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是女人最好的医美 第57节
景元帝指尖轻轻敲击桌面,看着转悠一圈后重新回到座位上,明显精神不少的霍翎,突然对李满道:“十三护不住她。”
李满察言观色,连声附和:“陛下说得是。郡君进京一事,当初可是您亲口同意的,她要是在京中受了什么委屈,那不就是打了您的脸面?”
“奴才斗胆说一句,陛下日理万机,但这平日里,也该抽出些时间照拂郡君一二才是。”
景元帝露出赞许之色:“确实是这个道理。”
十三护不住她,她自然没必要非他不可。
要怪,就怪十三自己吧。
“皇兄今日居然没有中途离席,真是稀罕事。”
端王的声音从下首传来。
景元帝倚着榻子,姿态闲散:“十三怎么过来了。”
端王道:“在下面坐久了,过来与皇兄、皇姐聊聊天。”
宁信长公主也不客气,直接戳穿:“得了吧,瞧见你那难看的脸色,我就没有聊天的心情。”
端王习惯了这位皇姐的毒舌,无奈道:“皇姐总要给我留几分面子。”
毕竟还有外人在,宁信长公主摇摇头,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觉得端王在感情一事上太过摇摆不定。
也许是因为从小到大都养尊处优,没栽过什么跟头吧,以至于在当断则断的时候,尽显优柔寡断。
景元帝不知在想什么,方才一直没说话,这会儿突然开口道:“行了,你们姐弟两要说什么就自己说去吧,朕回去了。”
目送着景元帝离开的身影,宁信长公主小声吐槽:“才刚夸他没有中途离席,他就不耐烦再坐下去了。”
他们兄妹的性格,在这方面真是天差地别。
一个最不耐烦应付宴会,一个却总喜欢举办宴会。
端王笑了下,走去与宁信长公主聊天:“我前两日派人送给皇姐的
燕西特产,皇姐可还喜欢?”
宁信长公主与霍翎同坐在右侧,中间只隔了一个席位。说话间,端王随意朝霍翎的位置扫了一眼,却发现那里早已空无一人。
***
宫中准备的果酒度数不高,但后劲很足。
霍翎的酒量还算可以,不至于因为几杯酒就醉倒,但也有些醉意上脸。
她摇了摇手里的团扇,没有朝着人多热闹的地方走去,而是走到了附近的月漾湖透气。
月漾湖是宫中最大的人造湖,相隔一段距离,零零散散站着不少人。因为光线不足,远看只能看到人影,分不清具体身份。
霍翎吹着微凉的夜风,惬意眯起眼眸。
耳边传来一道脚步声,浅淡的熏香钻入鼻尖,正是上午近距离闻过的气息。
“陛下来得比我预期要快。”
微风将远处的丝竹管乐和觥筹交错声送来,周遭一片静谧。
天边明月与湖边烛火一同坠入湖水,微风吹过,身后一派波光粼粼,正应了“月漾”之名。
霍翎扶着栏杆,回头一笑,仿佛仙人乘月涉水而来。
景元帝右手抬起,在她右边鬓角重新别上一朵垂丝海棠。
“这花很衬你。”
第34章 “只有想给和不想给。”……
刚摘下的垂丝海棠娇嫩欲滴,霍翎轻抚鬓边花。
“才刚还了陛下一朵,陛下又重新为我簪上一朵。这样下去,怕是要还不清了。”
“朕送出去的东西,本就不需要还。”
“陛下一向如此慷慨吗?”
景元帝走到栏杆边,与霍翎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闻言微微侧头:“朕在你心目中,是这样一个形象吗?”
“封我为郡君,送我两套京师府邸,这还不够慷慨吗。”
景元帝并未把这些东西放在心上,所以也没有居功:“这些封赏,都是你应得的。”
“这世间,哪里有什么应该不应该。”霍翎望着月下波光粼粼的湖水,将手伸出栏杆,仿佛是要捞起水中的月亮,“只有想给和不想给。”
景元帝心中一动:“这话听着通透。”
想给了,哪怕不应该,也能给;不想给,哪怕再应该,也能找出千万般推拒拖延的理由。
霍翎肯定道:“所以陛下在朝中,一定很受臣子爱戴。”
景元帝问:“这又是为何?”
霍翎道:“我这是以己度人。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我若是陛下的臣子,定然是要感谢陛下的知遇之恩,为陛下肝脑涂地。”
景元帝笑了一下:“当初朕为你拟了襄安二字作为封号,真是再合适不过。”
“这是陛下拟定的吗?”霍翎有些意外,“我还以为是礼部拟定的。”
“按照章程,一般都是由礼部来拟定。但朕看过折子后,脑海里第一时间冒出了这两个字,就没有再假他人之手。”
不远处,李满举着灯笼来回晃了几下。
景元帝接收到他的提醒,对霍翎说:“湖边风大,不如去凉亭坐会儿吧。”
八角凉亭距离月漾湖不远,石桌上摆着精致的茶水点心。
李满为两人都倒了茶,就十分有眼力见地退了出去。
景元帝问:“这两日在洛城游玩过吗?”
“每次辰正出门,亥初方归。”
景元帝算了下时长:“看来玩得颇为尽兴。那你近距离感受过后,还觉得洛城很好吗?”
霍翎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陛下会这么问,是因为您不知道洛城于我而言意味着什么。”
“朕确实不清楚。”
景元帝并不否认这一点。
他对于霍翎的了解,更多是从端王所上的那道折子,以及《清燕西》那出戏得来的。
“不过朕记得你说过,若有疑问,可以当面垂询。”
“郡君现在可以为朕解惑吗?”
霍翎支着下颚,声音里透出愉悦:“这可是陛下自己要听的,不能听到一半就不耐烦打断我。”
被这么要求,景元帝不免一笑:“朕的耐心一向很足。”
霍翎对这话只信一半。方才官员给他敬酒时,他眼底的不耐就差化成实质了。
“陛下应该很清楚我的出身。自从霍家败落后,我爹就心心念念着光耀门楣,希望能在他有生之年,带领霍家重返京师。”
“我幼时,就是在这样的氛围里长大。在我还不知道京师到底意味着什么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期待自己进入京师的那天。”
“十年。”
霍翎朝景元帝比了个“十”的手势:“从我生出这份期待,到我真正进入京师,一共过去了十年。”
“陛下问我洛城到底好不好,我的答案永远都不会变。因为只有这样好的城池,才配得上我十年心心念念。”
景元帝瞬间就理解了霍翎的心情。
在她心目中,“京师”不仅仅代表着这座城池本身,更是她理想的具象化。
“进入京师”,不是字面意义上的走进这座城池,而是风风光光回到此地,重新拥有和京中权贵平等对话的底气。
景元帝恍然:“难怪你说朕慷慨。”
霍翎点头:“陛下随手送出去的东西,恰好就是我最想要的。”
明白了这份心情后,再回头去想折子里提到的事情,以及那一出《清燕西》,景元帝又有了不一样的感受:“你与何泰不对付,应该不只是因为他险些害死你爹吧。”
霍翎眸光一亮,她用那双夹杂着潋滟水光的眼眸直勾勾凝视他:“陛下看出来了?”
景元帝自问不是个喜好卖弄之人,以他的权势地位,也无需靠着卖弄来收获认可和崇拜的视线。
但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原本只打算点到为止的话语,竟也不自觉变多了起来。
“十三为你请功时,说了你劝降李宜春之事。”
他并不避讳在霍翎面前提起端王。
“朕那时以为你是痛恨幕后黑手,更甚于痛恨一把杀人的刀。”
“现在想来,你最在意的,应该是何泰险些毁掉了大好局面,令你们回京一事凭空生出许多波折。”
霍翎想了想,还是点头承认了:“陛下说得不错。”
“我爹在打仗方面,还算一员勇将。陛下认可这个评价吗?”
景元帝轻咳一声,压住自己的笑意:“能生擒李向笛,确实堪称勇将。”
霍翎知道他在笑什么,不好意思道:“我不是故意夸我爹的,我只是想以此表示,我爹在军事上颇有才能,但在过去十几年里,我从他身上感受到最多的东西,就是执念蹉跎之苦,岁月煎熬之痛。”
“他在永安县当了十几年校尉,打过最大的一仗,就是剿灭盘踞在山林里的几百山匪。”
“无论是他,还是霍家,等这个机会都等得太久了。”
“如果把这个世道比作一场赌局,有人筹码多,可以一输再输;有人筹码少,只有唯一一次机会。我们好不容易等来了可以孤注一掷的时刻,却险些被人釜底抽薪,就仿佛已经看到希望又陷入黑暗。”
“这种心情,陛下可以理解吗。”
景元帝对何泰,原本是没有太大意见的。在他看来,该做的惩罚,十三在燕西时都惩罚过了。
但听了霍翎这番剖析,他也难免代入她的视角:“可以理解。”
霍翎朝他笑了一下,没有再揪着何泰的问题不放。有些事情现在就说出来,未免显得太急切了。
而且,景元帝与端王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