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没关系，没关系。’
然而想象里的画面终究只是想象，林鸢在听见他近乎请求的陈述后，脸上的笑意挂不住，搭在腿上的手开始微微颤抖起来，无规律的颤抖让她的表情也近乎扭曲。
“咔啦——”
林鸢猛地站起，椅子和地面的摩擦声刺激耳廓，接着是惶急的脚步声，瓶子被打开，药丸碰撞，吞咽声，饮水声，和急促的呼吸，是竭尽全力才稍微平息的努力。
乔奚捧着水杯的手继续攥紧，手心的皮肤紧紧地贴着滚烫的杯沿，好像这样能暂时缓解他心里的酸痛，那种被攥紧了心脏呼吸不过来的痛苦，在林鸢红着眼看过来的时候，再也没法被抑制。
他看着对面脆弱的女人，一时的刺激让林鸢看上去像一朵快要凋零的花，看着这样的林鸢，乔奚忽然说不出话来了。
两人相望沉默了很久，直到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寂静。
乔奚紧崩的手松开，他掏出兜里的手机，发现是木则打来的，正准备挂断，前方沉默着坐在床边的林鸢开口了。
“接吧，这个时间打过来，应该是很好的朋友吧，上次你来的时候，也带了一个朋友过来，我从没见过你带朋友过来见我。”
林鸢的语气很平和，方才脸上隐隐的怒气也顿时烟消云散，不知道是药物的作用，还是她已经冷静下来。
和乔奚一般无二的琥珀色瞳孔瞧过来，带着倦意的视线落下时，乔奚捏着手机的手再度紧崩，他有点犹豫，思考了一会后接通了电话。
“喂。”乔奚把手机放在耳边，声音轻轻的。
“睡觉了吗？”木则的声音在耳边摩挲，略微压低而沙哑的嗓音传递着对方的想念。
“我有点想你，乔奚。”
乔奚的耳朵霎时间就红得和番茄一样了，要是在没人的地方，他可能会冷淡地“嗯”一声，那声“嗯”会叫对面的男生说上好久的话，偶尔撒个娇，哄骗乔奚说一句——“我也想你”。
可现在林鸢在旁边，他是断不可能说很多话的。
“你在写作业吗？”木则再次出声，乔奚偏向林鸢的目光就瑟缩了回来，他听见木则问，“今天晚上又要大降温，这个月可能有雪下，我看了天气预报，明天多穿点，对了，早上我不去学校，要中午才能到，我给你带板栗？或者你吃糖葫芦吗？要是接受不了那些东西的甜度，我中午接你出去吃饭？”
木则反常的这个月内，虽然在学校没跟他怎么说话和交流，但在校外，还是很热情，连带着焦延都说他两幅面孔。
不过这种变化，很让乔奚苦恼，要是只是单纯的不再热情，倒是容易撇清关系，可他看得出来，木则大概是因为一些原因，才忽冷忽热，有原因，就没法那么果断了。
乔奚听着木则的话，心里压着的石头似乎更重了，他吸一口气，回答：“不用，你上次的围巾，你还没有拿走。”
他看了一眼林鸢，继续问：“你什么时候要，我已经洗好了，明天给你带到学校去。”
“我不要，”对面传来果断的拒绝，“你戴着就好了，颜色好看，你戴着很衬，而且一条围巾而已，我又不缺，我喜欢看你戴着我送你的东西，很满足，乔奚，你是不是不太高兴？”
“没有，”乔奚愣了一下，“我没有不高兴，很晚了，我要睡觉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
似乎怕被发现暗藏于心底的不安，乔奚匆匆说了句再见，在木则的尾音里垂下手，挂掉电话，他抬眸，就撞进了林鸢略表严肃地目光里。
“是上次那个男生吧。”
林鸢走过来，把乔奚另一只手里握着的水杯拿过来，看见对方被烫得通红的手后，身形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到桌前。
“他是个alpha？疗养院的人和我说过，那个漂亮男生带来的帅气朋友，是一个alpha，他们在院子里闻到了，一点轻微的薄荷香气，让人没法不发现，他在你身上留下了信息素... ...”
林鸢把水杯放下，走过来，将乔奚拉起，琥珀色的眸子和乔奚的那双不太相同，里面蕴满了悲伤和痛苦，抓在乔奚手臂上的手用力，指甲快要陷入肉里。
“乔奚，你喜欢那个男生... ...你刚刚跟他说话的时候，和我那个时候一模一样，无知，愚蠢，你要跟妈妈一样吗！”
“他和那个男人不一样!”
“我和你也不一样！”
乔奚猛然挣开林鸢的手，带着怨的眸子看过去，和林鸢眼底悲伤的颜色搅合在一起。
“我不会跟你一样。”
林鸢的手被甩开，眼里的泪抑制不住淌下来，她愣了一瞬间，随后慌张地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又走过去把乔奚抱在怀里。
女人的怀抱很温暖，乔奚很少能感受到这种温暖，以前见林鸢，只会因为林鸢对那个alpha的恨意而被厌恶，甚至驱赶，伤害。
“岁岁... ...”
久违地被喊了小名，可乔奚内心的悲伤和喜悦相撞，竟然觉得也没那么大不了，他抬手，犹豫着，抱住身前的林鸢。
林鸢似乎在哭，低声哭泣的人同时拥抱得更紧，她颤抖着声音，说：“不要和妈妈一样，就算你喜欢他，也不要和妈妈一样，不要被动，不要卑微，他们惯会说些甜言蜜语，骗到手了就扔，就像扔掉我，就像扔掉，扔掉你没出生的妹妹... ...”
是的，林鸢曾经被逼迫，那个和乔奚有血缘关系的alpha，出轨，让小三登堂入室，把身为beta的林鸢贬低到精神失常，最后借口精神状况不稳定，害怕出生的孩子会遗传那样不稳定的基因，强行打掉了已经有三个月的胚胎。
因为无人照顾，不允许家里人去探望，林鸢不止是精神上受打击，身体也留下了很大的后遗症。
这些悲剧，仅仅是因为一句“你弟弟有alpha的潜质，而你的预检测平平无奇，和你妈妈一样”。
这该死的偏见是别人带给乔奚的，并非他愿意相信。
“岁岁... ...”
林鸢停下了哭泣，她轻轻拍着乔奚的背，似乎应该被安慰的人是怀抱里的少年。
“没关系。”
“你不是妈妈，妈妈知道的，妈妈只是，妈妈不是故意的。”
“岁岁，我亲爱的岁岁，不要伤害自己，好吗？”
乔奚抱住林鸢的手自然垂落，他无措地看着被紧紧关上的窗户。
“妈妈，你说，两个都没那么坦诚的人，能圆满吗？”
木则在瞒着他，而他，也只不过借着美好的假象无耻地享受一时的快乐，没办法坦诚自己的害怕，没办法述说自己的过去，更害怕向木则走近任何一步。
他是个无耻的小偷，偷走对方的热情和欢喜，等到这种情感被消散完，自己就能印证心里的猜测，然后说一句：alpha，都是这样的。
“岁岁。”
后背的力度消失，身前的温度被冷空气隔开，但林鸢眼底的温柔很真挚，她拉起乔奚的手。
她没有回答乔奚的话，只是自顾自偏头看向窗外因为风晃过的枝叶影子。
“再坐一会吧，外面冷，再陪妈妈一会。”
“等风停了，明天就会出太阳了。”
乔奚嘴唇动了动。
“... ...好。”
第48章
“嘟——”
电话被挂断, 短暂的提示音响了一刻，上面显示的名字在刘管家眼里一闪而过。
岁岁，好亲昵的备注... ...少爷这是, 谈恋爱了？
屏幕被按熄，刘管家偷看的目光也随着对方的动作收了回去，没一会，走在前面的少年忽然停住了脚步。
木则冷声开口：“刘叔，今天晚上, 我哪里都没有去。”
声调如同从深寒的海底传来，刺激得人的身体僵硬, 犹如脖颈上被横着一把刀。
刘管家在木则做了很多年, 清楚这一家人都是怎样疯狂的，木则的偏执和不择手段比木则的那两位要更可怕, 否则怎么来的能耐不被规训成乖巧的工具。
“当然, ”刘管教标准地笑着，想着屏幕上闪过的那个名字，“少爷，前面就是小姐的家, 我会在这里等着。”
木则斜睨他一眼，极为轻地点了一下头，随后就消失在夜幕中。
周一的早上木则没有去学校, 乔奚旁边的位置空了一上午，他偶尔偏头看过去，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发觉说话的对象不在，就停下笔换个学科学习。
邱潇潇坐在他隔壁，三节课下来, 她每次往乔奚那边看过去的时候，都能看见对方盯着木则的桌子发呆，甚至被生物老师点了三次名，然后被叫去后面罚站了。
下课后，邱潇潇站起身，恰好乔奚从后面回来，脸上还是一副找不到状态的样子，他走近后，邱潇潇刚想关心一下，就听见乔奚开口。
“木则什么时候回来？能帮我问问吗？”
“啊？”
邱潇潇惊疑地叫了一声，下意识看向后边转过头来的焦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