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随后,岳莫隐的结论被他温热的呼气裹挟着传进了谭盛风的耳朵里。
  “风到碗里来在现实中是谭助理这件事,真的太好了。”
  ?
  什么意思?
  看着谭盛风露出的卡皮巴拉经典款迷惑神情,岳莫隐又耐心地解释了一番。
  “乍见之欢不如久处不厌。”
  “而谭助理在离职前已经成功蝉联了好几届‘跟岳总在同一个办公室待的最久奖’了不是吗?”
  听到这个公司内部开玩笑时起的名字长得跟轻小说不分伯仲的奖项,谭盛风先是笑了一下,随后低下了头。
  岳莫隐那边也不着急。
  既然自己这边已经把想法和态度都表现得这么明白了,那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待。
  以谭盛风事事有回应的性格,一定会给自己一个答复的。
  果然,在涛声打了几个来回后,谭盛风轻轻开了口。
  “如果是三个月前的那个晚上的我听到你刚刚的这番话,一定会高兴得不得了。”
  “但现在,我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什么反应。”
  这下轮到岳莫隐不明白了。
  答应就答应,不答应就不答应,不知道算是什么回答。
  一改之前逃避的态度,谭盛风竟一句接一句地说了起来。
  但因为他说话声音有些小,以至于岳莫隐不得不侧过耳朵,集中十分的精力才能捕捉到对方宛如自言自语般的话语。
  “高兴吗?”
  “肯定是高兴的。”
  “但我该高兴吗?”
  “不该的。”
  为什么不该高兴呢?岳莫隐不明白。
  然而不等他把自己的问题问出口,谭盛风就用空闲的手从胸前的口袋中掏了一张跟初级斩妖人考核派发的腰牌同类的东西出来递到了岳莫隐面前。
  “这是我这三个月的任务内容,保密禁制已经被我解开了,你可以看看。”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身为专家级斩妖人,谭盛风的任务就没断过。
  然而能被众人看到的甚至只是他行动内容的冰山一角。
  “这样的情况还要持续多久。”谭盛风声音发颤,“一年?三年?十年?一辈子?”
  “我怎么去擅自期待你我之间的这段聚少离多的关系能撑多久?”
  “而且万一,我要是在某一次行动中战死了呢?”
  说到这里,他似乎已经带上了些许的哭腔。
  “我能靠着那一个月的相处来获得足够的资格去成为那个不可替代的人吗?”
  “我觉得不能啊。”
  “大家都说我佛系,说我好像什么都不在乎。”
  “没错,我物质欲望是很低,有个稳定的工作,有个温馨的小窝,每天开开心心地就足够了。”
  “可谁又真的能完全不在乎啊!”
  “我只是觉得,比起擅自期待,然后意外得到,最后无可阻止地失去,那还不如一开始就别得到。”
  谭盛风很少有在岳莫隐面前如此长篇大论地阐述自己的想法。
  等到这一番话说完,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掏空了。
  要不是当着岳莫隐的面,一股名为自尊的劲儿顶在他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中,他恐怕已经坐下了。
  “这样啊。”岳莫隐淡淡道,“听起来挺合理的。”
  结束了吗……
  这就是结局了吗……
  挺好的……
  “但我不认可!”
  此时两人之间不过隔了一拳的距离,岳莫隐的震声反驳宛如惊雷一样炸响在了谭盛风的头顶。
  “世界永远都是动态发展的,你习以为常的生活可能不过是在一个更长时间段中的‘不寻常’。
  “假如自此之后,这个世界永远都是这个鬼样子,人与妖兽要一直一直抗争下去永无休止呢?
  “你也要永远瞻前顾后,永远担心失去而对任何一段亲密关系止步不前吗?
  “我记得你今年生日还没过,所以按照公历来算,你还是二十三岁。
  “那好,假如你与我都有幸在这番争斗中活了下来,我就会在你四十六岁的下一天去嘲笑你,笑你是个胆小鬼,然后把今天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再说一遍。
  “假如你提前死了,那我先自由心证一下,如果你说得对,那我就承认你的行动策略在我之上,确实通过不得到的方式没失去任何东西。如果你说得不对,那我去你的坟头嘲笑你,然后把今天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再说一遍。
  “假如我提前死了,那……”
  什么鬼啊!这么不吉利的话也说!
  谭盛风连忙试图用炁术封住岳莫隐的那张嘴,完全忘记了是自己先提到“战死”这件事的。
  然而岳莫隐对谭盛风的行动早有预判,当即进行了闪避,并把后半句话补了全。
  “……那恭喜你,就确实成为了那个不可取代的人。”
  说到这里,岳莫隐撒开了惊尘的刀柄,后退半步似笑非笑地说:“只可惜这种情况下,我就没法嘲笑你了。你自己笑话你自己吧。”
  ……
  这是激将法,谭盛风,你一定要保持冷静。
  不等那边谭盛风在仅存的脑回路中扒拉出一个回复,岳莫隐继续向山脚下的继电站进发。
  在他行动期间,有两句话自山谷的峭壁荡了回来。
  “首先,口说无凭,我会用行动证明给你看。”
  “其次,从各种事实上来说,你我之间,一般都是我的认为想法靠谱一些。”
  第100章
  当真的从山崖上高速滑落来到继电站附近, 两人才发现它比寻常的继电站得要大上不少,差不多有三百平米的样子。
  从那铁质大门上斑驳剥落的漆面和布满锈迹的门锁来看,这座继电站确实如唐宝珊所说的那样很久没人来维护了。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空气闻起来有一种像是大量海洋动物聚集生活而产生的浓郁咸湿气息。
  岳莫隐没有着急进去, 而是先行绕着继电站左右观察了一番, “这继电站怎么说也是个由工程师设计出来的现代设施, 就算缺少维护也没道理锈得这么快吧。”
  谭盛风顺着他眼神示意的方向看过去, 只见在继电站的背面有好几道一米见宽深浅不一的锈痕。
  “或许跟自然界中炁量的变化也有关系?”谭盛风尝试给这种不寻常的现象找到一个解释。
  “一直以来,或者是至少在斩妖人过往的固有认知中, 炁都被定义为一种独立于物理世界之外的力量。”
  “但司妖监那边的研究员在统计这几个月的发生的各种异常情况时,却很难套用以往总结出来的纯妖兽的行为去解释。”
  “目前假说很多,最广为大家接受的一种是——自然界中充足的炁量本身存在对应的平衡功能,过往一百年多的时间里我们认知到的物理现象都是基于炁的异常而总结出来的。”
  这个假说的内容不可谓不大胆,但又一定程度上是最契合当前所能观测到的事实的假说。
  换言之,若不是炁在这近百年中阴差阳错地衰落了下去,人类可能就没办法借助几次工业革|命和各个领域的科学发现大跨步地进入现代文明社会。
  那么当前炁量回升妖兽横行的世界, 到底是进入了新的秩序, 还是回滚到了原本应有的状态呢?
  将脑海中骤然生成的显然过于离经叛道的思考内容压下去, 岳莫隐把话题带回到正事上。
  “不论到底是什么原因, 我们先进去看看情况。”他打量了一番继电站大门的周围缝隙, 试图找到一把备用钥匙, “毕竟我们跑出来的借口可是帮人家修复供电, 就算没能有结果也得去看一眼才行。”
  如果不是谭盛风在场, 他肯定就大喇喇拆门进去了。
  谭盛风把岳莫隐的话理解为了指示,先是应了句“好”,随后伸手虚握上了门锁。
  只见他轻轻地调动炁作用在锁上,极为精密地推动这因锈蚀而有些滞涩的锁芯转动。
  现如今岳莫隐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初入斩妖届的新人, 在这三个月官方的民间的各种真真假假信息的轰炸下,他对于炁术的使用与控制有了更高的认知。
  相较于使用那些极为复杂的高门槛炁术,或者是在通过灌注打量的炁来达到对应效果的施术方法,谭盛风这种通过巧妙结合通用炁术并施以恰到好处的炁量以达到二两拨千斤效果的行为是极为难得的。
  看着谭盛风的动作,岳莫隐心中刚因为分离而有些许沉寂的情感又被勾了起来。
  那是一种刻在人类基因中的对于强者不自觉的仰慕和征服的欲求。
  就算自己刚刚的表白被对方拒绝了又怎么样?不过是成功道路上些许的微小挫折罢了。
  更何况谭盛风拒绝自己的考量是基于先是当前外界情况出发的,又不是两个人之间又什么不可融合的矛盾。
  只要对方不是因为讨厌自己这种涉及到原则性内容而拒绝的自己,那岳莫隐就有动力去解决其他的一切外界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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