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陆悦没有丝毫怨言,只是深深低下头:“是,我现在就去。”
大门被轻轻关上,夕阳沉入地底,房间内陷入了一片黑暗。
南初重新点开投影仪,上方的白色圆点转了几圈后缓缓亮起。
是蜡烛温暖的火光隔着冰冷的屏幕撒向如今的她。
【许愿呀,快许愿~】
屏幕一阵晃动,很快稳定下来,摄像机后的人连声催促。
画面中的南初没有许愿,单手扣住了镜头,画面中只剩下细微的说话声响。
南初看了很多遍,依旧想不起那时她们都说了些什么。
只记得后来谢伯母发了好大的火,但鱼鱼很快就将伯母哄好了。
过去对她而言一文不值,所以她也不曾分出任何心思。
南初看向窗外,冷着脸,明灭的光影在脸颊上跳跃不定。
翌日依旧是一个好天气。
谢稚鱼被侍者引到咖啡厅的隐蔽包厢内,早已等在包厢内的女人望了过来,眼神很平静。
她穿着剪裁简洁的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白皙莹润到肌肤,脸上未施粉黛,长睫垂下时打在眼底的阴影更显深邃。
或许这个世界上就是有这种人,就连素颜也要比普通人美上好几个度。
“谢小姐,冒昧打扰。”南初彬彬有礼地开口:“我听陆悦说你要见我一面。”
谢稚鱼见过她很多模样,但现在这幅样子还真有些新鲜,特别是在她昨晚才发完疯之后。
“也许是陆小姐传达失误的缘故。”她揭开盖子,将方糖加进去三颗,“我想见的不是你。”
南初看着这熟悉的动作,眼角眉梢没有任何颤动:“或许是这样。”
“你想见谢伯母可以,但她现在生了重病——”
“重病?!”谢稚鱼站了起来,桌上的瓷器制品随之磕碰晃动,“是什么病,现在怎么样了?”
她的神色是毫无伪装的焦急不安,就连脸色也在一瞬间煞白了起来。
焦虑、不安、愧疚。
南初不露声色,用一种常年保持着的惯性试图寻找对手的弱点。
“不是什么大问题。”她柔柔抬头,将对面女孩的表情尽收眼底,声音喑哑,“只是谢伯母现在需要静养,等过段时间我可以安排你们见上一面。”
谢稚鱼蹙起眉头。
南初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很会演戏,她习惯性地会在外人面前用各种方式包裹住真实的想法。
就连谢稚鱼也是在同她相处许久后才勉强能够看出她的喜怒。
面前的女人唇角的弧度没有丝毫变化,礼貌又显得格外清冷,就连从缝隙中洒进的阳光也没办法给她留下任何温暖。
“需要我做什么?”谢稚鱼重新坐了下来。
咖啡杯中的液体朝外晃出一圈圈的涟漪,搅动杯子的声音清脆。
空气中满是咖啡的香气,夹杂着似有若无的花香,余烬后只剩下艰涩的苦。
南初压下唇舌间汩汩而出的血腥气味,修长的手指端起咖啡,笑时眼尾会轻轻上翘,细长的纹路会出现一瞬。
她苍白的脸上被热气蒸起一层薄薄的雾,漆黑的瞳孔中满是旁人看不分明的病态与渴求。
“我想要……你。”
第14章
层云皑皑,细微的光点在树荫下摇曳着。
谢稚鱼抬眼看向她。
或许十年的时间确实足够改变一个人,或许南初原本就是这样的人。
“你,想要我?”她语速缓慢地重复了一遍。
坐在自己对面的女人保持着清浅的笑,用如同黑曜石的眼睛凝视着她。
如果谢稚鱼依旧是谢稚鱼,那么一定会为此感到受宠若惊。
“可你看起来很讨厌我。”谢稚鱼轻轻开口:“南小姐,没必要用这种连自己都恶心的方式试探。”
南初垂眸,深深地看着她。
脸上的笑容缓缓收起,再一次恢复了之前那高傲不可攀折的清冷姿态:“你之前在锦城,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谢明月的人。”
那是妈妈的名字。
谢稚鱼刚想说话,却突然反应了过来。
小时候她的身体不太好,总是生病住院,妈妈听从朋友的建议在锦城以谢女士的身份资助了很多孤儿院。
那时她听旁人提过一嘴,很多孤儿院中没领养出去的孩子为了感谢谢女士都会冠上这个姓氏,而以谢稚鱼那时候的年纪——
“不认识。”她的眼神没有丝毫躲闪。
南初不知道是信还是不信,并没有对此进行任何回应,只垂眸盯着咖啡杯。
氤氲的烟雾在两人之间弥漫,黑发女人秀美的面容隐藏在雾气后,只一双眼睛好似在引诱凡人沉沦。
“要出去走走吗?”南初将目光投向窗外,因为沾上热气的唇鲜艳如血,“谢小姐。”
谢稚鱼依旧不明白南初在想些什么,总是若即若离,忽远忽近。
可南初就是有这样的资本,吸引着像她这样的人飞蛾扑火。
她深谙过去的自己只是一个错误。
“南小姐,之前你答应可以让我见……”
南初站起身,过长的乌发从肩头滑落,她眉眼间含着上位者的冷冽气息,倾过身,食指勾起女孩鬓角的发。
她手指间的香气从脸颊蔓延而过,带着些许柑橘铃兰相触的苦。
“可以,但不是现在。”
“谢稚鱼。”她喊出这个名字时异常缱绻,眸中甚至带着被濡湿的泪光,“要一起出去走走吗?”
谢稚鱼心脏漏掉了一拍,但抬眼时只看见了她清冷如月的侧脸。
并未修剪的花枝从拱门上方垂挂而下,深深浅浅的粉色点缀在苍翠宽大的叶片之中。被风吹散的花坠落在地被人踩踏,扭曲成了糜烂的形状。
透过叶间的罅隙,温暖柔和的阳光化为暖和的光束。
谢稚鱼站定在原地,默默看向自己身前的女人。
她们好像又回到年少时期,在晚霞弥漫时穿过田野,躲避在藤蔓花枝深处。
那时的南初被那些人打压,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在各种谣言的重压下,就算是南家的血脉,也还是是任由她们搓扁揉圆。
她必须要有能够被看见的渠道。
所以得扔掉一些不重要的东西轻装上阵。
“南小姐。”谢稚鱼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微风开口:“我等会还有约。”
“明天可以去见谢伯母吗?”
南初回过头,耀眼的光打在女孩的脸上,恍惚之中她好像看见了另一个看不清样貌的人。
但她总是无法描绘出鱼鱼十年后的模样,也没办法理清盘亘在冗长时光中的这一切到底代表什么。
谁让死人没办法回应她的疑问。
只是太像了,她慌了神,仅此而已。
南初摘下横亘在面前的花朵,摒弃令她动摇的一切,凉薄的嗓音泠泠:“谢伯母身体不好,一周后我会安排你们见一面。”
“你可以去赴约了。”
谢稚鱼早已习惯她这阴晴不定的模样,闻言只是点点头,然后想起什么开口说道:“我不会加入南星,多谢你的好意。”
“那只是旁人的自作主张。”南初眼尾挑起,无端端有种轻描淡写的冷,“与我无关。”
细碎的叶痕在地面浮动,天际的云沉沉压下。
有穿着工作服的女性和谢稚鱼擦肩而过,来到南初跟前恭敬递出手机。
谢稚鱼隔着玻璃窗看过去,却只能看见南初蹙眉匆匆离开的背影。
是工作上遇到什么麻烦了?
她还没来得及多想,手机铃声恰时响起:“嗯,我已经忙完了,马上就过来。”
“不用来接,我离那边很近。”
等谢稚鱼赶到时,离约定好的时间还差一刻钟。
她扫视过大厅,发现魏之雪早已坐在刚好将大厅一览无余的角落,看见她来了之后眼睛亮了亮。
她的耳朵上戴着一对蝴蝶造型的耳饰,下挂垂掉着一连串珍珠,在突然阴沉下来的天气中闪烁着紫蓝相间的光辉。
谢稚鱼坐了下来,率先开口:“之雪,让你久等了。”
魏之雪指了指手表,笑容满面:“还差十五分钟才到我们约定好的时间。”她朝着侍者挥挥手,将菜单递了过去。
谢稚鱼随便点了一杯圣赫勒拿,好奇询问:“是什么事连你这个大导演都做不到的?”
魏之雪从她的包中拿出了一叠稿纸,语气很是郁闷:“可别恭维我了,之前因为那些被资本塞进来的演员演技太差,我一气之下交了违约金不干了,家里人原本就对我的玩物丧志很有意见……”
她叹了口气:“前面好几个哥哥姐姐为家里的资产都争破头,我只是不想变成那副模样而已。”
“算了,不说这个。”她很快收拾好心情,兴致勃勃地抽出一张稿纸,“这是我和人一起投资的剧本,里面这个角色我一看到就想起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