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也没什么。”徐丰年双手掬在身前搓动了两下,“就是难得四位都在,我们这边的班子要是不尽一个地主之谊,实在是说不过去。”
见梅临渊已经起身朝着门口走去,谭盛风情急之下猛地站起身来。
他身下会议室老旧的椅子几乎要在地面上擦出一道火花。
然而就在他起身的同一时间,一只大手如蜻蜓点水般抚上了他的头。
梅临渊难得地用了一种哄小辈的语气对谭盛风说:“高兴点,去吃饭吧。”
第105章
虽然梅临渊本人是这么嘱咐的不假, 但不妨碍谭盛风这个藏不住事儿的很难违背自己内心的情绪然后在脸上表现出高兴来。
席间,徐丰年看着谭盛风的神色,几番斟酌后才审慎地开口:“是菜品不合谭先生的口味吗?怎么才吃这么一点啊?”
谭盛风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没能第一时间答复徐丰年。
会错意的徐丰年立刻如临大敌道:“真是非常抱歉, 我们也是直到前天才接到各位要过来的消息, 准备不周还望海涵。”
若不是因为准备时间太短, 他也不至于出昏招私下让人扣了供应唐宝珊负责学校的物资。
当然, 这确实是权宜之计,徐丰年原计划等这几天一过送走这几位客人了, 自己再想办法把东西补齐甚至加倍还给对方的。
没想到这次平常顾虑到后续影响总是会表面忍气吞声背地找自己麻烦的唐宝珊反应得实在是超过他的想象,还好巧不巧碰上了自己带几位斩妖人落脚的时间。
她不仅把物资拿了回去,还把三位贵客中的两位带走去解决供电的问题了。
这供电问题解决得如何徐丰年还没来得及关心。他只知道这一来二去,自己大概已经在这几位斩妖人心中被打成了一个标准的无能且贪婪的官僚了。
官僚就官僚吧,平日里关起门一家人大家心照不宣的,也不是什么太坏的事儿。
可这斩妖人完全隶属于另一套管理体系。
万一他们回去在报告里提上点什么有关南靖的负面内容,怕是自己的仕途就真的走到尽头了……
徐丰年越想越慌, 头顶都冒汗了。
坐在谭盛风身边的岳莫隐把徐丰年的反应看在眼里。
跟政府官员有过不少往来的他很快就结合当前的情况揣测到了这人的想法。
为了避免徐丰年思维拧巴到做出什么多余的事儿, 他还是主动偏身倾到谭盛风耳边提示了一下:“徐区长关心你呢, 给个反应?”
直到感受到耳边传来的呼气, 谭盛风才如梦初醒, 但是刚刚神游天外的他根本没听到徐丰年对自己说了些什么也根本不知道该给出什么反应。
大概是早有判断, 所以那道呼气并没有离开, 反而变本加厉地凑了过来。
“徐-区-长-刚-刚-说……”
谭盛风敢肯定岳莫隐是故意的。
有什么事儿不能在一个正常的社交距离说吗?!
有什么事儿非得这么一字一顿地说吗?!
但是现如今自己确实是需要对方告诉自己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所以只能躺平摊开任人宰割。
虽然感觉场合不是很合适,不过经岳莫隐这么一折腾,谭盛风之前一直淤积在胸口的烦闷确实消散了一些。
等到终于把前因后果听完后,他当即朝岳莫隐所在位置的反方向移开了一些距离, 揉着不知是因为发热还是发痒而泛红的耳尖回答徐丰年道:“没有,菜烧得挺好的,只是我个人没什么胃口。”
职业官僚徐丰年自然而然地把谭盛风的没胃口当成了不喜欢托词。
“没胃口啊,这可是大事。”他连忙找补道,“要不让后厨那边给谭先生加一道我们本地特色的开胃菜,保证……”
“徐区长不必如此,确实是我们最近给这小孩压任务压得有些多。”梅临渊主动开口打断了徐丰年,随后看向了谭盛风并用手背向外侧挥了一下,“吃不下就先离席吧,今晚好好休息。”
得了个台阶,确实没心情吃饭的谭盛风也就顺势跟同席的几人打了招呼离开了。
“原来如此。”见梅临渊都这么说了,徐丰年终于如释重负,“也是,现在年轻人的胃是个大问题。我总感觉跟生活压力大没时间做饭只能吃外卖有很大关系。我在什么大厂的小儿子就是这样,早九点上班晚十点下班,累死累活不说,挣的钱都送医院了。”
这个话题似乎意外地引起了梅临渊的共鸣。
平常很少透露个人情况的他居然主动跟徐丰年讨论起了各自小辈的情况。
什么工作内容不稳定、对待情感不认真、挑食熬夜刷手机,种种内容不一而足。
整个人似乎从“梅主席”这样一个位高权重人人敬畏的身份中脱离出来,成为了一个街边随处可见的爱操心的长辈。
挂心着谭盛风的岳莫隐在两人对话中找了个机会请示说:“我去看看他的情况。”
这边梅临渊刚点头以示同意,那边徐丰年立刻顺杆爬:“要不打包吃的一些给谭先生带上去?多少吃一点不是?”
深知谭盛风行事风格的岳莫隐摆摆手,拒绝了徐丰年的建议。
虽然岳莫隐离开的过程间一直带着恰到好处的得体微笑,可见过的人比走过的路都多的徐丰年还是从对方的一举一动中感觉到了一种不亚于梅临渊给到自己的威压。
但这两种威压在细微之处的内核上还是略有不同的。
岳莫隐的威压是一种熟知自己一切动机和行为逻辑而应对得游刃有余的从容,而梅临渊的威压则是一种居高临下高屋建瓴只要你违逆我的心意我甚至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碾死你的浑不在意。
而无论哪一种都是徐丰年这辈子都没办法达到的状态了。
在徐丰年歆羡这两人状态的同时,一种嫉妒的心情也油然而生。
凭什么啊?
就凭他们是斩妖人吗?
就凭他们的特殊身份就可以凌驾在蝇营狗苟那么多年只为在这一方土地上有点作为的自己之上吗?
然而这种情绪只出现了一瞬就被徐丰年抚平在了眼神的深处。
他已经习惯了在规则的拘束和保护下办事,就算现在他被发现是天赋绝伦的斩妖人,也不见得他会放弃现有的一切去从妖兽的口中为自己搏得一个前途。
罢了罢了,人各有命,富贵在天,有些事情总归是强求不来的。
*
明明只前后隔了几分钟,可任凭岳莫隐在招待所的前后左右绕了几圈,也完全找不到谭盛风的人影。
正当他拿出手机打算给对方去个电话的时候,只听得一声绵长的“看这里”自头顶传来。
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岳莫隐发现谭盛风竟然侧身坐在一道横窗上,左边的腿斜斜的搭在窗框上,右边的腿自然垂落在外侧。
低垂的眉眼被散落的刘海遮了大半,整个人就宛如失落颓丧这四个字的实体化。
“怎么在这里?”岳莫隐朗声问,“外边冷,有话进屋说,别着凉了。”
但是吧……
谭盛风正坐着的窗户好像不属于他本人房间……
而是属于自己的?!
似乎是对岳莫隐的关心有所感触,谭盛风居然伸手一推,把原本只是半敞着的窗户推成了全开。
在那厚重的窗框移开后,岳莫隐才发现此时谭盛风的手里拎了一个空了一半的白酒瓶。
这么短的时间,他从哪整来的这么一瓶白酒?
谭盛风并没有给岳莫隐思考这个问题的时间,先是把耷拉在外侧的右腿蜷在身前,整个人缩了一下在窗框上留出了足以坐下一个人的空间。
随后他朝着岳莫隐勾勾手,“来坐。”
?
什么意思?
岳莫隐微微怔了一下。
他感觉此时的谭盛风不太正常。
但一个喝醉的人做出什么事儿都是可能的。
似乎是不满于岳莫隐什么反应都没有,谭盛风主动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口齿略有含混道:“你上来嘛。”
真是非常卑鄙且浅显的绿茶招数啊。
但岳莫隐选择假装看不破。
首先,他也不是什么彻头彻尾的正人君子。
其次,从认识谭盛风开始一直到现在,岳莫隐还从来没见过谭盛风撒娇耍赖的样子。
这送上门的大好机会,他可不会放过。
*
看着岳莫隐坐到了自己身边,谭盛风先是把剩了个底儿的酒瓶塞到了对方手里,整个人泄力般靠在了身后的窗框上,显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明天一大早出发,现在还喝酒?”看着瓶口残余着些许晶莹的液体,岳莫隐用拇指稍微抹了一下,才把瓶子放到一边,“我大概可以理解你心中的烦闷,但最好也不要用这种伤害身体的方式去排解。”
首先,明天有行动,自己得能起来。
其次,喝酒会影响身体机能,有可能会起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