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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夏理很沉重地从镜子里看那双眼睛。
  迷迷蒙蒙轻吟几声,继而抓着徐知竞的小臂说出了一直以来都没有弄懂过的问题。
  “我其实不明白你究竟是爱我还是恨我……”
  夏理透红的指尖就点在徐知竞的手腕内侧,紧贴脉搏,察觉到一次分外清晰的跳动。
  可徐知竞没有停下,仅仅只是一愣,很快又按着他继续。
  “哦,你也只说过喜欢。”
  夏理恹恹将脸挨到台面上,把冰凉的石料捂热了,任徐知竞随意摆弄。
  他纠正的这句话要到许久以后才得到回应,和徐知竞拆安全套的动作一并进行,说不上究竟是敷衍还是上心。
  “我还不够喜欢你吗?”徐知竞拍了拍夏理的大腿,开始新的一轮,“你也太贪心了,宝贝。”
  夏理满目春情,细薄眼帘半睁半阖,被徐知竞玩得几乎失语。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吻,楚楚可怜地伸出一点舌尖,没有奖励便茫茫然地含回去,等待徐知竞下一次笑着叫他‘宝贝’。
  徐知竞二十岁了,距离夏理成为他的礼物过去四年,离他们的初见也已然过去十二个春天。
  夏理在十二岁那年搬出北山街,又在四年以后跟着徐知竞来到迈阿密。
  时间奇妙地变成用以概述回忆的形容词,听起来漫长,说出口却短暂。
  夏理不知道他还要这样度过多少个四年、十二年。
  他有时无所谓将来,心空到连自己都没有装进去;有时又一秒都觉得难熬,遑论久远而望不见尽头的一生。
  “徐知竞,你只是在执着于我不爱你这件事。”
  夏理忽地开口,完整清晰地说完这句话,终于让徐知竞停下来,从镜中收回视线,认认真真看向身下那双优柔而潮湿的眼睛。
  徐知竞滞后地发觉自己竟无言以对。
  心空变成看不见摸不着的传染病,随夏理的余音弥散,落到徐知竞怀里,让他慢慢体验到了除爱欲以外的难耐。
  “不是的……”
  徐知竞茫然无措地往心脏的位置按了按,露出一种很莫名的青涩。
  他找不到证据又急于证明自己,只好小狗似的去舔吻,妄图用夏理最厌恶的方式剖白真心。
  第27章
  「woah my baby/ 我的宝贝」
  「completely torn apart / 摧毁一切吧」
  「so gone with the sin my darling / 带着罪恶步入死亡, 我亲爱的」
  (注1)
  徐家在棕榈滩有一处房产,徐知竞和夏理住得离学校近,因而并不常去。
  徐知竞的母亲这回没有入住酒店,仿佛刻意为了保证私密,久违地去了岛上。
  车上的音乐在最后一丝余辉沉入海平线的瞬间切成一道低沉的男声。
  夏理听对方含糊地唱着调式不一的爱,温柔而沙哑,像极了徐知竞在沉沦过后漫不经心念出他的名字。
  记录在世纪初的声音重复循环着赞颂美丽的皮囊,说眼泪与痛苦都是令人迷恋的特质。
  那声音慵懒得甚至像是邀请,轻柔地催促爱人带着罪恶走向死亡。
  这样会令心脏感到沉痛的爱真的算是爱吗?
  夏理侧过脸,轻飘飘将视线放在了徐知竞身上。
  “天气预报说今晚会下雨。”
  软件显示有百分之八十的降雨率,天空却还是无垠的蓝调。
  乌云不来,倒显得夏理像是主动挑起话题。
  过往的风里已经有了潮湿的雨水气,路灯骤然亮起,将夜幕降下前的二十分钟点缀得好像一场餐前沙龙。
  如豆灯火被包裹在灰蓝暮色之中,绵远地延伸开去,连成一条通往小岛的灿亮缎带。
  银灰色的utopia就行驶在海滨公路上,由扑面而来又极速退去的风鼓动出充耳的嗡响,让一切声音都变得虚浮且朦胧。
  “什么?”
  徐知竞稍微踩下些刹车,降低速度去细听夏理说的话。
  “要下雨了。”夏理重复了一次,“我们回不去了。”
  “住在那里不就好了,反正有得是房间。”
  徐知竞说罢惬意地眯起眼,任风将额前的碎发拂乱,松弛自然地握着方向盘,好像这只是一回再普通不过的出游。
  他不知道夏理在犹豫些什么,以为不过是又一次情绪低潮。
  “我们现在是在谈恋爱吗?”
  夏理没头没尾地翻出了围绕他们最原本的困惑。
  他如今不再期望得到肯定的答案了。
  徐知竞点头就佐证了他们的关系,更让即将到来的夜晚显得难熬。
  从知道徐知竞的母亲要来迈阿密的那刻起,夏理就开始依赖药物入睡。
  满脑子都是该如何回答,以及要怎样才能让对方像小时候一样疼爱自己。
  比起徐知竞随性且不稳定的‘喜欢’,夏理更想抓住的其实是某种已然感受过的笃定。
  “我没有谈过恋爱。”徐知竞如实回答,“如果你觉得这样算恋爱的话,那我们就是在谈恋爱。”
  爱情对于徐知竞来说似乎是难以界定的物质。
  他太早被捧到了塔尖,以至于一切都来得轻巧,根本拿不准怎样才算爱人。
  夏理想要承诺,徐知竞便懵懵懂懂给出去,说不好心里究竟是怎样的感受,只觉得换作别人,他一定是不可能答应的。
  夜色愈渐浓重。
  夏理抬头望海平线上的月亮,涂抹出银白的潮汐,让高大的棕榈树变成沿途攒聚的灰影。
  他们抵达别墅,恰好下起那场早有预告的雨。
  徐知竞带夏理从更近的偏厅进去,穿过一条狭长且幽深的走廊,在转过拐角之后,倏地见到了正厅灿亮炫目的灯火。
  管家说徐知竞的母亲在会客室,引两人一道从灯下走过。
  夏理半垂着眼,见连纹的地砖上,自己的影子割裂成了无数道深浅不一的印迹。
  他迈过去,有那么一个恍惚,所有倒影都被收束在了脚下,仿佛重新将灵魂聚回身体,又随下一次步伐蓦地四散。
  会客室的墙上新换了一副画,是前段时间在纽约一次展会上出现过的作品。
  一名优雅的女性正站在画框下看手中的文件。
  见徐知竞和夏理来了,她便自然地将手搁到桌上,指腹抵着桌面,让臂间的镯子随倾斜的幅度靠上手腕。
  “妈。”
  “阿姨。”
  徐知竞的母亲戴了一枚翡翠戒指,绿得柔润奢靡,高贵富态。
  她没有选择先回应徐知竞,而是走上前,用戴着戒指的那只手关爱地抚了抚夏理的脸颊。
  “怎么瘦了那么多?”
  “前段时间在改论文……”
  夏理莫名对上了徐知竞先前编造的借口,试图用相似的话术在徐母面前敷衍过去。
  他有些发怵,为意料之外的开场与迟迟不来的主旨感到惶恐。
  会客室的窗户没关,连成一排,将远处的潮声拥入室内。
  夏理听海浪响过一阵,‘哗’的扑向海岸,擦过沙砾,摩挲出很适宜哄睡的白噪音。
  “竞竞,你去跟厨房说一声,给夏理做一份柠檬挞。”
  “怎么不让他们去说。”徐知竞往男仆身上瞥了一眼。
  “这个厨师是从国内带来的,说英语万一听不懂呢。你帮妈妈去说一下。”
  徐母用夏理最爱吃的点心支开徐知竞,牵着夏理推开圆拱的玻璃门,拖出好长两道影子,在连廊下看小雨的海面。
  夏理的眼睛生得漂亮,垂敛着也依旧从睫毛下细碎闪出光点。
  他有一种很温和的气质,优柔却舒展,总叫人觉得无论说怎样的话都能被平静地接受。
  徐母带夏理在长椅上坐下,没有松开他的手,就着动作慈爱地笑了。
  她漫无边际聊了会儿关于自己青年时代的往事,又过许久才和着雨声问道:“徐知竞强迫你了吗?”
  夏理为这样直接的方式怔怔不知该如何回答。
  半晌才缓慢地摇了摇脑袋,不作声地替徐知竞否认。
  “阿姨知道你一直是好孩子,从小到大都乖的。”
  徐母不在乎夏理的答案。
  她心中早已有了衡量,只想要试探夏理明不明白这不是能够被说破的身份。
  “人的一生会有很多不同的阶段,一时做错了也不要紧,放到将来这也许都算不上错误。”
  归根结底,夏理才是这座房子里唯一的外人。
  “阿姨不会说你什么。但你要记得,徐知竞是徐知竞,他什么都可以做。”
  夏理好像还在梦中,昏昏沉沉睡不醒,察觉到徐母的声音忽远忽近,幻听似的在耳畔飘游。
  他尝试捕捉雨声,试图用一种声音盖过另一种。
  然而大脑仿佛刻意为接下去的话而留意,分神也要继续听,要让好不容易恢复秩序的心跳再度归于混乱。
  “下半年有支医药股要上。前段时间阿姨在和他们谈重组的事,具体条款差不多已经谈妥了,下一轮谈判阿姨打算把你的名字也加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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