力杀掉我的本事了!”司马煜说完,挥起炎龙刀便朝着韩轲劈头盖脸地砍来,身后的梧塘弟子也嘶吼一声,朝着他们飞奔而来。
韩轲闪身躲避,转瞬间便和花满楼背靠背并肩站立。他们一个一手握刀,一个一手把剑,对着梧塘子弟砍来砍去,他们不知道砍死的是天竺人士,还是北明人士,但无论如何梧塘这些人,都是翻了滔天大罪之人,是当死在两人的刀下。
花满楼低头穿过一个又一个梧塘子弟,又用刀剑刺穿一个个子弟,直到绕到了阿加尔什身后,出其不意地砍断阿加尔什的一只胳膊。阿加尔什吃痛地转过身,又接上了花满楼的又一剑,胸口被狠狠地划了一刀,正往外潺潺渗出血液。
“要么放人,要么去死!”花满楼说完,将剑在手中转了个圈,而后直直地砍过阿加尔什的背脊,又立刻补上一刀,刺穿阿加尔什的心脏。
韩轲从梧塘弟子的成堆尸体下起来,死命地护住背上奄奄一息的贾秋实,而后他犹如一位浴血的修罗一般,跨过尸山血海,踏过血流漂橹。额头上的蛊纹印刻越来越深,直到额头都溢出血,左脸流下一滩,然而韩轲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
他刺过一名梧塘弟子,而后转身、闪过,挡住了司马煜的袭击。晷景刀和炎龙刀争相鸣响,刹那间火星交擦,天地为之震动,灵台风雨飘摇。
“我看韩督主真的年纪大了。”司马煜挑开晷景刀,炎龙刀钻上了空子,直直地插进韩轲的左肩膀处,“这等大事,怎么就两个人过来,为何不多带些厂卫?我记得在甘州要道那次雪天里,不是带了不少厂卫去袭击陈自寒和陈应阑两位嘛——”
韩轲吃痛地退后几步,为了护住背后的贾秋实,他不由得将重心压在了左肩膀,却让左肩膀渗出的血液更多了。也许是炎龙刀刺入体内的原因,他觉得蛊纹越来越重,心口也越来越疼,撕裂般的疼痛充斥着他全身。
视线是昏暗的、阴沉的、闪烁着不少红光的,他咽了咽口水,反唇相讥道:“司马大人真以为我家的厂卫是长江之水,用之不尽,取之不竭吗?那你一定没有接触过真正的权利争斗,你更无法得知在大局面前你该如何舍小家保大家!”
然而,就在韩轲说完这句话之时,司马煜再次提着炎龙刀飞奔而来,从不远处挑起,朝着自己的额头回来。韩轲额头上的蛊纹似乎感应到了刀灵所存在的能量和空间,更加锥心刺骨地疼痛袭来,韩轲不受控制双手接住炎龙刀。
残存的意识告诉自己一定要控制住,不要再出什么乱子,然而蛊毒已经埋葬在自己体内许多年来,今日蛊毒再次见到了炎龙刀,一见如故一般,牵引着韩轲往更深处的深渊逼近。
脑海中突然出现了许多幻想,最先走出迷雾而来的是前神机营的营主李从歌,再其次是段十三,是方弛豫,是神机营的众多玄甲兵。
第一个念头是自己要死了吗?然而,李从歌却抓住了自己的衣袖,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韩轲跪坐在神台上,他几乎以虔诚的目光看向李从歌,大声呼唤道:“李营主!”
李从歌对他微笑了一下,而后表情变得莫测窘迫起来:“你现在是‘韩天承’还是‘韩轲’呢?”
然而,在这句话问出之后,韩轲却有些词穷了,他站在李从歌身前,依旧是以仰视的姿态看着前神机营营主。他现在究竟是谁,是韩天承还是韩轲?他自己都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摇摇头作罢。
“我......我希望我是韩天承。”韩轲最后和自己妥协了,再次鼓起勇气面向李从歌,却见李从歌的表情还是和方才那般,显得更加阴郁了、
“韩天承从未像你今天这般模样,满手杀戮,残忍不堪。”李从歌沉默地摇摇头,叹了口气,“所以你是韩轲,你是韩轲。自从你将神机营玄甲兵所有都杀光殆尽之后,你就已经不是韩天承了,韩天承已经死了。”
听到这里,韩轲骤然感觉到脑海里有一根弦绷断了。自己在朝堂中指点江山这么多年,什么生死争斗都见过,他将自己在神机营这段过往,在晏都的曲仙楼的包厢内朝陈应阑一一道破,以为认清了自己,以为能和过去化解,以为自己还能再以“韩天承”自诩,以为李从歌是相信自己并非真心屠杀神机营之后,他才发现他错了。
韩轲满腹委屈,最后只能斟酌出这么一行字:“李营主,那是蛊毒的错,是蛊毒让我发狂,让我犯下这等错误。可是在此之后,我也在尽力赎回啊!”
一旁的方弛豫走过来,揪住韩轲的衣领,将眼泪和气愤一齐喷洒在韩轲的脸上:“我亲手救过你的命,你最后就用炎龙刀,亲手拿我挡刀!你的良心合在?!被狗吃了吗?!”
“不是的,那是蛊毒的作用!”韩轲跪下身,握住了段十三的衣袍,乞求道:“段十三,你告诉他们啊,你告诉他们我一心一意都是北明,都是神机营,我所造的孽都是蛊毒的错,而且我后半生全在赎回,你告诉他们,这一切只是个误会!段十三!求求你!”
然而,段十三什么话都没有说,退开了一段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