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明天他们就要离婚了,今天不去吃点甜头,等到明天再去当变态跟踪狂,他可真就只能去吃苦头了。
这么想着,祁非红着耳尖,面上更为冷峻地敲响了烛慕的房门。
打开门,他立刻就看见了缩在被子里的烛慕,胸膛刚好遮过不可言说的地方。
祁非的视线定格在烛慕胸膛上的某一处——那是已经很接近脖颈的地方,是烛慕高中时整个人过度劳累摔倒,不小心划到锐利的机器,最终留下的一道浅淡的疤痕。
也正是因为这道疤。他终于忍不住对烛慕的心疼,给他介绍家教的工作,才有了他们的后来。
祁非定定看了几秒,随即视线上移,看到烛慕结实有力的手臂,看到他由迷茫到清醒的眼眸,再看到他乖顺搭下来的黑发。
他忽然就想到了高二有个体育老师,天天亲自来通知烛慕参加训练,顺便用一种如狼似虎的眼神拉着他让他去参加训练,他说不去。
可是某一天,那个体育老师没来,反而是来了一个低年级的学弟。
他看着一米九的大高个怯生生站在一米八的烛慕面前,声音极低的和他说了些什么话。
祁非一句没听,眼里只有烛慕笑眯眯地回答了一句“好”,那个学弟黝黑黝黑的脸上也随之泛起羞涩的笑容。
十七岁的祁非左手撑着脑袋,右手的笔在五指间飞快且有序地旋转。
他盯着烛慕头顶一撮翘起的毛,在阳光照耀下发着金光。
下一次再受到那个体育老师邀请,他鬼使神差地就说了一句:“好。”
可惜也是同一天,祁非得知烛慕退队了——因为他实在是忙得分身乏术。
就像他高二发现自己喜欢上了烛慕,高三就被逼着戒掉喜欢。
他们总是这样,擦肩而过。
祁非心神恍惚地重合了烛慕的十七岁和二十七岁,直到烛慕疑惑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祁非回过神,却并没有想好该怎么回答他,总不能说‘床塌了,所以只好过来挤挤’吧。
他欲盖弥彰地把视线钉在了烛慕头顶的白墙上,平静地说:“床上有……一只……蜘蛛。”
祁非抿了抿唇,思考力回笼后他才觉得自己真是脑子短路了,这么低劣的理由谁会信?
果然,烛慕疑惑地问了一句:“蜘蛛?”
祁非眼见越说越错,再也不开口,闷不吭声地钻进烛慕的被窝里。
——反正他已经打定了主意,不管事情成败,他都得先捞点好处。
烛慕果然没有拒绝。但祁非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安心。如果把他脑子里的抽象想法具体成一张白纸,那一半写着“烛慕”,另一半就是写满了“乐乐”。
那个烛慕在梦里从未如此难过呢喃的名字。
如果不是前两天他偷偷进来看他,或许他永远也不知道烛慕的心里还有一个人,能让他有失恋一样的痛苦。
即使烛慕后来说乐乐只是他小时候的朋友,祁非依然放不下心。
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实在太可怕。
到底是什么样的情谊才能让一个不到十岁的小男孩在心里惦记了十几年?
那他们这三年的相处,又会在烛慕心底留下多久的印象?
全国十几亿人,祁非曾以为在烛慕的世界里消失了十多年的“乐乐”再也不可能出现。
直到那个名叫“乐闻”的男人亲昵地揽上烛慕的肩膀,在他脸颊留下一个吻。
“好久不见喽,竹子。”
他从烛慕嘴里旁敲侧击问到了许多关于那个人的故事,一种无力之感油然而生。
他的确无法比拟那个人存在于烛慕记忆里的时间和经历。
可是凭什么呢——
凭什么烛慕嘴里说出来的是“乐乐”,却不是他的名字?
凭什么就不能是他们之间有着二十多年的情谊,并在彼此心里刻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凭什么乐闻能见证烛慕生命里所有最重要的节点,而他这个“伴侣”却只是煞费苦心骗来的虚假谎言?
凭什么烛慕只有说到那个人的时候,才会笑得这么开心,而他们只能是相敬如宾?
凭什么……先动心的不能是烛慕……
只要烛慕敢追他,他就敢立刻答应!
祁非醋溜溜地想。
祁非听着听着,在公司紧绷了一天的神经渐渐松懈,又在混着烛慕身上沐浴露清香的空气中,眼睛逐渐闭上了。
他失去意识,投入了一个奇怪的梦境。
印象最深的是一个小孩回头,冲着他灿烂一笑。
更奇怪的是,明明只是在做了个看不懂的梦,他的心脏却一抽一抽地痛苦不堪。
早上醒来的时候,周身被暖洋洋的温度包裹,甚至还有点热。
祁非翻了个身,本就因为做了莫名其妙的梦,心里有点不爽。回头一看天都还没亮,顿时心里浮躁地涌起几分恼火。
他皱眉看了一眼空调——他平时很怕热,空调都是开到早上都不关,今天空调是怎么回事?
然而还没等空调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从弯曲僵直的手指和手背处传导的人体温度让他陡然惊醒。
对了,他好像在烛慕房间里……
祁非彻底醒了。
眼睛终于适应了黑夜,黑黝黝的眸子一瞬不眨地盯着眼前根本看不清的睡颜。
好几分钟后,祁非的眼神黏糊糊从烛慕的脸上撕下来,看了眼他们紧贴在一起的三只手,随即继续直勾勾盯着烛慕的眼睛。
但这次他却悄无声息地缓缓靠近,唇角轻轻贴在烛慕右手的食指上,嘴角莫名上扬。
见烛慕一点动静也没有,他更大胆地凑近了他的脸……
十厘米、九厘米、八厘米……五、四、三……
祁非嘴唇发着抖,目光落在烛慕挺直的鼻尖上,眼底蕴满了急切的风暴。
烛慕…………
“嗯……”烛慕轻轻喘息了一声,翻了个身,连带着握住祁非的手也被抽回。
祁非像是被酥酥麻麻的电流击中,整个人错愕地愣在那里。
按原定计划降落的吻,意外偏离了目的地,却也因此让他因祸得福。
半晌,他微微颤抖着手,轻覆在自己的嘴角上,那里只有他炙热沉重的呼吸,和一丝丝转瞬即逝的触感……
脑子里有一种烟花在爆炸的眩晕感,祁非眼神复杂地瞧着烛慕无辜的睡颜。
最终,他大张手臂,选择性地忘记自己怕热,反而前胸贴后背将烛慕拢入怀中,头也埋在烛慕颈后。
昨晚深思熟虑后的决定在一瞬间被彻底击溃。
他耳边循环着秦廷玉缓慢碾碎了的吐字:“只要你受伤了,你的烛老师一定不会忍心扔下你不管。”
的确。
他一定会留下来……
把他…留下来……
阴暗的想法像是疯狂生长的藤蔓盘踞在大脑和心口,占据了他体内所有最深刻的爱意,蚕食了他的感情和理智。
秦廷玉的这个方法,祁非曾亲眼见过。
那时候陆雨青和秦廷玉闹分手,秦廷玉一气之下从二楼跳下去,摔折了腿。后来陆雨青也是被他被他吓得服气了,把已经确定好的航班退掉,飙车回来照顾了他一个月。
祁非也由此下定了决心。
但他确实万万没有想到,意外总是先计划一步。
第26章
辛晴以前不叫辛晴, 她叫辛勤。
辛勤是家里的二女儿。
像很多家庭一样,她上有个沉默寡言的大姐,下有个古灵精怪的小妹。然而即使家里已经有了三个孩子要养活, 父亲和母亲还是商量着,不顾大龄产子也得要个男孩。
于是, 她备受全家人宠爱的弟弟呱呱落地。
大姐沉默地像个哑巴, 她能吃苦, 肯干活, 任劳任怨,不会抱怨, 也不露苦痛。
只是不愿意和家里人讲话,只偶尔和辛勤还有一点交流。
现在一直都在老家照顾年迈又失心疯的父母。
一辈子未婚未育。
小妹嘴甜,从小就会哄得爸妈高兴, 然后把事情都丢给两个姐姐做。平时跟小弟玩得最好。
不过小弟死的那天, 她苦苦劝说爸妈不要想不开, 但爸妈盛怒之下的那一巴掌, 算是把她从天堂打到了地狱。
辛勤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
她人如其名, 从小勤劳又单纯, 后来是经父母寻来的媒婆介绍的男方, 是个跛子,才二十岁, 为人还算踏实,家里做生意赚了一笔, 因此家底还算殷实。
辛勤觉得他条件还不错,就以为是父母替她精挑细选过的夫家。
她只靠着这一点施舍的“糖渣”就高兴坏了,只要她自己赚了钱, 就会寄回娘家,哄得爸妈高高兴兴。
直到丈夫家生意不景气,她必须把所有钱拿去补贴自己的小家,爸妈狰狞的嘴脸才犹如噩梦将她吞噬。
他们骂她“没良心的”“白眼狼”“白生你养你,一点用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