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管理员也觉得稀罕?
男人忽然意识到这是一个机缘。他愧疚地看了孩子一眼,然后笑着拍拍孩子的肩膀:“今天是你的生日,大家留下来一起给你过生日,好不好?”
孩子的眼睛瞬间亮了:“真的吗?”
任务世界的一个孩子过了永生难忘的生日,而江济堂在洗了澡之后带着一身清爽的柠檬香气出门溜达。
今天也是超棒的自己,吃顿好的犒劳一下!
没有任务也没有烦恼,穿着五分裤和白t恤,踩着洞洞鞋的他吃了凉皮当晚餐,又品尝了新出的奶茶,在公园和大爷下了两盘棋,跟着阿姨的节奏热了热身,路过花店还买了几支向日葵,悠悠哉哉从公园逛回来。
晚风送着琴声,滑过他的耳膜。
他站在那里,惬意被讶异取代。
琴声如丝线,勾连着记忆和过往,不知不觉,脚步转向,朝着街角走去。
那间生意暗淡的咖啡馆前站了许多人,出来散步的大爷大妈牵着孩子围聚成人海,却没有挡住路灯下也耀眼如天日的人。
那人一米九几的个头,穿着黑衣连着黑帽,手里捏着一件未见过的七弦琴,光从上洒落,阴影中俊美的脸若隐若现。忽然他有所觉,抬起头,朝着这里看来。
江济堂站在街道另一边,没有闪躲。
他们的视线穿越人潮大海,与另一人相逢,琴声渐止。
“怎么不弹了?忘记了?”
“这个外国人好像只会这一首曲子,昨天也一直弹这首。”
人群议论纷纷。
有着醒目外表的表演者推开了人群,长腿几步跨越步行道,而江济堂抱着向日葵静静站立。
他想过无数种重逢的可能,但真的相遇才知道什么都不必想,也不会想。
闹市闻旧曲,方知故人来。
好久不见,宿敌。
第27章
上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好像是他闯入中央神殿的那一天。
江济堂还记得帕森斯看到不戴面具的自己时那不可置信的脸,也记得自己施加禁咒轰杀整座神殿和其中圣职者时他痛苦的表情。
更不会忘记,骄傲的传奇骑士如星月坠落时自己满手的血腥。
江济堂的心里浮起起泡酒似的酸涩,每一颗破裂的泡泡都带着苦味。
他是死神的心脏,诅咒的化身,怎配有朋友?
‘所以,你来杀我吗?’
江济堂想着,如果换一个立场,换成他,他肯定会杀的。
这世界美好到他舍不得离开。他曾经梦想的无条件爱着他,也只爱他的家人,他想要的人人都可安居乐业的环境,还有宛若神迹的美食,这一切他都舍不得。
但若帕森斯执意……他愿意死一次。
这他欠下的。
小小街角人来人往,黑衣的男人站定了,他们只隔了一米,近得能看到彼此眼睛的颜色。
就像江济堂隔着人群认出已经不一样的他,帕森斯也知道自己已经找到要找的人,哪怕外表不一样,也能第一眼认定。
温和的表情,冷静理智的眼神,不曾动摇的决心,这一切都像是焊死的面具,无论如何都无法打破。
他恨极了这种残忍的冷静。
【那一天旅社相遇,不是偶然。】
【是。】
【此后结伴同游,书信来往,也都是假的。】
【没错。】
【你可曾犹豫过后悔过?】
【从未。】
帕森斯想起最后一次见面时,在神殿之前的三问三答。
反叛军首领孤身闯中央神殿,但他一人就是千军万马,神圣军团包围着他,却不敢靠近。
那个时候,作为军团长的他问了那三个问题。
或许他不该问,他作为神圣骑士怎么能和反叛军有联系?但他顾不了这许多。
三个问题三个回答,每一个都如沉重的石块压在心上。他所欣赏的,所遗憾的怀才不遇的挚友,难道只是一种假象?
那他们的相知相伴,互为知己也是假的?
往昔历历在目,帕森斯胸膛有冰冷的火焰在灼烧,越痛苦越寒冷。这个人和这个人的所有事都成了他的执念和心病,不狠狠割开永远无法痊愈。
“最后一个问题。”
他声音嘶哑,眼眶微红,心脏因为克制而疼痛。
“你确定要在这里问?”
虽然人群已经因为没有热闹可看散去,但这里依旧是人来人往的大街,江济堂转过身:“风大,去另一边。”
“我现在就想知道答案。”
江济堂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你问吧。”
“最后一个问题,伊尔曼,是否有一刻,哪怕一瞬,视帕森斯为友?”
“你心里应该有答案。”
“我想听你亲口说。”
明明声音并不高,离远一点就听不清,帕森斯却似乎用尽了所有力气。
‘他会怎么回答?’
怕他说,又怕他不说。
“我没有朋友。”江济堂侧过头,朦胧的光打在他线条柔和的脸上,但眼睛冰冷又理智,里面什么都有,唯独没有欺骗。
帕森斯一动不动,他身体僵硬了,那双微冷的墨绿色眼睛好像没有了光。
“你接近我,是为了杀我?那你应该有很多机会,为什么不下手?”
江济堂没有回答,帕森斯不知道他是不确定答案还是无法回答,他又问了下一个问题:“萨米尔主教,是否因你而死?”
江济堂看着他,吐出的每个字都很清晰:“是我。”
“为什么?”那不仅是他的长辈,更是引路人,是一位受人尊重的长者。帕森斯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位长辈,也不相信江济堂是出于私欲,他不是那种人。
无论是当朋友还是当敌人,他都不是那种人。
“有没有想过,他对你来说是可靠的长辈,是亲切的朋友。但对那些生活在地狱的受害者和受害者家属不是。”
“他不是那种人。我确信,他不是那样的人。”
“他不是,他保护的人却是。”
江济堂忍不住笑了:“他唯一的儿子喜欢虐杀女仆,他知道后,选择了隐瞒,以及限制他儿子的自由。
“这是唯一的孩子,只能如此,他也很痛苦,对吧?
“他家的花园美极了,花朵茂盛艳丽。因为埋着三十多具尸体。”
“我承认,还有更坏更糟糕的人,和他们比起来,主教干净极了。但我还是选择第一个找他,因为,我需要一个人出来赎罪,打破教廷神圣的标签,再没有比他更好的了。”
江济堂冷酷地说着自己的计划和安排。比起来,活着但有罪的主教,比死亡的主教有价值太多了。
“但比起成为罪人,主教似乎更希望成为‘被罪恶势力迫害的牺牲者,一个屈死的圣人’。我成全了他,杀了他,仅此而已。所以,你要报仇吗?”
“骗子。”
银发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帕森斯一步上前。江济堂的手臂被握住,锁紧,他脸白得毫无血色,但路灯下看不清。
“我去过那里。”
那座被火焰焚烧过的庄园很平静,没有任何打斗痕迹,从现场遗留痕迹看,萨米尔主教是从容地喝下放置了毒药的美酒,然后坐在位置上安静死去。
或许江济堂拿出了足以证明主教罪行的证据,所以他选择用死亡保全体面,但说到底这是主教的选择。
这可恶的斩首者确实可恨,但帕森斯还没到失去理智的地步。
“为什么故意激怒我?”
帕森斯看着从来都能从容不迫玩弄人心的反叛军首领。宿敌和挚友的身份融合让他的形象更加复杂不可捉摸。
这么迫不及待地划清界限吗?
还是又一次的玩弄人心?
银发骑士依旧守着最后一点坚持,他没有用尽全力,但他不知道眼前的人体质更弱于普通人,这样的力道已足够纤细的手臂断裂骨折。
江济堂绷紧了嘴唇,脸上不露一点。
两人都骄傲到不屑露出一丝脆弱和伤口。
时间停止的魔法在此刻变成了酷刑,手臂被捏断了,又在下一秒恢复,然后继续被折断。
江济堂几乎要适应了这个残酷的感觉,居然能笑出来:“这是你最真实的想法?所以,你是在为我找借口吗?”
帕森斯松开手,他试图找回自己的节奏:“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江济堂的手臂垂落下,他轻轻喘息着,复笑道:“真相就是我刻意接近你,真相是我们是敌非友,真相是我已化为灰烬,和那些过去一起。它已经落幕了,为什么一定要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
“但我必须知道真相,因为我涉及其中。”他不愿意相信那些过往只是一场欺骗,“你不想说是因为已经‘遗忘’,还是你从未信任我?”
“人性不可赌,我输得起,身后的跟随者输不起。”江济堂道。如果他抱着向日葵的手没有微微颤抖,他的确表现得冷静又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