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讨好地一笑:“你看,洞房花烛新婚夜,该是和和美美,我伺候夫君舒舒服服度过,夫君模样英俊,箭术过人,我对夫君很满意,夫君没撵我走,对我也满意吧。”
  “那接下来,让我好生服侍服侍夫君可以嘛?”
  因为嗓音的特质,在说比较长的语句时,白照影每个字,就从小小的钩子,变成串温润的珠玉。
  他很乖地凑过来,拳头如仓鼠般在萧烬安身前细细鼓捣,软软落在萧烬安大腿:“今日成亲折腾得累了,夫君浑身肌肉僵硬,我给夫君松快松快,我按摩手艺很好的。”
  这倒是没吹牛。
  因为久病卧床,肢体总是不舒服,白照影会在病情稍缓和时,晒晒太阳给自己捏捏,他自有一套章法,基本能捏到解乏。
  萧烬安被他成功上手。
  对方肩背腰腿底下,隐藏着扎实的肌肉,外头有袍服掩盖还不明显,摸到才清楚这具身体何其有力量。幸亏没跟他硬碰硬。
  呜,还硌得手痛。
  饶是使出浑身力气,触感总像是拳头砸墙。
  白照影在不为人知处调整呼吸。带着些桃花香味的气息从后向前,浅浅拂动萧烬安有些碎发的耳际。
  萧烬安因为这点痒意挪动身子,眸光往墙角横了瞬。
  白照影两辈子没出过这么大力气,手累得只能停了。感受到大魔王敛起呼吸,他似被猎鹰锁定,赶紧换个方法哄,甜甜撒娇:“夫君,你饿不饿,吃点东西?”
  萧烬安:“你看着伺候。”
  呵呵,好摆谱兄弟。
  你可知这要在我家,这样欺负我,是要被保镖扫地出门的。
  那腹诽不知怎的像被萧烬安听见,萧烬安语气冰冷,微微上扬:“伺候得不好,换本世子伺候你。”
  那还是不要了!
  这人端着副鬼畜的表情,白照影脑海轮播“满清十大酷刑”。
  岂敢让他伺候自己?
  白照影连忙起身去桌上端来果盘,拈起颗樱桃投喂野兽,樱桃呈现出娇艳欲滴的玛瑙色,映得白照影指尖如蔻丹秾丽。
  “夫君尝一尝?”
  萧烬安不吃。还拨开他的手。
  白照影只得换种食物,依旧显得很耐心:“那来块西瓜?”
  也不吃。
  “频婆果?”苹果在古代应该是叫这个名字。
  还是不吃。
  这也不吃那也不吃,白照影根本没伺候过谁,他身体向前微倾,忽被一股猛力带到萧烬安跟前。
  他紧紧抱着果盘,生怕汤汁洒在萧烬安身上,然后抬头暗自打量对方。又要干什么?
  两人的视线恰好迎上。
  他被人不紧不慢地盘问:
  “白兮然,洞房花烛夜,你还该伺候些什么?”
  一绺长发,被萧烬安顺过来,攥在指端缠绕着,力度就像把玩细细的蛇。
  若说那篇文章满纸谄媚,暗藏心机,他能读出对方想往上拼命地爬。
  但是面前这个少年眸光清澈,看不出野心,除非城府比想象得还更深。
  不过,辱人者人恒辱之,白兮然,惺惺作态惯了,你又能装多久呢?
  萧烬安露出明显的厌恶。
  那表情使白照影更加提高警惕,生怕对方一言不合动手,他赶紧道:“对对对,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们还要喝合卺酒,夫君稍等,我这就去倒。”
  白照影眼睛转了转,多喝几杯,把你灌醉,今晚营业结束,小爷我就可以睡觉了。
  酒是早就准备好的。
  纯银百子莲花酒盅摆在酒壶旁边,白照影倒满两杯酒,左右手各执一杯,因为屋里回旋的余地不大,他衣摆特别大,差点儿被嫁衣绊倒,活像一团会动的花。
  “夫君请。”
  酒杯塞进萧烬安掌心,杯口荡漾着浮光,银质酒杯表面,还遗留着少年淡淡的温度。
  萧烬安眸光微凝,注视片刻白照影,那双水润的桃花眼,灯辉里越发显出懵懂干净,并不见有不堪折辱的表情,甚至也看不出,是不是在故意装傻。
  难道他真不懂自己的暗示,白兮然有这么单纯?
  “手臂要再抬高些,就是这样,夫君真棒!”
  桃花清甜软软地蔓延过来。
  白照影将两人的手臂,按他在影视作品中的印象交叠在一起,双臂相勾时,衣服底下皮肤间的温度相互传递。
  温暖的。
  真实的。
  萧烬安抿唇,对亲近行为本能地防御。
  然而对方浑然不觉,还在耐心给他解释,合卺酒怎么饮:“待会儿我们要同时举杯。喝下这杯酒,夫妻同体,同心同德,今后就要同甘共苦,长长久久啦。”
  怎么,这少年好像还很期待喝这杯酒似的。
  被白照影带着,萧烬安鬼使神差把酒饮毕。
  酒浆缓缓滑入喉咙。
  萧烬安放下杯盏,就见红烛昏罗帐内,两人衣袖衣摆相叠,少年对他痴痴含笑,略微歪头,灯影迷离,眸光潋滟。
  白、兮、然。
  萧烬安暗中舔了舔犬齿。
  白照影用黏糊糊的嗓音继续劝酒:“夫君,我们再喝,喝第二……杯……”
  骨碌碌碌——
  空酒杯乍然落于红毯,在地上划出个圆润的弧度。
  少年突然撒手丢了杯子,仿佛被抽走三魂六魄,一头栽进萧烬安怀里,马上就失去了动静。
  酒里有毒!?
  萧烬安运气迅速过了遍浑身经脉。
  不对。杯子是银质的,他自身也始终没发出任何药性。
  再推推这少年,这是白兮然买来的刺客,为拒婚故意搞这种自杀式袭击?
  可怎会有连毒酒都饮错了的刺客???
  如果真是刺客,萧烬安嫌恶地推开白照影脑袋。
  却因为这一推,醉倒的白照影终于动了,他脑袋轻晃,打了个餍足的酒嗝:“嗝。再喝,第……二杯……喝,接着……喝啊……夫君。”
  严格执行灌酒计划的白照影,完全没料到自己上辈子滴酒不沾,是典型的一杯倒。
  白照影身体根本就没有酒精耐受力。眼下轻吐长气,下唇湿痕光亮,眼睛半张地扯动萧烬安的衣领和衣襟,就像是拨爪乱挠的小猫。
  “好夫君,嗝。”
  “我上辈子,真没做过,什么……亏心事。这辈子,为什么罚我,罚我……来替……替……”
  替什么?
  萧烬安凑过去,略微压低了身体。凑近少年唇边才能听清楚他的醉话,白照影很干净,气息混合着丝甘醇的酒味。萧烬安不由自主锁眉。
  白照影道:“我为何会替白兮然嫁给个疯子啊。”
  一言既出,白照影遽然疼痛!
  萧烬安扳起他的下巴。
  阴戾眼神狠狠逼视着他,手上力度极大,像要把他的下颌骨钳碎似的,白照影吃痛哭了起来,桃花眼蓄满泪水。因为即将有性命之忧,醉意全消,灵台一片清明。
  救命!
  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他本来能够过关,却意外踩中了所有的雷。
  既招出自己替嫁,还贴脸骂萧烬安是个疯子。
  这可比白兮然得罪世子殿下要狠得多吧。
  他、完、了。
  第2章
  那双钳住白照影下巴的手逐渐下移,喉咙被扼住,窒息感令白照影意识到,死亡的威胁近在眼前。
  于是讨好的话又浮现嘴边。
  白照影断断续续地往回圆:“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说,夫君不疯,夫君就是有些与众不同。夫君文武双全,夫君海纳百川,夫君……”
  “我不听屁话。”
  讨好卖乖,都是刚才用过的招数,奉承也肯定不好用了,白照影大脑缺氧,眼前发黑,只觉得头脑里根根血管就要炸开了。
  病死跟掐死相比,后者的死相实在难看。
  他不想死。
  他在电光火石间,想起萧烬安睚眦必报的性格。
  白照影突然大声道:“殿下不能杀我!你杀我只能让亲者痛,仇者快!看起来是恩怨两清,其实你亏得厉害!”
  掐住他的手,指尖有一瞬息滞涩。
  萧烬安寒声:“怎么亏?”
  “白兮然让我替嫁!如果我死在王府,那就保全了白兮然,殿下也出不了这口恶气……”
  “白家担上欺君之罪,岂能好过?”
  “非也非也!”白照影迅速道。
  这是他两辈子加起来,反应最最快的一回。
  他噼里啪啦地摊开利弊,头脑在高压之下,更加机灵起来:“你要娶白兮然,却杀了白照影。我们显得兄弟情深,白家则会因为你杀了我,倒打殿下一耙,从没理变成有理了!”
  “白家根本就不希望我活着。”
  等、等等。
  话说到这儿,白照影后背汗毛根根炸立。
  他好像误打误撞,戳穿了事情的真相。
  那把垫在他身下,谁也杀不了的小刀,让他合理怀疑,那就是故意要激发萧烬安的凶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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