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回故里 第47节
“……”故十方无语地抿了下唇,他晾了某人片刻,问:“来干嘛的?不会就为了和我炫耀她好感你吧?
栗萧里特意过来确实是想确认另一件事,可那是故十方的痛处,他欲言又止。
故十方琢磨几秒明白了,说:“我妈不是因为‘时间错位症’去世的,她生下星回后发生了羊水栓塞,抢救了一天一夜,没过来。”
栗萧里诚恳道:“抱歉。”
故十方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万家灯火,“我爷爷是中医,我爸是外科医生。多讽刺,医学世家,却救不了我妈。”
故十方的母亲李子故和星开叙是大学恋人,毕业后因异地问题分手。李子故认识故长山时,已经不记得星开叙了,直到经历顺产之痛生下故十方,她的记忆再次出现波动,随后发病变得频繁,她才意识到自己病了。
李子故不愿拖累故长山提出离婚,故长山很爱她,自然是不同意的。李子故的父亲在那个时候因病去世,她回娘家陪伴母亲期间再次发病,记忆退倒回认识故长山之前的大学阶段,她去找了星开叙。
不幸持续,很快地她又忘了星开叙。星开叙再去找她时,只听说她早就结婚有了儿子,没多久,星开叙和陈蓉结了婚。
故十方深吸t一口气:“我妈在临终前记起了所有,我爸说不怪她,怪病,可她原谅不了自己……她给我爸留下遗言,希望我爸把星回送回伯父身边。”因为女儿的存在,在李子故看来,是对故长山的羞辱。
可当时星开叙新婚,故长山考虑再三,还是把星回以女儿之名留在了身边。他真的不怪妻子,谁让她病了呢。直到星回两岁,陈蓉因不孕求医到故长山所在的医院,故长山得知星开叙没有孩子,才把星回的存在和妻子的病如实告之。
星开叙因此给女儿取名,星回。
提起这些,故十方的语气难掩伤感遗憾,“未免陈蓉发现星回的真实身份,影响到伯父的婚姻,我爸不肯带我去看星回,我当时只有六岁,自己找不到她,连她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但我爸说过,星回长得很好,伯父有带她回去看过我外婆。”
故家父子断绝了和星回的联系,是想保星家父女一世安稳。却没想到——
三年多前,故长山辗转听闻星开叙和陈蓉离婚了,他们才知道星回离家去了米兰。身在纽约的故十方开始往米兰跑,然后发现,妹妹遗传了母亲的时间错位症。
旧事,故人,都是心里抹不去的痛。
故十方微仰头,好半天没再说话。
栗萧里等他平复了情绪转过身来,才问:“陈蓉是怎么发现星回是伯父亲生女儿的?”
具体的故十方不清楚,他只反问一句:“星回有多像伯父你看不出来吗?”
栗萧里从没怀疑过星回的身世,自然不觉得人家父女俩相像是问题。可对陈蓉而言,养女越长越像丈夫,问题就大了。
“当然,她和我也像,我们的眼睛像妈妈。”故十方半真半假地斥责,“她看夜诊那次,我同事一眼就看出来了,就栗总你无知无觉。”
栗萧里咬了咬腮,“明天我就去看眼科。”
故十方没忍住,笑出来。
从故十方办公室出来,栗萧里本想再去看一下星回,她却在他的病房。
栗萧里站在开着门的病房门口,听见祁常安在说话——
“栗总毕业于哈佛,主攻经济学,同时拿了哲学的学位。前期栗总是自己创业,短短几年,创办的公司就跻身了行业前三,后来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才回的栗炻。我是那个时候跟在他身边的。栗总一路高升,从主管一家子公司到兼管两家子公司,再到现在的执行总裁,不过才五年……”
栗萧里听不下去了,走进去,“在帮我投简历?”
星回见他回来站了起来,目光清澈带崇拜,“栗先生。”
栗萧里注视她的目光专注,他关心道:“刀口没疼吧?”
星回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当时也没那么疼,可能有点紧张。”
祁常安适时说:“星回小姐来给您送水果,说感谢您前几天去看她。”
星回眉眼含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挑了几样。”
栗萧里的视线落在她微微泛红的脸上,说:“我不挑食,都行。”
星回眉眼微动,“那不打扰栗先生休息了,我回去了。”说着就往门口走。
栗萧里跟着她往外走,“我送你。”
不到一分钟,他回来问,“我单身未婚,和她说了吗?”
祁常安噎了一两秒,“……还没说到。”
栗萧里轻斥,“没一句正题。”
……
翌日,栗萧里全天都在医院。在他的暗示下,方知有和吴歧路晨起就走了,方知有更是懂事地把星回“托付”给他关照。
痊愈的栗总让护士给他在手上埋了针,以一副坚持治疗的姿态,坐实了病友的身份,坦荡地到隔壁病房陪护星回,还怕星回输液无聊,把俪色要在元旦推出的新款给她看。
星回顿时来了精神,边看边说:“这是你们公司的机密吧,你不担心我是商业间谍嘛?”
栗萧里好笑,“你要间谍给谁?”
星回皱眉,“对啊,忘了问知有我在哪里上班了。”
栗萧里试探着挖陈出新的墙角,“考虑来俪色吗?”
星回想都没想拒绝,“不给你打工。”
栗萧里不解,“为什么?俪色有发展空间,薪资也是行业第一。”
星回居然说:“我们是病友,是平等的关系。我去了俪色,你就是我领导,我就不硬气了。”
栗萧里看着她,“你要硬气起来干什么?”
星回带着几分羞涩看他一眼,垂眸看效果图,“反正我要平等。”
栗萧里莞尔一笑,捏捏她松散的丸子头,“嗯,记住了,要平等。”
星回歪了下头躲开他的手,“你别弄乱我发型。”
……
算上昏睡的时间,星回已是术后一周,她这个创造了生命奇迹的人基本可以正常饮食。祁常安根据故十方给的营养食谱给老板和未来老板娘送来午餐。
星回的胃口明显比前一天好,才一动筷就要去夹虾。
栗萧里在某一瞬间突然搭了神经,想到她从前说过的关于牛排的话题,下意识拦了下。
星回生怕他不知道,“我不用忌口了,故医生要我多补充蛋白质,有助身体恢复。”
“我知道。”栗萧里说着拿起一个虾剥起来,听她嘟囔一句,“不让人家吃,还馋人家,不厚道。”他勾了勾唇,轻责,“怎么那么心急?”
星回不理他,又去夹鱼,栗萧里把剥好的虾放到她碗里,“先吃这个。”随后又夹了块鱼放在自己碗里,把刺挑出来才推给她。
星回没那么娇气,忙说:“我自己来就可以。”
栗萧里神色不动,“你手上埋针不方便,我来。”
星回看了眼同样埋了针的那双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隐隐透出一种力量感,“你好像很会照顾人。”她说得很轻,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感慨和试探。
栗萧里抬眼,面前的女孩子睫毛长长的,眼睛很亮,他沉吟一两秒,低声,“这么点事,我学了七年。”
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蓦地一动,星回眼底涌起很深的情绪。
下午星回有个检查要做,栗萧里陪她去核磁室。经过门诊大厅时,她忽然停下来。
栗萧里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一个穿着不合身的又脏又破单衣,像是流浪汉的男孩在和保安说着什么。
门诊大厅人声嘈杂,听不清内容。
栗萧里虚揽了下她肩带她往前走,“去看看。”
走得近了,才听见男孩说:“我爸在急诊,我带着妹妹过来的,医生让我来交费……”边用胆怯的眼神看着保安。
保安的语气还算温和:“我看你在这站半天了,你要交费得去排队。”
男孩手里攥着皱巴巴的一沓钱,重复,“我来交费,我爸还在等着。”他边说边往后退,手上摆弄着缴费单,极力要证明他真的是来交费,似乎是怕被驱赶。
星回走近,拿过他手上的单子,看了看上面的数额,问:“钱不够是吗?”
男孩看了下手里的钱,嘴一瘪,只叫了声,“姐姐……”就说不出话了,显然他清楚钱不够,可爸爸等着他交费治病,他才在这里徘徊不走。
星回回头看向栗萧里。
她身上没有现金,手机还在方知有那,一时间拿不出钱来。
栗萧里沉默一两秒,侧眸,“常安。”
祁常安会意,从星回手上接过缴费单,对男孩说:“你跟我来。”
等他们按程序排队交完费,栗萧里交代一声,“去看看。”
祁常安一点头。
等待检查的时间里,星回垂眸说:“晚上知有来了,我把钱还给你。”
栗萧里语气温和,“不用。仁和有医疗救助中心,走一下程序就行。”
星回偏头看他,“你这样做不符合流程,走不了程序的。而且,医疗救助也有审核标准,不是什么情况都能被救助。”
栗萧里一笑,“我是仁和的股东,有权改程序改标准。”
星回神色黯淡下来,“我猜这样的事在医院常见,可那个小孩看起来比我弟弟大不了多少,他要救他爸爸呀。”
那个男孩看起来十二三岁的模样,比星回记忆中星辰的的年纪确实差不多。
栗萧里注视她,“我知道。”
星回咬了咬唇,“我以为你会说我。”
栗萧里与那双清澈的眼睛对视,“说你什么?”
星回眨了眨眼,“说我多事,给我讲大道理。”
这世上,由于支付不起医药费放弃治疗,看不起病的底层人太多了。栗萧里自认是个好人,但他没时间没精力去关注这种人间疾苦。
换作从前,他会和星回说,好人不代表要无偿做好事。好人做好事要有度,你帮得了这t个,帮不了那个,帮得了这次,帮不了下次。他可能还会信手拈来地给她讲一个‘好心助人,在自己需要帮助时却无人援手’的案例。他还可以像上次她用aed救人那样,强调在助人过程中要注意程序。近而告诉她,今天这种情况,急诊的费用只是个开端,那位父亲后续的治疗,那一家人的生活,都是问题,她不该,也承担不起那些。
栗萧里有一百个理由拒绝帮忙,且每个理由都有道理,但他今天打破了自己的原则,不是要借由这件事在星回面前建立好人的形象,而是星回回头看向他那一秒,那个脆弱无助的眼神让他瞬间有所悟,她不是要他百分百的理智,更不是要讲大道理的判官,她是要靠山,要共情。
栗萧里揉了下星回的小脑袋,说:“你的善良,胜过所有道理。”
第42章
当晚,方知有和吴歧路一起到医院来吃晚饭。
见栗萧里边照顾星回,边旁若无人地和她说着小话,两人都有些诧异,显然是觉得他们进展太快了,但又觉得本该如此,毕竟他们是爱了彼此七年的旧恋人。而为了给他们创造更多的机会,两人又默契地找了个不能陪护的理由,把星回交给了栗萧里。
星回无语,连栗萧里都有些措手不及,他给刚走的吴歧路发信息:【你是忙着和方知有谈恋爱去了?】
吴歧路秒回,【我倒是想。可她不和我谈。我和你说,我快没耐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