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接到烛慕电话的秦廷玉惊讶地又看了一遍来电备注,确定自己没有看走眼,才奇怪地问:“烛慕啊,有什么事吗?你找到祁非了?”
  “还没有。”烛慕道,“我是想问问,你认识苏遥吗?”
  “……”秦廷玉隔了几秒才反问,“你是觉得祁非在苏遥那里?”
  “有这个可能——祁非以前经常会去进行心理疏导……”
  “不可能。”秦廷玉斩钉截铁地断言,“我们刚才已经问过苏遥,祁非并不在那里,你不必再去问一遍。而且根据我们的追踪,我们已经根据监控基本划定了祁非目前的位置范围。”
  烛慕连忙追问:“在哪里?”
  秦廷玉随口说了一个地址。短短两个字,却让烛慕流露出很是惊讶的神色。
  下午五点钟,查监控的一波人终于确定了祁非的位置。
  但这无疑证实了,事情正朝着匪夷所思的方向发展——原来祁非一直就在烛慕眼皮底下,而他却浑然不知。
  ……
  沿着一中的外墙走上半程,就可以看到在它背后有条僻静的小路。
  小路一侧是学校围墙,另一侧则矗立着一排高大的栾树。
  这里迎向了西方最后一道火红的落日,承载了一千多个日夜里烛慕独自行走的足迹。
  它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烛慕最熟悉的地方,但现如今,却仅仅是作为逐渐散落在时光里的记忆碎片。
  烛慕现在回家也已经不再需要经过那里,所以他更为不解,祁非为什么会突然去到那里?
  五点半的余晖里,烛慕再度踏上那条过于熟悉的柏油路。
  曾经偶尔才会有一辆汽车呼啸而过的街道,如今经过整修,已经和一中大门前的正街相连,开满了热热闹闹的商铺。
  烛慕在一家冰糖葫芦店门口看见了被人群簇拥着的祁非。
  某个干任何事都游刃有余的人皱着眉,露出了近似于研究菜谱上“适量”到底是多少克的费解表情。
  突然,青年的视线远远望过来,嘴角一瞬间闪过的喜悦也跟着变成了震惊。
  烛慕隔着人群看见他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看嘴型有点像是在念他的名字。
  烛慕走上前,听见了秘书和秦廷玉的提问。
  秘书:“祁总,您真的不记得我了?那您前天说要给我加奖……不是,我是说您今天要召开部门例会的事,您还记得吗?”
  秦廷玉:“不是吧,在我面前还要装这么像啊……那我去年八月和陆雨青出国旅游,把你骗去秦氏给我顶班的事,你也不记得了?”
  路过的烛慕脚步一顿:“……”
  怪不得去年八月祁非回家都是一副阴沉的表情。
  当时他只知道他们两个人都是好不容易挤出时间决定去北海旅游,尤其祁非对他们第一次共同旅游看得格外的重。
  但是因为临时交代给他的工作,最终计划泡汤,以至于那一段时间他一直心情很不爽。
  ……原来这里头还有内幕啊。
  他们两个各怀鬼胎的小心思,祁非听得出来,但却并没有自己是主人公之一的代入感。
  更不用说他此刻全部的心神都放在烛慕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上,五雷轰顶般震惊地看着烛慕,语气带着浓浓的质疑:“你真…不是…烛慕……”
  烛慕正在思考秘书所说的“不记得”是什么意思,听到祁非疑似是在询问,便主动回应了一句:“我是烛慕。”
  但祁非的话却并没有说完整:“……的父亲?”
  “……”烛·正值英俊的黄金期·咬牙切齿·慕,“我想,我的确就是烛慕。”
  末了,他还给最后两个字加上重音:“本人!”
  烛慕满脸黑线地亲耳听见秦廷玉拿手肘戳了戳秘书:“幸好他没这么问我——你说在这种情况下把你们祁总臭骂一顿,算不算正当防卫?”
  秘书捧哏似的:“算人身攻击哦,秦总。”
  “我看起来很老吗?”烛慕不解地问祁非。
  “没有。”祁非实话实说。
  只是这个烛慕看起来比印象里更加成熟稳重,少年人的青涩完全褪了个干净,但眉眼依然是熟悉的样子。
  祁非也知道烛慕的父亲早就去世了。但如果不这么去猜测,他该怎么解释现在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怪事?
  烛慕并没有第一时间拉着祁非盘问。
  他向前靠近祁非,在对方逐渐惊悚的视线里,双手轻轻抬起,缓缓贴近祁非的脑袋。
  等确定除了后脑勺有点肿,其他没有肉眼可见的外伤,这才严肃地盯着他问:“你……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祁非顺着烛慕轻柔却不容置疑的力道,抬抬胳膊伸伸腿,歪歪脑袋张张嘴,等烛慕把他身体从上到下都动了一遍,他才内心极度复杂地说:“没有。”
  憋了一会儿,他还是没忍住心底的震撼,又问了一遍:“你真是烛慕?”
  烛慕初步觉得他可能失忆了,但又想不通他为什么还记得他的名字,于是试探性地反问道:“我和你记忆里有什么区别吗?”
  祁非闻言,从他的脸上开始仔细地观察。
  “你现在看起来更像个成年人,头发稍微长了一点,眼窝更深,但是黑眼圈没那么重了……”他又往下细数,“明明今天要上课,你却没穿校服,我也没看你穿过这件米色衬衫……不过……它很适合你……”
  烛慕下意识说了一句:“谢谢。”
  他心里思量着,这个祁非说话的思维逻辑都很正常,如果不是跟之前的祁非相比,整个人看起来活泼了很多,烛慕或许真会觉得他没有什么大碍。
  他隐隐有一个猜测,而下面一个问题就是他的证实。
  “我再问一个问题——你还记得你现在几岁吗?”
  祁非愣了愣,大概是理解了他的猜测,瞳孔明显缩小,眼眶则慢慢圆睁:“十七。”
  这样一个猜测被证实,烛慕实在是不敢相信。昨天还在和他聊离婚的二十七岁的祁总,今天就失忆回到了十七岁的心智?
  这么一想,就连这场婚姻都让烛慕极具负罪感。
  十七岁啊,还是在他学生的年纪,一觉醒来莫名其妙跟昨天还互相打闹的高中同学结了个婚……这是能跟这个祁非说的吗?
  “现在是哪一年?”祁非歪了歪头。
  “……”烛慕无力地抓住祁非的手腕,千言万语落在嘴边,只吐出了这么一句话,“我带你……先去看看医生……”
  秦廷玉在他们说话时一直没插嘴,直到看见烛慕想带走祁非,他伸手抓住了烛慕的手臂。
  “先等一等。”
  第4章
  烛慕动作停住,只见秦廷玉狐疑地绕着祁非走了两圈,摸了摸下巴。
  “你先解释解释你从医院跑出来干什么?你都不奇怪你怎么在医院里的吗?而且你为什么要来这里?你现在的记忆是在哪天?”最重要的是,“你没被人夺舍了吧?”
  祁非看了一眼不知道多少年后依旧稳定抽象的好友,说:“我昨天发烧,一直在住院,所以并没有奇怪我为什么会在医院……”
  “他确实是十七岁的祁非。”秦廷玉凑近小声但肯定地对烛慕说道。
  烛慕好奇问道:“你怎么确定的?”
  秦廷玉似笑非笑:“二十七岁的祁非哪有这么好脾气回答我。”
  烛慕眼里流露出几分困惑。
  二十七岁的祁非,很温柔体贴好脾气不是吗?
  不过十七岁的祁非是什么样的,他好像没太关注过。
  祁非紧紧盯着他们缓缓靠近的姿态,又解释到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我来这里是为了找韩天龙。”
  “韩天龙是谁?”秦廷玉茫然地问了一句。
  祁非不动声色地瞥了眼烛慕,默不作声。
  “是当时外校的一个混子。”
  回答的人反而是烛慕。一方面他记性还不错,另一方面这个人确实也令人印象蛮深的。
  “你不会是跟他约了校外打架吧?”秦廷玉挑眉,心说他怎么不知道祁非有当校霸的潜质,“他惹你了?”
  “惹我倒是没有。”祁非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秦廷玉无视了他那双小狼崽子护食一样盯着他的黑眸,故意不告诉他十年后他们几个人之间的关系,又转头戏谑地问起烛慕。
  “烛老师呢,你记得韩天龙吗?”
  “老师?”祁非愣了愣。
  烛慕皱眉回忆起了自己的十七岁。
  “他跟我倒是有点矛盾。好像是我高二暑假在一个超市帮忙搬货,他当时的女朋友在超市里帮她姑姑收银,我们没怎么聊过天,但是开学之后,学校里突然散播了各种风言风语,说我抢了他的女朋友。”
  烛慕不算内向,但也说不上广结好友,他们班的同学都愿意相信他,但同年级乃至其他年级的七嘴八舌,他也不可能一个个冲进人家班里去澄清,干脆就想着,没闹到他面前就不去理会,反正过了一个星期恐怕也没多少人去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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