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
夏理在达拉斯转机,eric特地去接,陪他一同飞往普罗维登斯。
dfw航运繁忙,夏理这回没有航司接送,独自坐小火车去a楼。
eric等在扶梯尽头,大衣里搭了件深色的牛仔外套,敞开的领口下则是一件简洁的衬衫。
他闲适舒展地站在被灯光照亮的白色地砖间,看上去格外显眼。
“居然没有晚点。”
准点的情况并不多见,eric因此玩笑说这是夏理的幸运,代表会有一个完美的开始。
他说着从大衣口袋里取出卡夹,又从卡夹中抽出那张做过记号的卡。
上面的‘x’其实已经有些被蹭掉了,在花体的jpmorgan之间断断续续留下些平直的笔迹。
“之前说送你的。”
eric说得随意,指间夹着卡片便递了出去。
他挑的是支氢能源相关的股票,这些年各类新型能源在国内外势头都不错。
他取走本金,又抽了一部分算作利息。
毕竟eric和夏理的关系不像徐知竞,也没有做一个慈善家的想法。
“本金我已经提出去了,不用觉得有负担。”
这个说法给夏理留足了体面,不收反倒有些惺惺作态。
夏理盯着eric的指尖看了一会儿,抬手触上了卡的另一端。
“谢谢。”
“谢什么。赚到钱了,我还得谢你运气好呢。”
夏理好像不习惯这样平等的人际交往,在此之后便不知该如何回应。
eric看出他的窘迫,自然地换了话题。
“羡慕啊,还可以休息半年。”
夏理的转学手续没有办完,大约要等秋季学期才能入学。
eric为他的漫长假期感慨,语调轻松舒缓,不由便让夏理也代入其中,愈渐平复下紧绷的情绪。
“你会来吗?”
夏理算是邀请。
他不想再触碰到与徐知竞有关的记忆,自然不愿回到迈阿密或是纽约。
“你请我去?”
“嗯。”
夏理随着话音点头。
eric笑他的过分认真,又往前走了段距离,转头看向夏理,温温柔柔答道:“不用请我也会去的。”
即便相识的开始,eric不过对夏理的身份感到好奇,抱有一丝想看徐知竞失态的恶作剧的心。
然而时至今日,这些都仿佛正不断隐去。
在接到夏理电话的一瞬,无数念头伴随心跳倏然闪过,带来片刻的失序,让听觉在那几秒的时间里,只能捕捉到夏理的嗓音。
eric的承诺最初并非指向夏理,如今却真真切切仅为夏理兑现。
他好像和徐知竞陷入了相同的迷津。
困在夏理郁丽的眼波中,心甘情愿地奉献与拯救。
第70章
次年冬天,突如其来的疫情让医药股全线暴涨。
恐慌尚未蔓延到这座小城,eric趁着假期来找夏理,半是调侃地问对方是否后悔没有收下徐母原本打算赠予的股份。
夏理摇头,自然地否定。
“再多想就是贪心了。”
他如今住在学院山的一栋住宅里,房子不算太大,庭院里有一株枫树,和一株尚未见过开花的苦橙树。
夏理时常坐在树下放空,看四季不同的景色。
这座城市的时间流动得仿佛比迈阿密更慢,带来的心情却绝非虚无,而是充盈与温暖。
即便偶尔还是会不可避免地想起过往,有关徐知竞的回忆倒也不再显得那样难以触碰。
对方的身影渐渐模糊,带来的痛苦亦随之被封存。
心脏再不会急症一般持续地产生出苦涩,只有在某些特殊的时刻,不经意地触发一闪而过的异样。
eric在纽约读研,两地交通便利,因而在普罗维登斯打发掉许多个没有安排的周末。
他实际上常碰见徐知竞。
对方要比以往更为冷淡疏离,由那副足以迷惑任何人的英俊皮囊相衬,引得男男女女趋之若鹜。
两人某次在一场派对撞见,徐知竞倚在卡座,搁一杯特调回桌上。
eric瞥见对方手上的戒指,在酒吧斑斓的灯光下,依旧闪烁出澄澈的青蓝。
他与徐知竞隔着人群对视一眼,未有半点交流。
倒是转天又在电梯碰上,这才知道对方也住waterline。
电梯下行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两人都没有开口。
临到开门前,徐知竞才瞥了眼eric拎着的马卡龙,莫名其妙问出一句:“送女朋友?”
“差不多。”
eric笑了,答得模棱两可。
徐知竞转头,盯着不断跳动的数字,不抱多少希望地继续:“你有夏理的消息吗?”
“你问我?”
大抵应当赞美eric的演技,三个字配上惊讶的语气,要比直接否认更有效果。
徐知竞闻言,也不方便再问,等到电梯门开,径自便提步迈了出去。
——
关于夏理,徐知竞似乎总表现得迟钝。
说出口的爱过分滞后,就连夏理的离开也发现得后知后觉。
江城春天常下雨。
雨水裹着冬季残余的寒气,倏然落入衣领,倒像是一小粒骨碌碌滚落的冰。
前一年的初春,徐知竞从纽约回往江城。
他出了机场便去找一家新开的甜品店,捧着盒点心回到车上。
“到夏理那边,你把行李先拿回去。”
司机面露难色,从后视镜里朝徐知竞看了看。
他的犹豫很快被捕捉。
徐知竞与他隔着镜子对视一眼,语调骤然冷了下来。
“怎么了?”
“少爷……”
司机为难地努了下嘴,目光回避,眉间也跟着挤出几道褶子。
“小少爷已经走了。”
“什么叫走了?”
徐知竞的追问迟了一秒,随后的语速却极快,甚至就连字词间的起伏都没能控制好。
他似乎猜到了对方会如何回答,心跳声愈发剧烈,伴着强烈的不安与隐痛,在胸腔里制造出一场前所未有的失序的惶恐。
“什么叫走了?!”
“这……”
司机支吾半天,心道这原本不是该由他说破的事,不由懊悔。
“小少爷年初就走了。不是我送的,我也不知道他去的哪里。”
他含糊地说完,又战战兢兢从后视镜去瞄徐知竞。
后者的情绪绷得很紧,连带着神色都衬上了阴沉沉的天气。
“夏理呢?”
徐知竞到家,见母亲不在,立刻拨通了对方私助的电话。
铃声响过两下,那头传来一名女性年轻而冷静的嗓音。
对方听见徐知竞的质问也不慌乱,而是以一贯妥帖的态度答道:“夏先生已经走了。”
“我就是问你他去哪儿了!”
“抱歉,少爷。这件事我没有经手。”
这通电话翻来覆去,用不同的措辞与语句,重复着一样的问题和答案。
徐知竞问得心累,最初再急切也被磨得没了脾气。
脑海中仅剩不甘与迷茫,以及一种莫名的恐惧。
混沌的情绪细雨般缠绕交织,随时间铺满心底,一点点浸湿,带来彻骨的,难以消散的寒意。
傍晚七点,厨房准备好晚餐。
管家拨了内线电话,徐知竞没接,坐在夏理的床边怔怔出神。
心脏像是正不停下坠,飘飘摇摇找不到落点,连带着身体都控制不住地在温暖的室内颤抖失温。
徐知竞想哭却掉不出眼泪。
思绪好像都被夏理离开的事实抽走了,木然将他钉在原地,产生出很虚浮,很空泛的茫然。
他变成一只徘徊在夏理房间的幽灵。
不存在准确的作息,一味地混淆时间,试图颠倒现实与梦境。
徐知竞的父母故意把他晾在这儿,几天后才施施然地回来这套房子。
徐母叩了两声门。
“竞竞,明天有个义展,你准备一下,晚上老张会来接你。”
她说完便离开,全然不提夏理的名字。
仿佛这件事就这么揭过了,简单得像是轻轻翻一页纸。
“夏理呢?”
徐知竞从房里追出来,身上穿的还是夏理留下的烟蓝色的睡衣。
这让他看起来有些滑稽,在衣着典雅的父母面前更显得幼稚且可笑。
“夏理呢!谁让他走的!谁允许他走了?!”
“竞竞。”徐知竞的父亲发话了。
“夏理也有自己的人生,你不能把他困住一辈子。”
“他是我的。”徐知竞貌似冷静下来,换回了一贯的语调,“他是我的生日礼物。”
他试图以胁迫夏理的话术与父亲诡辩。
然而这一切在久经沉浮的长辈面前却只显得稚嫩。
徐知竞用最无用的方式向父母讨要,反将自己逼得狼狈。
“徐知竞,夏理是人。”
父亲呵止了他的失态,转而叫管家去取戒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