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夜幕之下,由水蒸气凝华成的白色结晶悄无声息落下,这场雪不知道是从几时几分开始的,当南宫月注意到的时候,势头已经变大,落个不停了。
  男士皮鞋踏人入供奉着神野山神的神社,而他的行进路上却没留下一丝痕迹。
  他的动作是如此悄然无声,如同落雪一样静谧,仿佛与弥漫着天空的雪花融为一体。
  因酒意上脑,思绪发散,她视线逐渐模糊,一切都被飘舞的白雪淹没,明明是夜晚,却能清晰地辨明它们纯白的颜色。
  “呐,你快看,外面下雪了哦,”南宫月只以为神野宏彦还在身旁,想要召唤过来。但被麻痹的意识令她迟迟没能转头。
  她靠坐在廊边的柱子上,抱着酒瓶,非常满足地打了个嗝儿,像是自语般感叹:“真绮丽啊。”
  “你指的什么?”
  她听见男人的声音由远至近悠然而至。
  她看到有人在她旁边坐下。
  白发,蓝眸,那张帅气又令人困扰的脸,映入眼帘她的眼帘,是五条悟。
  真好啊,梦里的五条悟是不带眼镜的。
  她觉得好笑,呆滞地望着对方,那双眸子还是和以前一样啊,仿佛包揽了宇宙中所有的星辰,绚烂夺目。
  在对方的眼眸中,她嘴角扬起肆意的笑容,像是久别重逢的老友那样,轻声地开口:“我说的是全部哦,包括你。”
  梦境中南宫月仿佛陷入一场断断续续的回忆。
  她身处于神社,坐在后院饮酒。
  她看到自己与宏彦聊天,还看到他给自己端了杯蜂蜜水。
  她望见漫天飞舞的雪……
  随后五条悟出现了。
  五条悟?!
  她陡然惊醒,发觉自己正躺在室内,熟悉又陌生的天花板是自己的新公寓。
  “这是什么荒诞的展开啊。”
  南宫月疲惫地感叹一声,断片了……所以见到五条悟也是做梦吧,怎么回事,一下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
  一定是昨晚喝多了,醉着酒打车回到公寓。
  比起这个,在神社见到五条悟,然后又醒在公寓这种事更发生的概率只有0.01%吧,逻辑上怎么也说不通!?呵呵呵呵,没有别的解释了。
  她的手背抚上额头。
  “造孽啊,一会还要打车回去。”
  “早上好。”
  听见男人的声音在床头响起,她呼吸连同表情停滞了两秒,猛然掀被起身。
  白发男人靠立在门前,环抱双臂,显然在此等候了多时。
  和梦中一样,他没用绷带或者眼镜遮住双目。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
  她呆望着对方。
  五条悟嘴角扬起一抹胜利者般的笑容,湛蓝的双眸悠然地回应她的视线,又用冰冷到极点的语调说道:
  “神野月,南宫月,我该用哪个名字称呼你呢?”
  第58章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势不可挡的强烈杀意将她顿时吞没。
  那是强大到不容置疑的力量。仿佛被无形的压力扼住了咽喉。
  比生中任何一次直面死亡的危机感还要令人窒息。
  比面对南宫健太时带来的恐惧更加直观可怖!
  他要杀死我!!他可以非常轻而易举地杀死我!!!仅仅是在某个呼吸转化之间!!!
  连恐惧的时间都没有,大脑疯狂地刺激着她行动,行动内容只有一个词:
  【逃】
  受人类求生本能的驱使,她不顾思考地翻身下地,门被挡住了也没关系!狭小的屋子总能有出口!
  她赤着脚冲向带有窗子的墙面,将那视为求生通道。
  然而当南宫月指尖刚触碰到那通道的把手,背后却遭到猛烈的撞击。
  来不及喊痛,重击使她晕头转向,很快她意识到被压在了墙上,属于男性的宽大手掌钳制住她的手腕,一手被反制在背部,另一手则被抓按住紧贴墙面。
  她看不到对方是怎么束缚着自己,只知道现在动弹不得。
  背后来自五条悟的气息缠绕着自己,即使不是咒力与术式上的交锋,她也从没想过与他的体型差异会带来这样的劣势。
  “你在干什么?”身后五条悟居高临下的声音由上至下传来,随后靠近耳畔,她被迫侧着脸,余光望到白发男人凌厉的面部轮廓,与似笑非笑的嘲弄神情,“跳窗?别怪我没提醒你,现在是白天,这里是9楼,难道是想上社会新闻了吗?”
  交谈似乎帮她冷静了点,无暇顾及这样的暧昧距离,怒意窜上了头,南宫月一咬牙,愤恨地怒斥道:“什么意思?这是我的问题吗?你刚刚想杀死我吧!我不跑等死吗?!”
  她的争论言语中带着几分后怕般颤抖。
  五条悟歪了下头,嗯,是做的过火了吗?他松开对方,慢慢直起身。
  “动动脑子想想,真要你性命还会给你这么好待遇吗?”他后退两步,拉开距离,“啊,我只是给你个威慑,你就有这么强烈的应激反应啊,兔子都没你跑得快,真叫人难以相信。”
  五条悟作为始作俑者还在抱怨,仿佛刚刚只是开了个很的小玩笑。
  正如他所说,对方真要杀死自己,大可不必这样绕圈子。
  南宫月小心翼翼地转身,来回摩挲着两手手腕,被他钳制过的皮肤泛起了红。
  “你……”她迟疑半晌,率先打破沉静,“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可以沟通了是吗?”五条悟往旁边一指,“坐吧,我觉得我们得好好聊一聊。”
  漫不经心的语调里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她老实巴交地坐回床边,如果可以真想裹紧被子,气氛实在是太冷了啊。
  五条悟拖了把陌生的靠背椅到她身前,放稳时非常粗暴地制造出声响。
  见两人距离再次被拉进,她微微地往反方向挪动。
  尽管能交流,但他此时很明显是在生气,相当生气。
  “前天晚上,”五条悟坐下后翘上二郎腿,坦然道,“准确来说从墓园回去后我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起先只是一个念头,我没当回事,紧接着是不存在的记忆只有一个画面,月知道吗,我这个人记忆力可是很好的哦,没有‘不存在的记忆’这一说。”
  他忽然用上非常亲昵的称呼,脸上却毫无波澜。
  “到了夜晚,我就开始重新审视了,从一个‘不存在的记忆’作为突破口,找寻其他曾经我觉得不合理的地方,就像是捅破了的窗户纸,被彻底撕毁,我看到了真实的全貌。”
  那双湛蓝透彻的眼睛凝视自己时,南宫月觉得自己像是被凶兽盯上的猎物,压迫感侵袭而来,叫人喘不过气。
  “旧时的好友变了模样,居然还在我家中和我共同生活了近半年,这是相当可怕的事啊,换做是你,发觉这些时会先怀疑自我吧?不过六眼告诉我后者才是真实,为了进一步验证我的推测,我连夜联系了本家的人,武藏还记得吗,他对你的印象很模糊,并笃定你已经死了,但是遭到我的质疑后,又很快改口,话语前后矛盾,至今没弄明白真假
  一切与你有关的人记忆都被篡改了是吗?如果不是我在脑内找到了术式的痕迹,我恐怕还会和武藏一样迷茫……是你做的吧,真了不起啊!要知道这世界上没有人有这个能力在我脑子里动手脚,更没这个机会。”
  他语气平淡,甚至略带轻松,可落在南宫月耳里,她听到了无尽的怒意。
  他在指责我,背叛了他的信任。
  不论五条悟的言行举止上变的如何轻浮乖张,不修边幅,但他骨子里自始至终都是那个傲慢的神子,那样孤傲的人,容不得这样的冒犯,所以才会这么生气啊……话又说回来,仅仅是生气已经很手下留情了呢。
  她讪讪地垂眸,像犯了错的受到斥责学生,回避视线,轻声回道:“是术式,尽管不是我的,但确实是因为得到了你的帮助才能发动的术式……”
  “然后呢?”他追问。
  “然后?”她反问。
  五条悟一愣,没想到对方会迟钝成这样,而那漫不经心的态度让他感到格外不爽。
  真是麻烦啊,做过分了又怕她会受到刺激,到时候不知道干出什么疯狂的事……明明长大了怎么胆子还变小了呢?
  他起身换坐到床铺边缘,手掌按住正欲后躲南宫月的脑袋,像小时候那般,逼迫她扭头直视自己。
  “我说啊,做了这样和那样的事,不给出个合理的解释实在说不过去吧。”他脸蓦地凑近。
  靠,说话就说话,你靠这么近做什么!本还在组织语言的她慌了神。
  “什……什么这样和那样的事??!最多只有这样没有那样吧???”她忽地收回发散的思绪,语无伦次道。
  “哦~”他松开对方,坐回原来的位置,摊手道。“那就请你对‘这样的事’解释解释吧,把前因后果讲清楚。”
  “我……”她泄了气般低下头,“你得给我点时间,我还没整理好语言,事实上,因为术式的代价,我把之前8年的事全忘光了……是最近才想起来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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