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烛慕一直想不通祁非这么好的人怎么也会遭遇这么折磨人的失恋,但他担心祁非已经代入到曾经在“恋爱纪念日”分过一次手的自己,于是也沉默无言地躺下来。
对于不熟悉的人来说,静谧的气氛就像是飘浮在空气里的尘埃,会叫人呼吸困难。
但对于曾经相处过三年的伴侣来说,却像是下起暴雨的午后,一起舒服地躺着,享受难得放松的时光。
烛慕被祁非干扰醒来之后暂且还睡不着,在漆黑不见五指的夜里瞪圆了浅色瞳孔。祁非面朝天花板,始终保持平躺着的姿势,似乎是睡着了。
但最先开口的却是一副熟睡模样的祁非。
他随意扯了个话题闲聊道:“烛慕,你跟乐闻十几年没见,现在才团聚了一个星期,你不想留下他?”
“他在菀城创立了一家游戏工作室,从年头忙到年尾,这次也只是因为出差,才顺便来看看我——小时候的玩伴在长大后各奔东西也在所难免。”烛慕看得很开。
“你很不舍得他走吧……”
祁非的语音语调里好像夹杂了某种难以言说的情绪,惹得烛慕偏头看他,不过在黑暗里,除了模糊的五官,烛慕并没有看出什么。
祁非继续开口:“上次你说到两小孩看恐怖片的事了。”
烛慕果然被转移了话题。他也没问祁非怎么突然想听他的往事,只是在黑夜里很清晰地漏出一声笑:“这算睡前故事吗?”
祁非把头偏向背对烛慕的另一边:“我也……没那么想听。”
烛慕斯文地弯了弯眼睛:“好吧,那就是我很想说。”
黑夜里,只剩下空调平稳的风声和烛慕徐徐的叙述。
“让我想想上次说到哪儿了……哦对……乐乐胆子特别小,那天我妈和美琳阿姨都不在家,我和乐乐就窝在一个沙发上看电视……其实现在想想,那实在称不上恐怖片,只不过是有一个僵尸的小片段而已……但是我家电压经常不稳,那时候刚好电灯突然熄灭了,我就听见了乐乐的尖叫声……”
祁非还是后脑勺对着烛慕的姿势,闻言轻嗤了一声:“胆小鬼……”
他的声音极小,烛慕没听清,下意识问:“什么?”
祁非觉得脖子偏得久了,颈侧又痛又累,于是又往烛慕那一边偏:“没事,你继续说。”
烛慕于是继续边回忆边说:“嗯……然后他就哭闹不停,一个劲儿往我怀里钻,鼻涕眼泪蹭了我一身。我本来也很害怕,但看他那么害怕,我就想——我是哥哥,我一定要照顾好弟弟,所以我就一直抱着他安慰……乐乐很听话,我只要安慰几句,他基本就不会哭了。作为不哭的奖励,我就打着蜡烛给他做了一个纸灯笼,我骗他这个纸灯笼可以装阳光,只要他明天把纸灯笼放在阳光底下晒一晒,下一次停电的时候,它就会发光,他就再也不必怕黑了。”
祁非虽然看不见黑暗里他说那些经历时候的神情,但光听他喜悦的笑音就能感受到他内心的幸福。
“你很喜欢他吗?”祁非轻声问。
烛慕觉得这话问得很奇怪,不过他也没有多心,肯定道:“当然啊,我怎么会不喜欢乐乐。”
“哦。”祁非没什么情绪地开口,“那之后呢?下一次灯笼没亮怎么办?”
“那时候有一种会发亮的装置,我把它……”
第3章
烛慕讲着故事,无意间低头,才发现祁非双眼轻阖,呼吸均匀而平缓,已然睡过去。
他的左臂暴露在空调下吹了很久,即便翻身缩回被子里,也依然冷得蜷缩起来,直往烛慕怀里钻。
烛慕动作轻柔地将被子向他挪了挪,将他严严实实裹住,随即又抓住他的手,用掌心的温度驱散他他手上的寒意,不多时也悄然入睡。
五点半被闹钟惊醒时,另一半床单已经冰冷。
以往祁非都是睡在自己房间里,第二天会等他起来一起吃早饭。
今天多半是公司有一些突发情况需要他去紧急处理,不然以祁非对所有事都处变不惊、泰然自若的态度,烛慕很难想到还有什么事能绊住他。
烛慕独自吃完早饭,给秘书发了条消息,让他记得给祁非带份早餐。
发完,他顿了顿,又打开和祁非的聊天框,手指在屏幕上敲下。
【我今天下午请了假,可以去办离婚的手续,你看看下午方不方便,我们一起吧。】
发送成功后,他看着屏幕,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后将手机放在一旁,静静等待回复。
烛慕带一班和二班两个理科班的语文,为了挤出今天下午的时间,他特地把今天的课都调到了上午。
连着上了一节早读加四节课,嗓子干的都要冒烟,烛慕削了个梨润润嗓子,点开手机查看消息栏是否收到祁非的回复。
消息最顶上是一条请假申请,下面是各种广告,倒是一条祁非的消息也没有。
他抬手拉开抽屉,掏出请假条,签上自己的名字,又给祁非发了一条确认下午三点办理离婚的时间信息,随即继续耐心又安静地等待着祁非的回应。
然而祁非那边迟迟没有动静。
烛慕也开始心生疑惑——能这么长时间绊住祁非的事情到底是什么?该不会有什么财产危机、黑客入侵,或者间谍窃密吧?
一整个下午,烛慕坐在阳光笼罩的办公桌前,红笔在周考试卷上留下一道道批改痕迹。
手机屏幕亮着,推销广告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刷屏,甚至还有推荐他买婴儿奶粉的。
可他真正在等的那个人,却始终没有发来消息。
下午三点多,距离离婚办事处下班的时间越来越近,烛慕频繁看向电脑右下角,到后来终是坐不住了,主动给祁非打了一个电话过去。
电话铃声一直响到最后也没有回应,最终因无人接通而挂断。
烛慕皱了皱眉,下一秒手机震动,来电人显示是【祁先生】。
眉头逐渐舒展,烛慕点下绿色接听键:“祁非,你现在在……”
“烛先生!祁总刚刚给你打过电话吗?!”
烛慕辨认出对面是秘书的声音。他了解秘书,对方是个谨慎端方的人,很少有这么慌乱的时候。
烛慕心跳微沉,冷静询问情况:“没有。怎么了?”
秘书那边有很重的喘息声,人应该是在剧烈运动,而且时不时还会传来身边人含糊不清的说话声。
秘书言简意赅地向他说明情况:“祁总失踪了。”
“司机师傅早上给我打电话,是祁总让他九点去乌江华宴,但是去了之后,司机师傅发现门是敞着的,祁总在楼梯下面昏迷不醒,疑似从楼梯摔下来了。
司机师傅把祁总送去就医,医生诊断无明显外伤,但由于头部撞击到墙壁,出现了暂时性的昏迷。
刚刚秦总得知了情况,从公司赶过来,我下楼迎接,哪知道一转眼的功夫,祁总就从病房消失了。
我们正在顺着医院的监控一路查,但这样还是比较耗时……”
“我知道了。”
烛慕心知秘书想问他祁非会去哪里,但他确实是猜不到,只好一边站起来收拾东西,一边安抚他。
“我今天下午跟学校请了假,现在就去找他……”
说是这么说,但在人潮涌动的城市里寻找一个有独立思考能力的人,谁能知道对方是基于什么样的考虑去了什么地方。
烛慕打算先去事发地点了解情况。
……
多年没有再踏足祁非那座名为乌江华宴的豪宅,烛慕本来还内心忐忑不知道刷脸给不给通过,好在这扇门还是认得他的,面部识别认证通过后,立刻就为他敞开了。
烛慕仔细寻找疑似祁非受伤的地方。
但就如秘书所言,整个房子里干净地就连祁非是在哪里摔的、最终又摔在了哪里都看不出来,更是无从判断究竟什么原因才致使他一个人跑出医院,还不跟秘书打招呼。
难道祁非是住院的时候,想到了今天要和王总李总会面,或者要走访旗下公司?
烛慕看了眼二楼,那是祁非卧室所在的地方,现在可能里面已经都被搬空了。
烛慕没有窥探人家隐私的癖好,无功而返后又回到了他们的公寓里。
然而不出所料,黑暗萧瑟的房间里并没有另一个主人回来的痕迹。
烛慕泄气地坐在家里的沙发上,思来想去,反倒真让他想起了一个祁非的确经常造访的地方——一个私人的心理诊疗所。
诊所的主人名叫苏遥,和他一样喜欢喝茶,但烛慕其实没见过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联系他,认识他也仅仅只是因为:祁非患有心理疾病的证明是在他那里开的。
烛慕给祁非的挚友秦廷玉打去电话,一来想问问他和秘书有没有查到祁非的去向,二来也是想要问问他知不知道苏医生的联系方式。
“喂?”
“秦先生,是我,烛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