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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回故里 第52节

  故十方莫名其妙,他还在出门诊,坚持把最后一个号看完才匆忙赶到顶层来。见栗萧里站在护士台前等着,他没好气,“你有事就打电话,发什么神经?”显然是以为栗萧里作的妖,以投诉的方式叫他来。
  栗萧里调侃,“没想到吧,你随口告诉我的医疗纠纷办公室的位置,会在今天派上用场。”
  故十方啧了声,“别废话,说事。”
  栗萧里朝阳光房休息区的方向微扬下巴,“你妹投诉的,什么事你问她。”
  故十方怔忡,从星开叙把身世告诉星回,他没出现在星回面前,而当星回有了应激反应,他都有些不确定,自己坚持告诉星回真相到底对不对,他甚至做好了星回接受不了有个同母异父哥哥的准备,在考虑仅以医生的身份和她保持联系。
  总之,他这两天的煎熬程度,不亚于栗萧里被遗忘后回去上班那一天。
  星回却用这种方式“请”他来。
  故十方在原地站了片刻,随即扶了下眼镜,又低头检查了下自己的医生服和胸牌,确认没什么不妥才往休息区去。
  一系列操作看起来就很紧张,栗萧里摇头笑了笑,他没跟过去,给他们兄妹空间。
  故十方来到休息区,星回站在那,她微仰着脸,像在和外面的世界无声交流什么。阳光透过休息区巨大的玻璃天幕落在她身上,为她单薄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她面朝窗外,目光定格在远而未知的地方,眼眸里透出坚定和倔强。
  栗萧里说得没错,那些真相她是能够承受的,反倒是他们,走了这么久,依旧不能坦然接受。
  故十方缓慢地走近,站在星回身侧。
  星回转眸看他,先开口,“作为主治医,故医生两天不闻不问病人情况,被投诉不冤枉吧?”
  病号服在医生服面前有如此气势,这世上,怕是只有她了。
  故十方咽了咽嗓子,“不冤枉。”
  星回神色微冷,“那故医生解释一下吧,说不好别想我撤诉……”
  她话音未落,故十方已先道歉:“对不起!”
  星回的目光在故十方身上凝定一两秒,有点意外于他如此干脆,又似乎吃定了他会惯着自己,她抿紧唇看向窗外,等他继续。
  故十方被妹妹拿捏得死死的,几乎是立刻阐述自己的错处,“我应该在你醒过来时,第一时间告诉你,我们早在米兰就认识了。”
  星回再次转过头来,眼神不满,“看来故医生并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我得再去投诉一次。”她说着就要走。
  故十方扣住她手腕,力道不大,却足以让星回停下脚步。他妥协般叹了口气,眉眼一抬,与她的视线在半空中对上。
  星回心头顿时涌起酸涩之意,迅速蔓延至眼眶,她强忍着不眨眼,以一种近乎对抗的姿态回视他。
  兄妹俩儿就这么对视着,t把时间凝固在这一刻,任由那份血浓于水的亲情在心底翻涌,一步一步跨越时光的界限。
  故十方心中五味杂陈,他想说些什么,作为兄长他也该说,可声音在喉咙里打转,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紧紧扼住。许久,他微微用力握紧了星回手腕,哑声,“你长大了。”
  所有的克制都于事无补,所有的准备都功亏于溃。
  星回的眼圈一下子红了,她呜咽着控诉,“你迟到了!”
  简单的四个字,重捶一样狠狠砸在故十方心上,激得他瞳孔骤缩。
  星回泣声,“六岁的你找不到我,看不了我,十六岁呢?二十六岁呢?为什么要等那么久?是不是我不病,你就不打算认我了?”
  故十方眉心拧紧,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浪费了很多时间,让妹妹缺失了那么多年的亲情。可那个时候他真的以为,她有了爸爸妈妈,还有了弟弟,过得很幸福,不需要他了。
  故十方无意辩驳,再次道歉,“是我来晚了。”
  星回不是个爱哭的人。这一刻,她却只想哭,只想埋怨,想要让故十方知道,她也脆弱,渴望得到哥哥无条件的保护。
  她像个被抛弃的孩子终于等到家长认领一样,掉着眼泪用拳头打了故十方一下,又一下,动作带着几分稚气,又夹杂着几许难以言说的情绪,最终她嘴一瘪,委委巴巴地喊了声,“哥!”
  这声“哥”故十方从六岁等到现在,他一把将星回搂进了怀里,以母亲注入他身体里的骨血亲情裹紧了妹妹,“别怕,有哥在!”
  星回顿时哭得像个孩子,她的心很疼,也很满,妈妈走出了时间,她没见过她,也永远见不到了,但血脉相连的哥哥被送到了她身边,是不幸中最大的幸运。
  星回还知道了,她七个多月大时牙牙学语着发出的第一个音节是——爸。她第一次开口叫‘爸爸’喊的是故十方的父亲故长山。
  星回想到自己两岁时才回到星开叙身边,问:“两岁之前我没有名字吗?”
  “当然有。”故十方温柔地注视她,“那个时候我爸给你取名,故里。”
  因为他们的妈妈姓“李”,“里”与“李”同音。故长山为星回取名“故里”,是一种无声的承诺,承诺会待星回视如己出,更是以此表达对妻子永远的爱与怀念。
  星回不可能再叫回“故里”了,她对两岁前也没有记忆,可她有两个爸爸接力似地给了她父爱,无论是“星回”还是“故里”,都是她人生的另一种诠释,总归是——回家。
  第46章
  时隔二十五年,兄妹俩儿才重新坐在一起,把小时候没有说的话说完。
  星回问了很多两岁前的事。遗憾的是,那个时候故十方还小,记忆也是模糊的,可他清楚地记得父亲送星回走的那天,小小的她抱着他脖子,糯糯地说:“哥哥,等我。”
  这一等,两个人都长大了。
  星回垂眸问:“你怪我吗?如果没有我,妈妈就不会……”
  得知他们的妈妈是在生她后发生羊水栓塞去世,星回就在想,如果没有她,即便妈妈的记忆持续倒退,故十方终究是有妈妈的。她觉得对不起故十方,这两天才不敢去找他,可那是她哥哥啊,她舍不得不要。
  故十方听出她语气中的自责,语声轻柔:“这不是你的错。羊水栓塞的病因本就复杂,当年的医疗水平也决定了最终的结果,与你无关。”
  他搂了搂星回肩膀,“妈妈虽然不在了,但她给我留下了你,我很开心有个妹妹。你也不要难过,妈妈无法给你的亲情,我来补。”
  星回孩子气地说:“我也会补给你的。”
  故十方却说:“你好好的,别闯祸,别吓我,我就谢天谢地了。”
  星回不服气,“我怎么了?我不就扯了下刀口嘛,你都训过我了。”
  故十方轻责,“以后不许带着情绪骑车。”随即又反悔似地严肃纠正,“以后都不许你骑车!”
  星回知道自己是因摔车住院的,她不应声。
  故十方没得到回音,低头确认,“听见没有?”
  星回小声抗议,“我要向故爸告状,你凶我!”
  故十方哭笑不得,她一缓过来,他这个当哥的就摆弄不了了。
  栗萧里过来时就见兄妹俩有说有笑的,星回还亲昵着挽着故十方胳膊,与对待他的态度天壤之别,他带着几分酸意地说:“这么快就熟了?”
  故十方转眸,“不管她几岁,都是我妹妹。”言外之意,无论星回几岁,他都搞得定。
  “你厉害!”栗萧里屈指弹了下星回耳朵,“再聊就半夜了,回去吃饭。”他在病房等到饭菜都要凉了,这两人还没动静,栗总只能来请。
  星回转脸向故十方告状:“他老对我动手动脚。”
  故十方训诫地看了栗萧里一眼,“你收敛点!”
  “……”栗萧里噎住,大舅哥的身份优势摆在那,他没了此前嚣张威胁的气焰。
  星回的应激反应消失了,正常吃了晚饭。饭后,她问:“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啊?”
  故十方坦言,“原本你今天就该出院,但没听到你这声‘哥’,我不能放你走,就给你加了一组营养药。”
  这个理由真的是……星回深呼吸,“我高低是不能撤诉了。”
  栗萧里都忍不住笑出来。
  故十方不以为意,他话锋一转,“关于‘时间错位症’,你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提到病,星回的神情严肃了几分,她实话实说:“我在网上查不到太多资料。”
  故十方以专业的角度简单说明:“你查到的那些,基本是它的全部。因为世界范围内的病例很少,每一例的症状又各有不同,几乎没什么可供参考。你只要记住一点,失忆只是一种假象,曾经发生过的事总有一天会再回想起来,也许是一觉醒来,也许是一梦之后。妈妈在经历顺产疼痛时,就想起了所有。”
  星回眼睛一亮:“不治的背后是有奇迹的?”
  “你已经创造了一个奇迹。”故十方抬手敲了她脑门一下,“严重到足以致命的摔车,你不仅没外伤,一处骨折都没有。要不是亲眼所见,我不会信。”
  星回揉了下额头,承诺:“我以后不骑车了。”
  栗萧里咬了咬腮,“我管了两年,不敌你哥说两句。”
  “说明你方式方法有问题。”故十方总结完,继续:“我把你出现过的症状都整理好建了档,但现在临床上确实没有可行性的治疗方案,只能观察,根据你的症状采取针对性的治疗。”
  星回无所谓地说:“你看着办呗。”
  两个男人都没说话,一时吃不准她这个“看着办”是不是消极情绪。
  星回见他们神色凝重起来,笑了,“你们一个是精神医学专家,一个是医院的大股东,办法肯定是你们想啊,我只负责配合。”
  故十方松口气的同时,欣慰不已,上一次她发病,虽然不至于陷入绝望,但猜忌太重,执着于找回记忆,他根本安抚不住。这一次,或许是他们都在身边,给了她足够的支撑和爱,她的情绪没有太大波动,心境也变得不一样了。
  但他还是确认了一句,“遗忘的那些记忆,还想恢复吗?”
  星回反问,“能恢复吗?”
  故十方说实话,“暂时没有办法。”
  星回深看了栗萧里一眼,“那就顺其自然吧,只要你们不隐瞒我,把我想知道的,该知道的都告诉我。”
  话至此,她微微笑了下,有些无奈,但更多的是释然,“即便恢复也不确定能停留多久,不如把现在记好。”
  栗萧里温声安慰,“过去回不去,也不用回去,现在更重要。”
  星回玩笑道:“大道理用上了啊?”
  栗萧里笑着揉了下她发顶。
  故十方给她鼓励,“抗病会是一个长期的过程,你要有心理准备,但也不用有心理负担。有哥在!”
  星回乐观地说:“我相信会好起来,没有更坏就是在好起来。”
  相信奇迹的人本身和奇迹一样了不起。
  栗萧里和故十方对视一眼,目光中满是欣慰与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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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上午,陈出新再次来医院探望星回,叶幸同行。
  星回即将出院,应该见一下,但栗萧里还是征求她意见,“他们一个是你老板,一个是你顶头上司,想见吗?”
  星回没什么犹豫地说:“见呗,但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失忆了。”
  栗萧里就知道怎么做了,在他的主导下,陈出新和t叶幸并没看出异样,他们只嘱咐星回好好休养,短暂停留后便走了。
  回程路上,叶幸终于说:“他们不仅仅是前领导和下属的关系。”
  陈出新也转过弯来了,“栗萧里应该就是为了星回才答应帮我们消化ws-aa的库存。”
  叶幸开着车,分心看他一眼,“ws-aa系列的大衣一旦上市成功,成就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星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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