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过往的记忆纷至沓来,她应该说话,可她总是在任何时刻一言不发。
  她的所作所为,让她无法开口解释这一切。
  “我不做替身的。”谢稚鱼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落落大方地说道:“你的婚前协议我也没有签署,来到这里只是因为我很需要钱。”
  “以及,”她低声细语地说:“我讨厌和不坦诚的胆小鬼睡觉。”
  “加钱也不行。”
  她拉开门,医院走廊的光顺着缝隙在她的周身洒下光点,带着些许透明的质感:
  “南小姐,晚安。”
  她好像要再一次消失了。
  南初想要抓住她,像抓住那只蝴蝶,抓住振翅高飞的鸟羽,可无形无色的藤蔓却将她缠绕在原地,令她脚下生根无法动弹。
  她想起许久之前,鱼鱼从背后抱住她,温热的呼吸洒在她的唇瓣上,问她:
  ‘和你的那些工作比起来,还是我比较重要吧?’
  她是怎么回答的?
  南初扯掉特意用来装可怜的绷带,看着它一圈一圈掉落在地。
  那些从心脏中细密泛起的疼痛这才后知后觉盘踞在胸口处,她揪住了自己的衣领,艰难无比地喘息着。
  她说:
  ‘那不一样。’
  其实那没什么不同,偏偏那时她野心勃勃,只觉得不成功才是最要紧的事。
  ***
  天刚破晓,晨雾弥漫。
  远处的山峦若隐若现,玻璃窗上凝结着滴落的雾霭。
  “南小姐,这是昨夜由私人航线空运过来的unison玫瑰,颜色金黄,花瓣已经是近年来最完美的多瓣品种,已经放在您指定的位置……南小姐?”
  在听从吩咐一夜未睡,匆匆从国外的玫瑰园订购花束的助理小心翼翼地询问:“那座玫瑰园内还有另一个品种,只是有一小处并不算符合您的要求,时间紧迫,我……”
  “你做的很好。”南初回过神来,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奖金会在明晚之前打到你的卡上。”
  她垂眸抚摸着助理带过来的金红色玫瑰,层层叠叠的花瓣随着她手指的动作展开合拢。
  “你说,她会喜欢吗?”
  昨晚她们再一次不欢而散,无论她怎样费尽心思努力讨好,好像都只有一个结局。
  助理低下头,将手中用来介绍的平板放进黑色的手提袋中:“谢小姐她一定会喜欢的。”
  南初停下动作,将玫瑰放进插花瓶中:“真的吗?”她冷若冰霜的脸上露出一丝转瞬即逝的笑,却又很快收敛,“可昨晚我又说了一些惹人生气的话。”
  助理还是第一次看见南小姐如此患得患失的模样,忍不住多说了几句:“南小姐,重要的不是玫瑰,而是心意。”
  “谢小姐喜欢这种玫瑰,而您又不远万里从国外——”
  “她喜欢的是……”
  南初原本舒缓的心情随着这一句话再次陷入谷底,她根本不清楚鱼鱼到底喜欢什么玫瑰,只是再一次顺从自己的内心,替她选择了金红色。
  因为被打断话语而呆愣在原地的助理有些不知所措:“南小姐,是我说的哪里不对吗?”
  南初摇摇头:“你先出去。”
  等助理关门走后,她沉着眼眸将那枝玫瑰撕扯得粉碎,未修剪干净的尖刺深深刺进手指掌心,粘稠的鲜血顺着指尖滴落。
  可手心中的疼痛完全不及胸口的空洞来得难过。
  门不知何时被人推开,她抬起头,看见了昨晚和她不欢而散的女孩。
  “助理说你心情不好,拜托我过来喊你。”谢稚鱼看着她鲜血淋漓的手心,从一侧的角落里拿出来一个医疗箱,“是我来,还是叫医生?”
  南初用令人心碎的眼神凝望着她许久:“求你帮我。”
  她摊开手,那枝玫瑰就如此待在她的掌心。
  谢稚鱼毫不留情地将花扔进垃圾桶,熟练地将消毒水按在她的指尖,却没有如愿听见她的痛呼声。
  “……”
  南初微微低着头,几缕碎发从耳后滑落,遮住了她苍白脸颊的一部分,长睫如蝶翼般轻覆,让人看不清她眼底的神色,唯有紧抿的薄唇泄露了她唯一的脆弱。
  “好了。”谢稚鱼将创口贴沾好,没有在意她这点破事,冷淡地说道:“我先去忙了。”
  既然南初这段时间不方便出现,那些不方便参与的工作以及宴会,就要由她这个新上岗的仿制品来完成了。
  她自嘲的笑了一下,要不是有南初的关系,她怕是这辈子都蹭不上这种高端场合吧。
  那些知道她们现如今关系的人,恐怕在诧异过后又要露出毫不掩饰的讥讽神情了。
  “等一下。”南初用那只受伤的手牵住了谢稚鱼的胳膊,“你喜欢玫瑰吗?”
  “unison玫瑰。”
  谢稚鱼仔细回想,不假思索地说道:“不喜欢。”
  南初的手先是一紧,然后缓缓收回:“那你喜欢什么花?”
  这个女人就像是必须要放在精致的托盘中每日精选照顾的名贵花朵,气候的变化,水源的缺乏,都会让她以极快的速度凋零。
  谢稚鱼不想回答,但又莫名心中一软:“如果一定要说,是山茶花。”
  “我会记住的。”南初许诺,“以后我会记住你所有的爱好,所以能不能……和我继续见面。”
  她还想着谢稚鱼昨晚最后的话语。
  谢稚鱼定定看了她一会儿,不置可否:“抱歉,南小姐。”
  “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对于当别人的替身没有丝毫兴趣。”
  南初本就惨白的脸色更加难看,她很想开口反驳,你明明知道自己不是任何人的替身,为什么要说出这样的话。
  可她知道,这算是她的自作自受。
  “我会证明。”南初垂眸掩去眼中的复杂之色,“从现在开始,我会证明我最爱的人只有你一个。”
  “那些过往、那些不堪的过去,我们都忘掉不好吗?”
  又是这句话,永远都是这句话。
  她们的过去对南初而言就如此不堪回首,连一丝一毫值得珍惜的感情都没有吗?
  谢稚鱼强撑着,但从鼻尖不断翻涌而来的酸楚让她忍不住偏过头去:“要忘掉就你一个人忘吧,你不是已经忘记了?”
  她深吸一口气,通红的眼和南初对视:“南初,你真的全都忘了?”
  南初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停顿。
  她有想过到此为止,可欺骗是比忘却更令人难以接受的东西。
  但在她犹豫不决的那几秒钟里,谢稚鱼已经缓解好了自己的情绪。
  “那就好。”她没有再多说些其他的话,“尹助理说我们晚上需要一起去wyndham,你现在这种状态,要不然我单独过去见你的那些亲戚。”
  南初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立刻开口:“我没关系。”
  “……我真的没关系。”
  第39章
  “那么接下来依旧按我们之前的安排。”
  坐在侧方位的人合上记录,朝主位的人点头致意。
  谢稚鱼板着脸,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也不知道尹助理她们是怎样安排的,总之她现在摇身一变,成为了南小姐的婚约对象,这些人一开始还不愿意相信,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几位股东当场在会议上倒戈,转而支持她。
  ——总之,事情勉强解决了。
  “谢小姐,待会的聚会可一定要来啊。”一个女人乐呵呵的开口。
  尹助理站在谢稚鱼身后小声介绍:“这位是南小姐的表姐,南映女士。”
  谢稚鱼回忆之前翻过的资料,知道这个人一直算得上是墙头草类型的人物,在之前的权力博弈中保持沉默,一直到现在也在董事会上拥有一席之地。
  谢稚鱼点点头:“南映女士,我们会去的,待会见。”
  这场私下里的聚会必须要参加,只要这次没什么问题,那问题就暂且解决。
  “这么客气做什么。”南映捂着嘴笑了一下,“你就随着南初叫我姐姐就好。”
  “南初那时还那么年轻,没想到一转眼就结婚了,也没说通知一下我们这群人……”
  话里话外都是试探。
  谢稚鱼对这些笑面虎敬谢不敏,保持着礼貌微笑:“南映女士,我待会还有事,就先走了。”
  她转身欲走,却冷不丁听见南映开口:“谢小姐,难怪总觉得你这个名字很耳熟,我依稀记得南初之前那位小女朋友也叫这个名字……这可真巧。”
  这就是南家某些人的恶心做派,当年是这样,现在也是如此。
  谢稚鱼盯着她,直到她脸上的笑容都快保持不住为止,这才慢条斯理地说:“南映女士,你的意思是?”
  “快十年前的事情了,你还记得这么清楚,可真够厉害的。”
  她很不擅长阴阳怪气说话,所以这些话都是学着曾经那些看不起她的人说的。
  南映撩起耳侧的发,挡住了自己尴尬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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