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王连越杵在原地,看着清哥儿欢脱的背影,嘴角忍不住的上扬,等清哥儿的背影消失不见,他整个人靠在树上,眼睛注视着掌心的荷包,许久后肩膀开始微微耸动,喉咙也发出笑声。
狍子从疼痛中惊醒,嘴角发出巨大的嚎叫声,王连越轻轻地拍了拍它的头,嘴里念叨着:“多亏了你傻,不然我空手而归,估计他就不会多看我一眼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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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初九,良辰吉日,村里的春兰婶子家的儿子要娶新媳妇,兰玲姐早早的就拉着清哥儿出了门。
今天她们都要去帮忙,村里娶媳妇,有条件的去县城请专门做席面的大师傅过来,一次少不了就要花个十几、二十两的银子,一般家里都是请村里的婶子嫂子帮帮忙,事忙完了留人吃两顿好饭就行了。
兰玲姐跟清哥儿到了春兰婶子家,发现大部分熟悉的婶子、嫂子们都来了,一群人挤在厨房里,各自忙着各自的活。
春兰婶子家里不穷,但是都是实实在在的庄稼人,手里没有大钱,席面也就平平常常的,一桌三个大荤,再加上几个凉菜,几个素炒,她们几个人也忙活的过来。
“文生去接人了吧?时间真是快啊,我记得我刚来的时候,文生还是个穿开裆裤的小娃娃,一眨眼都该娶亲了。”
慧娟婶子坐在旁边择菜,拉着旁边的人唠家常,石叔嬷今天倒是话少,一直唉声叹气,他的小儿子石头在一旁拿着块面团玩的自在。
“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大喜的日子,可不兴着愁眉苦脸的。”
春兰婶子杵了杵他,今天春兰婶子儿子结婚,她也换了身喜气的红袄子,头上也别了两根银簪子。
“哎,还不是我那娘家侄女,”石叔嬷叹了口气,“真是造孽啊。”
“我记得她不是今年刚嫁人吗?”慧娟婶子搭话。
“可不吗,刚嫁人,年头嫁了年尾人没了,可怜我那侄女才十七就守了寡。”
众婶子都唏嘘不已,正聊着呢,门口突然站了个人,人长的不高,但是身板不错,脸长得也周正,众人一看是杨改来了,纷纷看向一旁烧火的兰玲姐。
“玲姐儿,我带了点松果,给你、给婶子们嫂子们尝尝。”杨改没想到有这么多人,手里提着的东西更显得单薄了。
松果是他自己从山里树上摘的,新鲜松果放到灶火堂里用火烤熟了,剥去外皮,挤出里面的松子,十来斤才得了这么一捧来。
“我们就不吃了,都给玲姐儿,”春兰婶子笑着将兰玲姐拉出来,“你们出去聊啊,我们这不缺你干活。”
兰玲姐洗干净手,将湿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我说两句话就回来。”
两人就出门去,兰玲姐走前头,杨改老实巴交的跟在她后面,不知道兰玲姐说了句啥,杨改笑着摸了摸头。
这一去,等文生接了新娘回来了他俩都没回来,新娘一到就是拜堂,清哥儿站在人后,看着喜婆牵着新娘子入了洞房。
新郎方文生是个读书的童生,一身书卷气配上新郎官的红袍,衬得那叫一个春风得意,不过清哥儿见他是个吊梢眼,总觉得他不好相与,只是站在人后不吱声。
“恭喜恭喜啊。”
“谢谢,谢谢。”
方文生去席间应酬起来,春兰婶子就退回后厨,跟清哥儿他们待在一起。
清哥儿他们这些后眷是不能同桌吃席的,等汉子们吃饭的时候,她们就缩在厨房里唠嗑。
不知道怎么得就说到了王连越身上,清哥儿意动,虽然在旁边默不作声,耳朵可是听的一字不落。
听说他那腿确实是打仗折的,本来是要命的,战友给他挡了一下,才只是折了腿,战友却牺牲了,战场刀剑缭乱,清哥儿听得直皱眉头。
后来石叔嬷又说,按道理该是他大哥去当兵,他娘偏心,让不满十六的王连越替他大哥去的。
清哥儿听着又有些心疼,怎么亲娘能对自己的亲儿子这样心狠。
“婶子们聊啥呢?怎么看到我就不说了?”王连越吃过饭,特意绕了圈厨房,看了眼心念念的人,心满意足了。
“没说啥,就些个女人、夫郎家的私房话,哪能说给你听!”石叔嬷眼睛尖,目光直直的锁定王连越腰间,“哎呦呦,这荷包是哪个哥儿姐儿送的?”
“啧,我看着这针脚眼熟的很啊,莫不是咱们村的谁?”
慧娟婶子走了过来,仔细打量着这枚荷包,清哥儿站在后面,攥着帕子,紧张地咬着嘴唇。
“我买的不成?”王连越将荷包收进袖口,笑着说道:“婶子们别挤兑我了,哪有人看得上我啊,先走了,省的又有哪家哥儿姐儿的,被你们说坏了名声!”
第12章 心照不宣
方文生新娶的媳妇芳姐儿是杏花村的人,不知道怎么得,就喜欢往清哥儿家跑,嘴里总念叨着她跟清哥儿都是杏花村的人,让她觉得亲近。
“亲近,亲近,说的好像春兰婶子对她不好一样!”兰玲姐从屋里拿了点红糖,给清哥儿冲了碗红糖水,然后坐在炉子边,看着清哥儿在那绣帕子。
“你这双手真厉害,我看着这花在眼前,就好像就闻得到香味一样。”兰玲姐脸上杵着一只手,感叹道,“我怎么就学不会呢。”
“哪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清哥儿眉眼弯弯,手里的动作不停,也不知道清哥儿的手怎么长得那么巧,三两下的,帕子上的兰花绣的栩栩如生。
“从小绣的多了,自然也就能熟练了,”清哥儿为了躲着芳姐儿,经常来兰玲姐家歇歇,正好兰玲姐想着学学绣花,他就拿着帕子来绣,“兰玲姐,你来试试?”
“我试试?”兰玲姐接过来帕子跟针线,在清哥儿鼓励的目光下,戳了一针,直接扎到了食指指头尖,她将东西扔回去,“嘶,快还你吧,一会给我手指头扎漏了。”
清哥儿拿着帕子给兰玲姐擦了擦血,还好,针细,就扎破了一点,血擦去就看不见伤口,两个人正聊着,门突然被敲响了。
“有人在家吗?”
门口响起一声娇嫩细软的声音,兰玲姐还没去开门,门外的人就自顾自的打开门,走了进来。
“我就知道都在家呢,我这不请自来,兰玲姐不会嫌我烦吧?”
来者正是那芳姐儿,大名叫个徐翠芳,皮肤黑黝黝的,生的圆头圆脑的,长得模样倒是像个老实人,到实际上性子却一点也不憨厚。
“可怜我在这村里没个熟悉的人,我想着就过来坐坐,这不,还专门带了东西来呢。”
芳姐儿走了进来,手腕处垮了个篮子,走到兰玲姐跟前,从篮子里拿出来一把糖果子,递给兰玲姐,兰玲姐一瞧,这不是她成婚那天的东西吗,有什么可稀罕的。
“本来我是去的清哥儿家,谁成想人没在,我估摸着就在你家呢,你们俩邻居嘛,总是要好些,不然我还以为清哥儿是为了躲我呢。”
“你倒是自来熟的很,坐吧,我给你倒点水。”都到这一步了,兰玲姐总不能赶她出去,给她搬了个凳子,便去屋里找碗去了。
“清哥儿你绣的真好看,”芳姐儿将凳子往清哥儿旁边挪了挪,随后坐下,“这帕子绣好了给我吧?我可以拿东西跟你换。”
“啊,这不太好吧,”清哥儿惊得看了她半响,回过神来小声说:“这是给兰玲姐绣的,实在不方便给你。”
“没事没事,我就是随口问问,”芳姐儿倒是不觉得被拒绝尴尬,她将篮子放在脚边,举着手在炉子旁烤火,“哎?你嫁过来后回没回去过杏花村?”
清哥儿没抬头,只是摇头,他不太想听到杏花村的消息,所以打心底很烦芳姐儿来找他说这些事。
“那你嫁过来回门也没回?”芳姐儿适当的表现出惊讶的表情,然后又自言自语道:“也是呢,摊上那么个后娘,能不回就不回吧,你那个后娘啊,真是凶婆娘。”
芳姐儿看着清哥儿一直摇头,嘴角带着的笑就没落下来过,她看似随意的说道。
“你还不知道吧?你那大哥不是娶了个媳妇回家吗!你猜怎么着?那新媳妇嫁进门没几天就被打的受不住,跟那跑货的小贩跑了!哎呦呦,这下好了,杏花村都把她家当乐子看!”
清哥儿的狐狸眼微微瞪大,他确实不知道这些个事,想到他大哥那日来找他的情景,心里还是有几分难受,其实他大哥也跟他一样,在那个家也是个可怜人。
“喝点水吧,走一路过来也不觉得口渴,嘴还叭叭的说,”兰玲姐走过来,将碗用力放在炉子边上,拿着壶到了碗白水,又给清哥儿碗里添了点热水,“清哥儿也喝点水,守着炉子嗓子干。”
“谢谢兰玲姐,”芳姐儿看着碗里的清水,撇了下嘴,又看向清哥儿,问道:“其实转念一想,你这一年到头也不想家,怪好的,我就不行了,这才刚嫁过来,念家念的不行,婆家待我虽然好,但是到底不如在自己家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