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柳治不敢做选择,只说:“随便,我都可以,听谢队的。”
谢奇致幽幽叹气,难怪张瑶非要把人赛过来呢,就这小绵羊的性格,不好好出外勤磨一磨,准得被技术中队那一群毒舌给荼毒咯。
他深感责任重大,直接拍板:“路上吃吧。”
不管怎么着,先养出刑警的坏习惯再说。
两人随便买了个面包和水,几口解决了。
谢奇致跨上摩托:“小柳来,带你飞了。”
柳治心头一跳,甚至想说,不如坐公交去吧……谢奇致人很温柔,开起车来却十分不羁,要不是有限速,估计他真能飞起来。
可惜柳治向来不是一个会拒绝人的性格,只是默默地捏紧了谢奇致衣服,头盔下传来闷声应和:“我坐好了,走吧。”
两人风驰电掣地来到书店外。
书店门合着,玻璃门上挂着“正在营业”字样。
谢奇致一推开门,就感觉一阵暖风拂过脸颊,心想,书店果然是冬夏的好去处,总能享受空调待遇。
一进门便见上次见过的店员坐在柜台内。
店员似乎有些惊讶,毕竟她才打电话没多久,怎么人就来了,但还是招呼道:“警官,你们两位找……?”
谢奇致点头致意,问道:“请问是哪位店员见过黑衣男子进入某处?”
柳治也在身后温和笑着。
店员微微侧身,让出一个稍年长的女性,介绍道:“这是刘月……刘姐,那位就是我跟你提过的谢警官。”
谢奇致友好颔首:“你好,方便出来说两句吗?”
刘月很配合地从柜台后出来。
“警官,在哪问话啊?”她手掌搓动着,看着有些紧张的样子。
谢奇致安抚笑道:“谈不上问话,就是聊聊。我们出去说吧?”
刘月点头后,他便带着柳治,领她出门去。
谢奇致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到黑衣男子经常依靠的那棵树边。
那树即使冬天也是绿意盎然的,是南方城市常见的绿化树,樟树。
三人站定后,谢奇致还没开口,就听刘月说道:“警官,我知道的也不多……”
她没想到,就只是随便和人聊聊,竟然就聊到警察面前了,而且还是刑警。
在她印象中,刑警都是抓坏蛋的,和她们这些小老百姓完全没有交集嘛。
“没事,你就把你知道的说一说就行了。”谢奇致脸上带笑,问道,“听那位店员说,你见过那个男子的居住处?现在还记得在哪吗?”
刘月眉头皱起,手指不自然地在衣摆摩挲:“哎……我想想啊。是有那么一回,好像就在……”
她抬起手指向一个方位:“就在那边。”
“具体门牌号呢?”
刘月搓着手:“我就看了那么一眼,真记不住了,只晓得一个大概位置。”
谢奇致点点头:“那请问方便带我们走一趟吗?”
【作者有话要说】
帕斯卡尔:人是会思想的芦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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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躺,终于修好文了……
第7章
“……好,那咱们稍后见。”
刘立挂了电话,同赵炜炜说道:“那书店老板正准备下午去晋中办事,我们得快点赶过去。”
赵炜炜没有异议,两人坐了刘立的代步车赶去老板所说的小区。
“叮咚。”
门铃响后,没过多久,一发际线堪忧,身着灰色毛衣,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男子出现在门后。
刘立掏出警察证:“你好,张店长是吧?中午时候和你打过电话的。”
张店长扫了一眼证件,双手作欢迎状,将两人迎了进门。
“不用换鞋。”张店长见两人站在玄关处犹豫,笑道,“屋子里没怎么收拾,见笑了。”
刘立对他观感很不错,也友好笑道:“哪儿的话,很整洁。”
双方客套几句,刘立便进入正题:“张店长,据说总是有个男子在你家书店前晃悠,这件事你清楚吗?”
张店长的妻子送茶过来,刚好听见这话,很明显地皱了皱眉,但什么话也没说,退到厨房去了,或许是不想感受被问话的感觉。
刘立接茶道谢时恰好注意到她皱眉的细节,微微敛眉,将其记在心里。
任何一个细节都有可能成为破案的关键,他不想放过。
张店长未语先叹气,双手捧着杯子,水汽弥漫,平白给他添了些许伤感气氛:“不瞒各位说,我和邓天还颇有渊源。哦……邓天就是你们口中的那人。”
赵炜炜适时记下这条消息。
刘立:“哦?你认识他?”
张店长点点头,水汽模糊了他饱经岁月的脸,他又叹了口气才将邓天的一些事情娓娓道来。
张店长说,很久以前,他与邓天是同乡。
他们老家不在晋北,而是在一个很偏僻的小山村里。
邓天和张店长小时在一起上学。邓天上得晚些,事实上,那个时候在那个村里,上学都是少数。张店长父亲就是村里的教书匠,自小就跟着学习。
邓天和张店长是邻居,张父看他可怜,劝邓天父母把孩子送来读书。
那个地方很少有人会意识到读书的重要性。
邓天父母自然拒绝了,但邓天却很好学,哪怕他父母不要他去,他也会偷偷摸摸地到张店长家墙根儿,听张店长的读书声。
后来张店长父亲发现了,没说什么,只叫邓天来读,不过又帮张家做点小事,当学费。
张店长还记得他第一次在课堂上见到邓天时,邓天脸上的表情,如果要形容,好比一株绿芽从贫瘠的土地里冒出。
那瞬间的生命绽放之美,张店长觉得自己这一生都不会忘记。
可惜邓天没读几年,便外出打工了。
其中发生的事情,张店长无从得知。
后来,张店长考上大学,那一年邓天也回来了。
张店长父亲高兴地在家里摆席。张店长也高兴,但他好面子,总觉得那么多人追着他问大学的事,让他臊得慌。
于是开席前,他就一直躲在屋里,言称准备大学要学的东西。
张父敲了敲门:“娃子,在忙不?天娃来看你了!”
张店长那时都不太记得这个邻居了,但张父或许认为儿子以后读了大学就难得与这些儿时玩伴见面,也没打招呼,直接推门而入,扯着一穿着黑衫的男子说道:“你们哥俩好久没见,好好聊聊。”
说罢,张父便乐呵呵地出门招待其他人了。
张店长凝眉打量了好几眼,才从那张干枯麻木的脸上找回儿时记忆:“你是……邓天?”
邓天点了点头,拘谨地往前迈了一步:“你不是考上学了吗?我就来看看你。”
张店长摇晃脑袋,点头,看他微微佝偻的背以及沾着泥土的布鞋,客套招呼:“那坐呗,那儿有椅子。”
邓天眼睛垂着,坐在书桌前,骨节粗大、皮肤粗糙的手虚虚扫过桌上书本,喃喃道:“真好……大学生啊。”
张店长离得还挺近,把话听得一清二楚,不好意思地笑笑:“现在考学没有以前难啦。”
或许是儿时一起求学的记忆唤起张店长心中温情,他把这几年读书遇到的趣事挑了几件说给邓天听,又讲自己高考时多么多么紧张:“那时候好怕考不上……唉,那我爸可得给我一顿好打。”
邓天只一味点头,什么话也不说。
张店长意犹未尽地收了话头,关心地问:“哎,你最近怎么样?你走了之后,我好久都没见你了。”
邓天抬手遮着自己干裂唇和不太整齐的牙齿,模糊道:“就那样。”
张店长有些羡慕:“你都挣钱啦,我还得读书!”
邓天沉默了,又听张店长断断续续说了好多话,才问道:“你那个大学……在哪?”
张店长向往地看向南方:“在晋北哩,可远。”
……
说到这里,张店长喝了口茶,润了润喉咙,脸上带着追忆的伤感:“后来我就在晋北遇见他了。那时候,学校里要建新楼,他是建筑工。”
张店长遇见邓天很高兴,毕竟他孤身一人来到晋北,谁都不认识,甫一见到儿时玩伴,立马就邀请邓天晚上叙旧。
“再然后,他就经常来找我,他说他自己在自学,有很多不懂的想请教我。他对学习,其实很认真,也很勤奋,但怎么说,没有系统学过,光靠自学,很难学出头。”
“后来我毕业了,进了出版社工作,因为每天都挺忙,很少和他有交集了。”
“又过了差不多十年吧,刚好两千零几年,他找上我,请我帮个忙。他说,他写了一本诗集,请我出版。我那时候早就从公司辞职了,自己开了家书店,不太接触出版的事,就算接触了,他那诗集也出版不了啊。”
张店长还记得那时邓天的模样,瘦得像根竹竿,全身上下就只有眼睛是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