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他看向周林易,表情很平静地说出上面的询问,见对方点头,他继续说道:“进屋时,我看到了一个落地衣架,上面挂着一件黑色大衣。我想知道,殷半夏出门取东西的时候有没有穿这件衣服?”
  周林易再次点头:“她的确穿了……但是冬天出门穿外套,很正常啊。”
  “对别人来说是正常的,但对殷半夏来说,是反常。”说完这句话,他没有急着解释,而是抛出一个问题,“殷半夏来报案时穿的什么衣服?”
  在冬天,普通人中,很少有人会每天换一套衣服。更何况,殷半夏这两天忙着找纪诩,心力交瘁,应该更没时间换一套着装。所以他推测殷半夏报案时和今天穿的应该是同一套。
  庄淑语举手发言:“那天我在……我记得很清楚,她和今天穿得一样。”
  “我们侦查过程中往往会用常理来推测某人的行为是否有异。”谢奇致继续说道,“江区派出所离滨江小区有一段距离,按常理,她去一趟小区后门都要穿上厚厚的大衣外套,怎么到所里报案时却不穿了呢?”
  荣波:“这……她报案时不知道纪诩被绑架,精神和身体状态其实还好,但现在她知道了纪诩被绑架,精神遭受重大打击,昨晚又没怎么睡觉,身体本就疲惫,还受心理状态影响,不如以前抗冻,所以怕冷要穿外套。这样也能解释吧?”
  “嗯。”谢奇致赞同他的想法,“的确说得通。不过请你们回想一下,从你们到滨江小区见到她,直到现在,她出了出门穿过大衣外,其余时间是不是全穿的薄外套和毛衣?”
  庄淑语迟疑道:“好像是的……”
  谢奇致:“纪诩的那套房子并没有安装空调,也没有制暖设备。客厅没有阳台,只有几扇大窗户,今天一上午都是敞开的,冷风会时不时吹进来,室内温度并不高,甚至方云还一直穿着厚棉服。你们,包括我,不说裹成球,但也是套的厚衣服,呆在客厅从不会感觉热。但她却穿能那么薄,还不加衣服。这是为什么?”
  “在闲聊时,她向我们透露过,她说她从小就不怕冷,冬天就盖一床不厚的被子就行。也就是说,她本人是不怕冷的。”
  “所以她怎么今上午就去小区后门一趟还要穿上重重的大衣外套了呢?”
  殷半夏身上穿着的那件薄外套荷包里就是揣了一串钥匙都很容易从外面看出,更别说小木盒还有一定体积。但大衣就不一样了。首先,没有人注意大衣荷包是否鼓囊,是否装有东西,而且肉眼看,那件大衣十分厚实,想来即使揣上一木盒也不易看出;其次,出门披上厚外套确为平常之事。
  另外……
  他再次看向周林易,问道:“她去垃圾桶取塑料袋时,你看清她的动作了吗?”
  周林易沉默一秒,摇头道:“没……衣服遮住了。”
  谢奇致的话说到这里,在场的人基本都听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取黑色塑料袋和接收短信两件事根本不能做殷半夏与纪诩案无关的推测。
  “除了那几条短信外,还有一通所谓的绑匪打来的电话。”谢奇致再次抛出疑问,“殷半夏所说的绑匪打电话恐吓她这件事,有录音吗?”
  这一证明殷半夏无辜的证据是最好推倒的,因为他们没有一个人有当时的电话录音。也没有任何录像录下了她接电话的全过程,没人知道她是以什么表情接的电话……她当时是痛苦万分还是淡定坦然,全由她自己下定论。
  所谓绑匪打来的恐吓、勒索电话,只是一条通话记录而已。
  电话记录很好伪造,即使那个电话是从城西公园打来的,也可以伪造,只要找一个同伙就可以了。
  而这个同伙……完全可以是方云。
  周林易又找到一点:“即使这些都不能证明殷半夏和纪诩案无关,但在纪诩失踪的时候,她在家这件事是肯定的。”
  谢奇致点点头:“你的考虑是正确的。不过我记得常队说过江区巷子很多,是吧?而纪诩失踪前去过的城西公园位于老城区,是出了名的地形复杂、人口繁多、监控稀少。她有条件悄悄潜入公园而不被人发现。”
  张宝宇附和道:“是啊……而且滨江小区还有好多监控盲区,她住的那栋楼的出口就是一个。小区大门和后门倒是有监控,但她乔装一下离开,我们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发现。”
  谢奇致:“除了她,方云也有能力谋杀纪诩,而且她动手的可能性更大……这里的可能性我不是说动机,而是完成度。”
  常闻:“明白,老弟你说。”
  “我在殷半夏卧室发现一个行李箱。这个行李箱是方云带来的。她解释说,今天凌晨,她接到殷半夏的求助电话。她说殷半夏不知道纪诩被绑架的事该怎么处理,想询问她的意见。而她因为担心殷半夏,所以就直接连夜赶过来。出门之前,她拿出一个行李箱装了一床毛毯和杂七杂八的衣服、日用品。她还说,因为出门的时候是凌晨,街上没有车,所以她拖着行李箱走了一程路。最后才打到的士,乘车抵达殷半夏住处。”
  讲完方云连夜赶到滨江小区陪伴殷半夏的事后,他看向常闻,询问道:“常队,江区凌晨还有人跑的士吗?”
  常闻摇摇头:“几乎没有,跑夜摩托的多一点。”
  江区毕竟是乡镇,街上白天都不常见的士,更别说晚上了。
  “从方云凌晨出门还能打到的士来看,她应该住在市区。”谢奇致继续道,“不过这只是猜测,还需要验证。除了行李箱外,我还发现在地面发现了疑似泥土的黑点。这都不算什么……你们看看照片。”
  谢奇致拿出手机递给站得最近的常闻,顺便解释道:“在殷半夏房间里的那个衣柜最下方边缘处有些许泥土。这些土从哪里来呢?对了,行李箱轮子最高处刚好与衣柜下边缘相切。”
  通过他的叙述,众人联想到一个场景。那就是某人拉着箱子将它放进房间,放的时候没注意力道,使轮子上的土被衣柜磕下些许。
  “但是,那个行李箱的轮子仅有些许脏污而已,没有泥土痕迹——你们看下一张照片就明白了。”谢奇致陈述道,“所以要么车轮被谁处理过,将泥土清理了,要么我产生了幻觉,看到的全是幻象。现在,有一个新问题,泥土从哪里来?”
  这个问题实在是太好回答了,能沾上土的地方除了土地,还能是哪?
  但即使是身为乡镇的江区,除了绿化带,很少见裸露在外的土壤。
  那如果是晋北,又能在哪沾上土呢?
  ——绿化做得非常好的公园。
  看见大家脸上惊疑不定的神色,谢奇致平静地点点头:“我怀疑,她可能拖着行李箱去过公园。”
  至于她带行李箱去公园干什么……
  “除了这些外,我对绑匪送来的那一盒头发和指甲也有话想说。”谢奇致抛出第二个疑问,“穷凶极恶的绑匪为什么会送来这两样的东西,它们有什么用?”
  在此时此刻,他提出这个疑问绝对不是想得到“威胁”二字。
  “是证明。”谢奇致解释道,“一方面证明绑匪不是殷半夏或方云,一方面证明那时候纪诩可能还活着。”
  荣波:“可能活着?”
  谢奇致继续道:“头发能检测出dna,而指甲很难。头发是证明那一盒东西属于纪诩,而指甲则证明纪诩活着。绑匪明明可以砍手指、削耳朵,为什么会选择指甲?原因很简单。从活人身上拔去指甲是一种很残忍的行为,当作威胁手段说得过去。同时,我们没法从一块指甲上确定它的主人是否还活着。”
  荣波摇摇头:“我还是不明白。”
  “我们没法确定指甲是在主人生前还是死后拔下——如果它的主人才去世一两天的话。也就是说,凶手想要我们认为他还活着。”
  众人神情一滞,李宏远缓声道:“……所以送指甲来的那时候,纪诩可能已经死了?!”
  谢奇致沉着脸点头:“或许更早。方云凌晨拖着行李箱去了一个能沾上泥土的地方是为什么?可能是为了运送并丢弃某样东西。这个东西很有可能是……”
  “纪诩的头!”
  第58章
  纪诩死了……
  还是被方云或殷半夏其中一个, 又或是她们两人合力——杀死的。
  这个猜想在场的各位警官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
  殷半夏的表现大家都看在眼里,这一天多,她憔悴的面容已经深深地印入每个人脑海。她为纪诩流的每一次泪, 大家都记得。更别说,她一直是全力配合他们工作,对寻找纪诩一事表现得很积极, 在得知纪诩被绑架后, 那强撑着的绝望不似作伪。
  但刨去感性因素, 由理性思考的话, 谢奇致的说法基本可以解决现有所有困惑,除了……
  荣波发出了疑问:“如你所说,绑架案, 或者说谋杀, 可能是方云、殷半夏犯下,那他们为何定下三十万的赎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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