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方才在酒肆,剑仙大人可听到他们说的?”冷君竹轻轻捧住楚芷芩的脸,她的手不似楚芷芩握了一百多年剑柄的手那般长满茧子。
  她的手是细嫩的、柔软的,每一下轻抚像丝绸划过脸颊,带着轻微的痒。
  “他们说剑仙大人和我这个魔界魔女共赴云雨,早已把苍生大济忘在脑后,九州剑阁更是顾不上,只知道日夜与我快活。”
  “他们说的对吗?剑仙大人。”
  楚芷芩抿嘴:“不许用这个名字喊我。”
  冷君竹见楚芷芩没反驳她说的共赴云雨,心情很是愉悦。她勾起嘴角,揉搓楚芷芩柔软的唇瓣。
  她尝过它。
  柔软的、带着丝丝甜味,让人忍不住一再品尝。
  “那你想我喊你什么?”
  “芷芩?”
  “芩儿?”
  “还是楚姑娘?”
  冰冷的唇瓣覆了下来,楚芷芩没能说出她的答案。
  熏炉不知疲倦地向外扩散热意,一双冰冷的手从她袖口探了进来。
  楚芷芩迷迷糊糊地想,是不是蛇类体温都偏低,否则为何两人明明紧紧拥抱在一起,呼吸交错不分彼此,她仍旧感到寒冷。
  暧昧的水声充斥整个房间,淡雅的熏香若有似无地拂过楚芷芩的鼻尖,她快要在这个深吻里窒息,双手无意识攀在冷君竹的肩膀上,发出甜腻的喘/息。
  她听见了一声轻笑,被剥夺的呼吸总算归还主人,那双柔软的手不再探索她的身体,而是轻轻地整理楚芷芩散乱的发丝。
  “师妹。”
  师妹。
  涣散的瞳孔再次聚焦,楚芷芩意识回归,她抬眸,对上一双冰冷的金色蛇瞳。
  瞬间如坠冰窖。
  “不……”楚芷芩摇头哀求道:“至少不要……”
  冷君竹没有理会她的哀求,冰冷的身躯覆了上去,灵活的蛇尾一点点剥开楚芷芩的衣服。
  “师妹,师姐好冷。”
  烟青色融进无尽的白化作呢喃的雨,春色一片。
  雪还在下。
  过了许久,久到烛火燃烧殆尽,久到楚芷芩睡下,黑暗中,一双金色蛇瞳缓缓睁开。
  冷君竹抬起手臂,皓白纤细的手腕上一条素色的链条若隐若现。
  几个月前,她是魔界新任魔尊,一时风光无限,她的枕边人是九州剑阁光风霁月、高高在上的剑仙。
  一场对决,一次战败。
  昔日魔尊沦为阶下囚,剑仙成了正派眼里的叛徒。
  手腕上这根细细的链条将她毕生的修为封印,让她寸步难行,只能依附楚芷芩,成为菟丝花,真是可笑至极。
  冷君竹起身,枕边人还在熟睡。
  这个人在她身上拷上枷锁,将她的尊严踏碎,又摆出道岸貌然的表情,祈求她的原谅。
  原谅。
  原谅什么。
  原谅她将自己当做已故的师姐,锁在身边?
  真是可笑。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即是她技不如人,只能认栽。
  冷君竹捻起楚芷芩散落在枕上的秀发放在手上把玩,顺滑的发丝穿过她的指缝,细腻的手感令她想起方才两人十指相扣的瞬间。
  她低下头,目光细细勾勒楚芷芩的五官。
  圆圆的眼睛,挺翘的鼻尖。睡着时的楚芷芩比清醒时少了一份清冷疏远,多了份天真可爱。
  她想,她应该是恨楚芷芩的。
  但是这股恨夹杂着揉碎的不知名的爱,以至她恨得不够纯粹,爱得不够浓烈。
  这让她非常痛苦,恨不得爱不得。所有的怨恨与怒火总是无缘无故消失殆尽,甚至当她看到楚芷芩流满泪水的脸时,她的心脏止不住的疼。
  她不明白这股揪心的疼从何而起,更不明白为何她的手会在看到对方的泪水后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接。
  冷君竹抚摸楚芷芩的脸,睡梦中的人下意识地蹭了蹭她的掌心,发出动物般的呢喃。
  继续留在你身边,我会找到答案吗?
  她叹了口气,放弃思考,钻进楚芷芩的怀抱。
  这个冬天实在是太冷了。
  第3章 隐霞谷
  次日清晨,这场袭击了抚仙镇数个月的暴风雪在一夜之间消失不见,阴沉了许久的天空变得一尘如洗,明媚的阳光晒在身上,带着柔柔的暖。
  沉寂了数月的小镇在这个早晨恢复了以往的热闹,被关疯了的孩童们顾不上父母“多穿衣服”的叮嘱,迫不及待约上邻里好友冲到大街上玩雪。
  不多时,洁白的雪染上污泥,形状各异的雪人堆满各家各户的院子,就连路边也无一幸免。
  窗外天光大亮,软榻上的熏炉经过一整夜的燃烧,炭火将熄未熄,昨晚荒唐一夜脱下的衣服还散落在地,房间里到处是暧昧的痕迹。
  楚芷芩难得睡了个安稳觉,因此街道上不时传来孩童玩雪打闹的嬉笑声都没能破坏她的好心情。
  她窝在被子里,两具温热的躯体紧紧贴在一起。
  畏寒的青蛇依偎在楚芷芩怀里,双手乖巧地搭在她胸前,冰冷的蛇尾化作双腿与她缠绵。
  这个怀抱太过柔情密意,楚芷芩一时之间不愿离开这个怀抱,只想长长久久与之温存。
  可她不能。
  即将熄灭的熏炉再次燃烧,楚芷芩松开环抱在冷君竹背后的手,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当赤/裸的皮肤接触到冰凉的空气时,她才发现自己不着寸缕。
  一套新的衣物出现在她手上。
  楚芷芩红着脸穿上衣服,随后又从储物戒拿出一套放在床头方便冷君竹醒来随时换上。
  她赤脚下床,地上的衣物无不提醒着她昨晚发生的一切,楚芷芩白皙的脸再度爬满红晕,两人之间不知经历过多少次的情事,但是她仍旧无法坦然面对她们质变的关系。
  指尖接触的布料柔软冰冷却又烫得楚芷芩指尖微微发颤,唤醒身体里昨晚残留的快/感,令她差点连拾起衣服的力气都没有。
  楚芷芩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放空自己直至指尖不再发颤,然后将它们收进储物戒。
  经过一番简单的洗漱,她坐在床边叫醒冷君竹。
  怕冷的青蛇在她离开后蜷缩在柔软的被子里,只露出一个圆圆的、可爱的发旋在外面。
  “醒醒。”
  “唔……”
  被子里的人嘤咛一声,又往里缩了缩,这回连可爱的发旋都消失在被子里。
  楚芷芩叹了口气,哄她起床:“你一日不曾进食,不是要吃琉璃果吗?我已经帮你摘好放在碗中,快些起来吧。”
  被子里的青蛇在听到琉璃果后,不情不愿地探出半个脑袋,一双媚眼睡意朦胧。
  “什么时辰了?”
  “辰时刚过。”
  “衣服呢?”
  “放在床头了。”
  “哦。”
  赤/裸的玉手伸出被窝摸向枕边的衣服,楚芷芩在冷君竹掀开被子之前转过身背对着她,冷君竹轻笑一声,尔后心满意足地看着楚芷芩白皙的耳垂变得通红。
  “外面怎这般吵闹?”乌黑的秀发随意披散在背后,冷君竹打了个哈欠,不愿下床的她抬起双手望向楚芷芩。
  楚芷芩认命地上前将她拦腰抱起,“雪停了。”
  冷君竹明白了楚芷芩言犹未尽之意。
  雪停了,所以有人出门嬉闹玩耍,也意味着她们可以继续出发了。
  她嗯了一声,默默洗漱。
  梳发成了个大问题。
  早在剑阁的时候,两人因为梳发出现分歧。
  冷君竹在魔界当魔尊习惯了别人的伺候,每日的发髻服饰无一重复,即便是被掳回剑阁锁在楚芷芩房里也有人伺候着。
  但不知为何,楚芷芩不愿别人碰她的头发。
  冷君竹就算当了阶下囚也无法忍受自己每天披头散发,无奈之下只好接受楚芷芩烂出天际的编发手法。
  桃木梳笨拙地梳着头发,施法时灵活的手指在此时变得僵硬,明明只是简单的梳发,楚芷芩如临大敌。
  冷君竹边吃着楚芷芩摘好的琉璃果边通过镜子看她梳发。
  高高在上的剑仙在为她这个魔界魔女梳发,昔日里握剑的手拿着梳子,清冷的眉眼蓄着柔情,满目皆她。
  冷君竹诡异地感到满足。
  吃完最后一颗琉璃果,一个略显凌乱的灵蛇髻也就完成了。
  冷君竹扶了扶玉簪,难得没有嘲笑楚芷芩的手法。
  “今天出发吗?”
  楚芷芩轻轻抬起冷君竹的下巴为她描眉:“嗯,现在出发天黑之前应该能到。”
  常年握剑的手极稳,两道弯弯细眉画得又快又稳。
  “事到如今还不告诉我去哪儿?”冷君竹抿了抿嘴唇,示意楚芷芩为她抹上口脂。
  离开剑阁后,冷君竹旁敲侧击过几回,可惜楚芷芩压根不接招,嘴巴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闭口不谈这趟行程的目的地。
  本来她都放弃追问了,但她转念一想,都到这儿了,总不能还不告诉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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