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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夏理只好当作是自己多虑,将所有疑心压回去,跟在徐知竞身后不甚情愿地踏入电梯。
  轿厢门一开,夏理当即便为今夜的一切感到了无力。
  电梯内是早先和纪星唯相熟的两个女孩,见夏理和徐知竞进去,立刻热络地打了个招呼。
  “嗨,纪星唯的新男朋友。”
  “怎么放假了都不见你们出门呀,待在家玩什么呢?”
  女孩们好像没能注意到徐知竞愈发冷郁的神色,喋喋不休地开着关于夏理和纪星唯的玩笑。
  数十秒的时间变得好像不再有尽头。
  通往外界的门不开,电梯内的气氛便愈发压抑,直到对方察觉到遏止在徐知竞从容表象下的森然。
  其中一个女孩小心翼翼扯了扯同伴的衣袖,示意对方不要再说。
  徐知竞看似谦和地等过几秒,优游自若地对两位女士笑了。
  他将夏理揽进怀里。
  分明是舒缓的语调,却令人读出不加掩饰的强势。
  “他是我的男朋友。”
  徐知竞加重了中间两字的读音,甚至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夏理为这句话怔然抬眸,迷茫地描摹过徐知竞的侧脸。
  他后知后觉自心室弥漫起酸涩,继而沉痛地发觉自己已经不会再把这样的话当真了。
  徐知竞说了太多遍喜欢,甚至在夏理仍会为对方悸动的时刻提及过‘恋爱’。
  可那口吻实在是过分戏谑,以至于相信反而显得可笑,天真都成为了特殊情境下的贬义词。
  夏理不想听这些虚无缥缈的话。
  他已经快要忘掉被爱是什么样的体验了,只朦朦胧胧记得大院里的草木气,木质的楼梯,上楼时踏出的脚步声,以及窗下冒着热气的搪瓷杯。
  太爷爷会坐在看得见湖的窗边。
  藤编的椅子摇啊摇,门一开,对方就会向夏理张开怀抱,慈爱地叫夏理‘宝宝’。
  并非徐知竞那样近乎胁迫的拥抱,而是绝对的温柔与偏爱,轻而易举便能叫夏理笃信他就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存在。
  倏忽重演的记忆带来的不只有温暖,更多是苦痛,与一种明知回不去的颓然。
  夏理迫使自己遗忘,最好再也不要记起,没有体会过才不会觉得无望,才不会煎熬到得靠药片才能抑制眼泪。
  他把药忘在了迈阿密,忘在了徐知竞的房子里。
  所以此刻的痛苦都是他活该,是他咎由自取,是他自讨苦吃。
  电梯抵达后女孩们先走了出去。
  夏理在稍远一些的位置见她们迅速回头看了一眼,而后压低声音,极为含糊地漏下几句。
  “那不是徐知竞吗?”
  “谁啊?”
  “徐振璋的曾孙啊。”
  “啊,那他喜欢男的,想攀他们家的岂不是没戏了。”
  “你怎么转不过弯的。他喜欢男的才有戏啊,合适就行了。”
  两人说到这里,又扭头朝后看了看,见徐知竞没什么反应,于是匆匆走到大厅另一侧等起了车。
  夏理跟着徐知竞出去,被室外的空气冻得瑟缩了一下,讷讷站在原地,脑袋里盘旋的依旧是两个女孩聊过的话题。
  他根本没有想到可以往徐知竞的怀里躲。
  冷了就停下,僵着四肢定在原处,好像夏天即刻就会到来。
  兴许是因为骤降的温度,夏理有些喘不过气。
  他很用力地呼吸,全身注意集中到胸口,连徐知竞的手都忘了放开,扯着对方转身,嗓音低沉地问他怎么了。
  沿路都是圣诞的装饰,河岸边灿亮的灯光映着水波,将夜晚涂得像一颗旋转的水晶球。
  夏理开始感到失衡,虚浮地踩着地面,无论如何也体会不到真实。
  来往的行人步履匆匆,世界倒悬翻转,眼前的画面变得扭曲且斑斓,展示出一片光怪陆离的新宇宙。
  他难受到干呕,攥着徐知竞的大衣不住地掉眼泪。
  夏理真的一点都不想继续这样的生活了,徐知竞所谓的喜欢更像是一种惩罚,要他为童年时代享受过的不属于他的一切付出代价。
  “徐知竞,徐知竞……”
  夏理说不出自己混乱的心绪,一味地念徐知竞的名字,崩溃呜咽,在圣诞前夜什么愿望都许不下。
  曼哈顿的积雪在路旁堆成冰,化开了成为灰黑的污泥,被夏理不情愿的脚步踏乱,溅起肮脏的水渍。
  徐知竞带他去plaza,奢华的大堂掉进去一个颓唐到突兀的身影。
  夏理顺着那株被装点璀璨的圣诞树看上去,天花板上的水晶灯亮得仿若一盏接一盏要烫死人的太阳,烧进他心里,即刻产生灼痛,再无得以隐匿的角落。
  两人回房间,夏理被搂着在门后接吻。
  湿漉漉的泪痕蹭到徐知竞的脸上,将他的睫毛也沾湿了,变成一种很青涩,很纯情的迷恋。
  夏理哭得停不下来,又期望郁热能够将心底的隐痛蒸发掉,磕磕巴巴地回应,让吻零星散落在徐知竞唇边。
  他哭得好漂亮,睁着一双雾氤氤潮湿的眼睛,迷惑却尚未失神,星星点点弥散出引人沉沦的光。
  徐知竞轻咬夏理的唇瓣,小狗似的勾着不放,舌尖扫过红润的唇瓣,目光里装满的都是欲望。
  可他的动作倒不急切,慢条斯理攀上夏理的背脊,安抚般好温柔地舔吻。
  夏理接连的抽噎在徐知竞掌中渐渐成为轻吟,分不清究竟是哀郁还是难耐,未曾消止的窒闷都成为放纵的表征。
  “你跟纪星唯干什么了?”
  徐知竞把夏理的毛衣往上推,在接吻的间隙呼吸不匀地发问。
  “什么都,都没做……”
  夏理否认,湿软的嘴里半句套不出话,不久便被徐知竞捂住,勾着衣摆塞进口腔。
  他抬眼看对方,徐知竞停了一下,不明所以对他露出一个笑,耀人心目地舒展开眉眼,优雅得好像要与前一秒割裂。
  夏理好茫然地与他对视,心想徐知竞或许还要说什么话。
  然而对方只是捏了捏夏理红得发烫的耳尖,忽地便将夏理抱起来,带回到套房卧室。
  夏理咬着衣摆忘了松开,跌到床上才知道张嘴。
  暖调的顶灯将他的皮肤抹成光艳的粉白,细腻得如同定窑的瓷器,隐隐约约透出柔美的绯色。
  徐知竞问他为什么撒谎,说话间跪到被子上,膝盖卡在夏理腿间,俯身遮出一整片带着木质香的昏暗。
  夏理不知该怎样回答,他对徐知竞说过的谎话太多了,以至于忽而提及,他甚至不明白对方问的是哪一句。
  脑海中乱七八糟闪过无数片段。
  夏理有些抽离地与徐知竞交视,贴着柔软的被褥,昏昏沉沉像要睡着。
  他隔了一会儿才有反应,温驯地朝徐知竞的小臂挨过去,细薄眼帘微垂,在亲吻时让睫毛跟着碰在了对方手腕内侧。
  “你将来还会有很好的人生,可是我的人生已经被你毁掉了。”
  夏理吻着徐知竞的脉搏说话,温热的呼吸扑簌簌落向腕间,似要随血液流回心脏,去一窥徐知竞的真心。
  他起初用唇舌,后来便换作牙齿,狠狠咬破皮肉,让血渍渗出来,沾上自己的嘴角。
  夏理有点想哭,眼泪却仿佛在先前流完了,只剩下始终调整不好的呼吸,卡在喉底一阵阵地产生窒息。
  徐知竞不回应,任他发泄,低着头从逆光的角度凝视。
  夏理蜷成一团在对方身下颤起来,无意义地哀叫,把积蓄的痛苦变成脖颈上的抓痕,再也无法诉诸于口。
  徐知竞看够了便扣着他的手举过头顶,单手捉住夏理两道手腕,故作深情地轻吻他的指尖。
  夏理见不到对方的表情,扑面而来都是徐知竞身上令人眷念的草木气,干干净净,好像十五六岁的夏天,就连回忆都是轻盈的。
  “我喜欢你,夏理。”
  他听到徐知竞如是说。
  “没有我的喜欢,你的人生在更早以前就该被毁掉了。”
  夏理的鼻尖紧挨着徐知竞领口,细听甚至能捕捉到怦怦的心跳。
  徐知竞一点也不歉疚,认定了夏理是他的所有物。
  是他的喜欢才将夏家救出泥潭,才让夏理至今都是外人眼中高高在上的小少爷。
  “不要再骗我了,我会喜欢你好久好久的。”
  徐知竞确实不会爱人,还以为漂亮的说辞永不逾期,轻描淡写就想换夏理的笃信,要夏理永远当一只温驯的小猫。
  他说完摸摸夏理的头发,貌似温柔地啄吻过眼帘。
  等到夏理终于不再发抖,他这才将手掌往下移,轻笑着说:“好了,宝贝。把腿分开。”
  ——
  ——
  “专心点。”
  夏理窝在被子里分神,潮红脸颊贴着被濡湿的被子,茫茫然看久违的属于迈阿密的阳光。
  徐知竞捏住他的下巴,力道刚好可以让他接受对方的亲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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