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接着,身后又是一把弯刀,陈应阑眼看着那把弯刀的刀锋离自己如此之近,青花剑在方才那名士兵的躯壳里拔不出来,它被骨头卡死了。这时,握着银剑的左手却毫无预兆、不受控制般地举了起来,刹那间,那把银剑劈断厥缁士兵的弯刀。
就在这一刻,银剑的剑光流转,眼前豁然出现了一道洁白的熟悉光影。那个光影正用自己的魂魄阻挡着弯刀的攻击,在劈断弯刀时,那道光影朝自己伸出手。
而陈应阑认出了那道光影是属于谁的,他毫不犹豫地握住了那双手。那道光影将其拉了起来,俯身在陈应阑的耳畔低声道:“生也北明,死也北明。”说罢,光影消失了,银剑直直地戳向那名厥缁士兵的喉咙。
身后的厥缁兵马的攻击来势汹汹、势如破竹。陈应阑拉紧缰绳,飞快地往前奔去,最终他来到了段云折曾找到的那个隐秘的山洞前。他将马匹踹向一旁,飞身跃入山洞中。身后的厥缁兵马也以刀枪之势,劈开山洞,洞口处瞬间扩大,很快就能容纳一支军队。
陈应阑飞快地往前跑着,跑到那处暗门。书上记载着没错,暗门确实是被段云折破坏了,而且是用肩膀暴力破坏的。他用青花剑劈断暗门和石壁的衔接处,而后将门盖朝着厥缁士兵们的脸扔了过去,自己则飞身进入了断崖内。
先前他和傅旻商量的不错的话,傅旻这个时候应该来到了断崖的上头。然而,傅旻从来没有让陈应阑失望过,他来到了断崖处,身后跟着厥缁浩浩荡荡的兵马,眼前是自己的北明士兵。
他喊道:“不想死的现在从两侧的野山回到沧州之内!”
有些北明士兵看着脚下如临深渊般的万丈高崖,有些担惊受怕,便策马听从傅旻的指使走两侧的野山赶回沧州城之内——但这毕竟是少数。大多数北明士兵都坚决地摇摇头,目光炯炯有神地看着傅旻,他们握紧手中的剑或刀,都将马头转向后来而上,且越逼越近的厥缁士兵。
“时候到了!”傅旻对着断崖下高声喊道。
喊完之后,断崖下正和厥缁士兵残杀的陈应阑赶忙从腰带处那处一根劣质的竹笛,将唇边没入笛孔,气息流入笛身,很快一阵清脆的竹笛声便传到傅旻的耳朵里。
而后,陈应阑挣脱厥缁士兵,登上崔霜雪曾经登上过的祭台。原先那里是插着炎龙刀的,后来炎龙刀跟着韩轲一起像是在了东南广信之地的火场之中,不见踪影。
将青花剑和银剑一齐插入高台之下,而后自己的指尖划破两把剑的剑锋,很快便露出鲜艳的红色。鲜血滴落在祭台上,很快整个地面随之而动。在地下蛰伏着的晋代军队都一一苏醒,但陈应阑看到的却是黑影。
在这么一刻,他多希望韩轲能在。因为韩轲握过炎龙刀,定也能看到这些黑色影子的真面目,而这些黑色影子也能听命于他。
现在,陈应阑以血剑之力,将那些晋代军队唤醒,不过是让自己自食恶果罢了。很快黑色影子在断崖下和北明与厥缁的士兵不分青红皂白地厮杀起来。
而断崖之上,听到陈应阑笛子声,傅旻立刻喊道:“跳!”
北明士兵皆都骑着马不假思索地跳进了断崖底部,傅旻跟随其后,在自己死前再斩杀几名厥缁士兵的头颅,也拉紧缰绳,马匹飞奔过前面的小块土地,在踏出凌空一步时,直直地坠落到断崖内。
很多士兵重重地摔在了断崖之下,头一歪便死了。有些还压死了许许多多的士兵。已经分不清是北明还是厥缁的兵马了。
只见那些黑影飞速爬过每一道尸体,将那些新的尸体包裹住,再逐一吞噬掉。很快无数分崩离析的黑影越聚集越大,黑影最终冲向了祭台上正半跪下身忍着周身痛苦的陈应阑。黑影将陈应阑统统包裹住,越缠越紧,将其全身束缚。
陈应阑被黑影束缚在祭台之上,而那两把剑——青花剑和银剑正直直地插进他的心口。“啷当”一声,陈应阑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夹着青花剑和银剑两把铁质利剑的交错声音,他无助地嘶吼着,血液一下又一下从自己的身体内涌出。
在模模糊糊中,他好像看到了当年崔霜雪被插入炎龙刀的悲痛表情。他又看到段云折在段府内被兵器贯穿的疼痛神态。
而现在,他也被反噬殆尽。这时,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张又一张的脸,过速飞快,犹如唱戏的戏子唱着哀怨的戏曲,你方唱罢我登场。他还听到了一句厥缁语,虽然没怎么听过,但他居然在这次听懂了——崔霜雪,你可真是令人失望透顶!这样很好!母债子偿!我的命你也算是偿还了!
陈应阑茫茫然,他抬起手,凌空抓了几下,却抓不到任何东西,包括那些逐渐消失的脸。
“是吗......”陈应阑咳出了一口浓血,悲哀道,“那你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吧......”
脑海里的那些脸消失后,那些黑影退散,整个断崖山一片死寂。
在日后很长的时间里,时而有乌鸦略过,在断崖山的谷底处叼着一块腐烂发臭的尸体的肉,一块又一块咬成肉糜,又一个又一个地吃进嘴里。
*
等到厥缁把中原各州尽数攻破之后,北明已经陷入了劣势。但是厥缁的计谋还是按部就班地进行,很快军队就顺着大运河南下,成功来到了天堑长江一带。
而陆成盈早已在长江北岸部好了战船。他身为一介文臣,却还是英勇地站在了战船上,他站在甲板处,举着“千里眼”看到了插着“辽”旗号的战船。
于是,他不等厥缁的战船靠近,立刻挥手,示意着战船上的大炮迅速点火。弹药朝着远处的战船袭来,一下子击碎了几个。
但厥缁谁能想到深处内陆要塞之地,居然还有力量锻炼水军。大战船上很快分裂出几个小战船,以数量朝着北明的战船逼来。
“什么都不要管!”陆成盈道,“弹药击碎不了,就以战船自身为诱。”
而后,北明的诸多战船飞速前进,弹药、战船在长江上浮浮沉沉,恰如北明这奄奄一息的命数——百世动荡,乱世沉浮。
平静的江面上瞬时间掀起狂涛巨浪,将小船都吞噬殆尽,只留下大船仍然在江面上对峙。陆成盈彻底地杀红了眼,他挤进驾驶舱,夺过舵手手中的轮盘,直直地朝着厥缁最大号的战船飞进。
“陆大人!”舵手见状惊呼道,欲要夺过陆成盈手中的轮盘。
“都给我滚开!”陆成盈伸手将舵手推倒一旁,他大喊道,“我爹就是被厥缁人所杀,既然水军的炮弹都杀不够这帮厥缁人,那我就让整条船的人和我一起陪葬,为我爹报仇!!!”说罢,他怒吼一声,飞快转动轮盘,朝着厥缁的战船飞进。
“我要死了,江南还未守住,那我就有愧于陆家,有愧于北明!”陆成盈说完,两艘战船就尽数碰撞在一起,战船上的弹药引燃,火光通天,一齐灼烧着战船,最终两艘战船共同沉入了长江底部。
临安,破——
*
漠北失守......
漠北都护府陈自寒身死......
沧州失陷......
沧州节度使刘飞度阵亡......
江南失守......
临安知州陆成盈、扬州知州千莫浮......尽数死亡......
甘州沦陷......
禹州沦陷......
衢州破灭......
广信破灭......
惠州沦陷......
......
当晏都接到这些“捷报”时,京城内皆都人心溃散,没有人再关心什么田地、税收、生产、耕织一事,而是竞相着要逃命。
郎谦谨疾步走到桓玄侯府的门前,敲开了桓玄侯府的门扉。打头就是一名侯府士兵,他正身披甲胄,看到有人进来,也不顾这人是谁,指着这人就一堆吼:“你快走啊!你快走啊!北明......北明就要没了!”
然而,郎谦谨也不想跟这人多说什么了,二话不说立刻抓住这个人的肩膀,将其掀翻在地,他冲到侯府里,左看右看终于看到站在一旁挥舞着长刀的戚风明。
不顾三七二十一,立刻走上前,拉着戚风明的衣袖就往外走。
身后的戚风明道:“郎谦谨,你要干什么!?”
郎谦谨将戚风明送进马车里,对戚风明道:“侯府的兵马我来掌管,这辆马车是送侯爷、您去西南之地的。西南之地未遭受厥缁兵马席卷,暂且安宁。我们北明必须留一个人去西南好重振昨日宏光。”
戚风明拉过郎谦谨的胳膊,想要拦开朗谦谨阻挡自己的手。他道:“郎谦谨你够了!就算要重振北明昨日宏光,应当选个年轻点的吧?!要走你走,我堂堂桓玄侯,可不能当这个逃兵——”
“侯爷!”郎谦谨说完,就被戚风明一刀砍伤肩膀,他吃痛地推开些许。戚风明见状,立刻将郎谦谨塞进马车里,而后一拍马屁股,马车飞快地狂奔起来。
只见戚风明喊道:“你先去西南之地,等晏都这里处理好了,我再让人去西南找你!禁军和府军自然是要共同守卫晏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