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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那天谭璇生日,我们见过。”
  他说着模拟出一道和当日弧度相似的笑容,抬手略显收敛地在徐知竞身边招了招。
  “你也住这儿?”谢瑜明知故问,“好像经常看到你。”
  谢瑜制造的所有‘巧遇’都是为了这一句。
  可惜徐知竞不领情,迷人的脸蛋一派意兴阑珊。
  连日的铺垫只换回一句警告,哪怕是谢瑜也不免感到沮丧。
  他为此消沉了小半个假期,几个局都玩得不尽兴,一想到马上要到final,更是绝望得欲哭无泪。
  或许是为了烘托他的心情,纽约的小雨始终不停。
  谢瑜满脸烦闷地从图书馆出来,手上回着消息,倒是全然忘了留心脚下湿滑的台阶。
  他一脚踩空,顿时失去平衡,来不及做出反应便狼狈地跌坐到地上。
  污黑的水洼迅速浸湿衣裤,黏糊糊带着寒意贴上皮肤。
  谢瑜懊恼地在心中一阵抱怨。
  正觉得丢脸,不知该如何应对当下的情况,一只手却伸到了面前,带来一连串雨水砸向伞面的零碎声调。
  落在视线中的手掌宽大而修长,指节分明。
  曲起的弧度恰到好处,不显得紧张或是刻意,舒展得分外优雅。
  谢瑜心说徐知竞都未必能有一双这么好看的手,抬眼却见前一秒还被他拿来比较的面孔骤然出现。
  黑色的伞骨将徐知竞的气质衬得愈发冷感,没有扣上的大衣迎着风一阵阵拂起衣角。
  深秀锐利的眉眼间不见多少情绪,只有尚未撤回的动作昭示出与外表截然相反的善意。
  眼前的一切勾得谢瑜的心直跳,怦然撞出擂鼓般的轰响。
  “谢……谢谢。”
  徐知竞没什么话要和谢瑜说,无非路过顺手。
  可谢瑜仰头看他,湿漉漉的眼睛仿佛要哭,纯白的衬衣从外套领口露出一截,不免让他想起夏理。
  徐知竞因此缓和了态度,难得不再像先前那样疏离。
  他脱下自己的大衣递给谢瑜,取出那副被沾湿的眼镜架回鼻梁,隔着水渍很模糊地描画出一道轮廓。
  “去换身衣服吧。”
  “啊?哦哦。”
  谢瑜被徐知竞突如其来的温柔冲击得甚至没能反应过来,片刻才觉得被浸湿的裤子实在黏得难受。
  他带着窃喜走在徐知竞的伞下,近到甚至能够嗅到对方身上隐约的香气。
  还没来得及再找话题,对方却又换回了一贯的态度,含着些疑惑地朝身侧看了眼,沉声道:“我去上课,别跟着我了。”
  谢瑜有时确实觉得自己无药可救。
  别人向他大献殷勤,他觉得无趣。
  倒是徐知竞这么突然地赐予一点正向的情绪,他便心痒难耐,满脑子都是对方淡然的神情。
  或许是实在看不下去他想徐知竞想得发疯。
  几天后的早晨,谢瑜与徐知竞意外地在并非前者计划好的情况下撞见。
  电梯门一开,害谢瑜悸动失眠的罪魁祸首就站在门后。
  他揣着一颗躁动不止的心飘飘然地迈入电梯,徐知竞似乎并未留意,低着头没有将视线从屏幕上挪开。
  “徐知竞?”
  谢瑜决定主动出击。
  不会有人对自己的名字没有反应。
  徐知竞闻声抬起头,目光短暂地在谢瑜身上停留,而后略皱了下眉,仍旧处理起手头的事物。
  “去吃早饭吗,要不要一起?”
  两人不算认识,顶多几面之缘。
  徐知竞为谢瑜的热情一阵狐疑,瞥了眼楼层,算是不让对方过分尴尬地回绝了邀请。
  “不了。”
  狭小的空间往往会放大情绪。
  对于徐知竞来说或许难以察觉,可谢瑜的心跳却一声重过一声。
  他当然知道自己再问下去会有多掉价,也明白徐知竞的表态已然是委婉的拒绝。
  然而不受控制的费洛蒙与虚荣心一再催促,让他即便碰壁也要继续尝试。
  谢瑜实在太想要得到徐知竞了。
  谁能说自己不为财富与美貌倾倒。
  “她们说你喜欢男生,我……”
  “谁说的?”
  徐知竞的反问骤然打断谢瑜。
  谢瑜不好回答,怎么讲都有影响人际的可能。
  他还得在这里度过至少四年,不能为了一个未必会到手的目标得罪人。
  “听说而已。”
  电梯就要抵达,徐知竞不接话,谢瑜也不好再多讲。
  他卡在对方走出的电梯的同一瞬做出了最后一次尝试,无论是与否,至少不会让气氛再像先前那样沉闷。
  “总归,让我试试嘛。反正你也喜欢……”
  “我不喜欢。”
  徐知竞答得斩钉截铁,不做任何停留便往大门走去。
  话音消散得太快,以至于谢瑜甚至以为那是自己的幻觉。
  他半晌才确信对方确实说过这句话,低声骂一句:“走那么快干嘛。恐同啊,死gay!”
  ——
  即便如此,到了平安夜这晚,谢瑜还是出现在了谭璇的派对。
  今年来的人不算多。一部分回了国,剩下的有去旅游,也有推说担心流感的。
  总之惜命的暂且断了社交,醉生梦死的豁出命也要纵情享乐。
  谢瑜两者都不算,不过听说徐知竞大约会来。
  在纽约,要谈一场随意的恋爱其实很简单。
  只要不限定条件,对伴侣没有任何精神、心理以及物质上的要求。
  但谢瑜不愿意将自己的感情浪费在一个随处可见的普通人身上。
  他宁可面对徐知竞不断碰壁,也不想将来再想起,自己的接吻对象是一个丢进人海就再找不出来的平凡生物。
  谢瑜记错时间,到谭璇家时已经晚了一个钟。
  客厅地上摆着个蓝牙灯球,一边放着音乐,一边闪烁出刺眼而炫目的光亮。
  空气里满是酒精与香水缠绕的气息,被暖气烘托,蒸得人头晕。
  谢瑜跟着蹦了一会儿,环视过整间客厅。
  沙发被挪到了靠窗的角落,徐知竞像是醉了,蜷着腿,很安静地睡在那张小小的三座沙发里。
  谭璇对享乐不设限,吧台上有廉价的罐装啤酒,也有倾倒了涂满地板的montrachet。
  谢瑜和一个混血帅哥调情,中途又觉得无趣。
  夜晚就要过半,斑斓摇晃的灯光与不断升高的室温几乎叫人喘不过气。
  所有人都仿佛缺氧,一味地沉浸在无止境的欢愉中。
  指针接近零点,圣诞将至。
  谢瑜玩腻了,甩开那个绿眼睛的小帅哥,朝沙发走去。
  徐知竞还没醒,谭璇坐在地上玩手机。
  世界好像被那些空了的玻璃瓶割裂,从越过那一秒忽地变得寂静。
  “你是不是也住waterline?”
  “嗯。”
  “那你把他带回去吧。”
  谭璇用手机往身后指了指。
  徐知竞总给人一种冷淡的距离感,不知怎么又从不缺席这样的活动。好像格外厌恶独处,非要将时间耗费在嘈杂的人群之中。
  谢瑜实际并不喜欢过分冷感的性格,但徐知竞似乎藏着秘密,让他忍不住想要揭开谜底。
  “我可不敢。”他调侃道,“上次在电梯里和他搭了两句话,脸冷得能吓死我。什么狗脾气。”
  “不是说喜欢他,怎么还嫌这嫌那的?”
  谭璇正在编辑朋友圈,说得有些漫不经心。
  “我是喜欢他这张脸。”谢瑜指正。
  他说完,略思忖片刻。
  大抵觉得仍是不对,又补充道:“徐振璋的曾孙,还长这样,喜欢男的,世界上哪儿还能找出第二个。”
  时间跳过整点,屏幕上的日期更替为新的数字。
  谭璇满意地看了眼不断跳出的提示,放下手机,将注意落向了徐知竞的侧脸。
  她也曾有像谢瑜一样不服输的时刻。
  认为不过是段初恋,再难以忘怀无非累加更长的时限。
  可徐知竞仿佛刻意将自己困在永恒的结界中,日复一日地找寻回往过去的方法,无论如何都不愿承认与夏理再难重逢的事实。
  无名指上的戒指成为一道烙印,无法舍弃地嵌在指根。
  谭璇到底还是认输,回到界线之外,漠然看着一个又一个挑战者接连退场,不朽的宝石恒久地闪烁在徐知竞心上。
  谢瑜不是第一个,也未必排在末位登场。
  谭璇独断地认定,直到夏理再度出现,大抵还会有无数人,为同样的理由前赴后继。
  第73章
  这年的初雪算好时间,在圣诞来临的同一刻落下。
  夜里车少,谢瑜载着徐知竞离开时,路旁已经积起单薄的一层雪花。
  徐知竞半途醒了,坐在副驾上发呆,平静的神情间很难分辨出醉意,看起来更像是倦怠。
  谢瑜在外套里穿了件水蓝色的衬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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