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义蛾生叫他的举动逗得发笑,眼底的阴翳彻底一扫而空。他伸手摸摸雪萤的脑袋:“叫他在外面回话。”
兵部尚书便站在书房外候令。
义蛾生朝外面说:“涂长东带的那批禁军,既然他们的职责是看守皇陵,从今往后,就叫他们呆在皇陵范围内,半步不准外出走动。”
来的路上,兵部尚书便听闻皇帝身旁御殿督卫今日在禁军手中“受辱”的事情,这宫里宫外有许多人对皇帝不屑一顾,有人甚至很大胆,总要试探皇帝的底线在哪里。而这御殿督卫便是让人试出来的“底线”,十年前“中术”组织以整个灭亡的血淋淋教训,告诉了世人御殿督卫是皇帝触碰不得的逆鳞。
他今日受召见前来也是为这事,涂长东再是太后和勇乾王的人又如何,侮辱御殿督卫等于是在侮辱天子,皇帝一定会在这件事上大做文章……兵部尚书犯难的是,太后那边该如何应付?
皇陵禁军原先仗着有太后做靠山,在宫中横行霸道惯了,当值期间从不安分呆在皇陵,在校场混着还算好的,多的是跑到外面喝酒打架斗殴,陛下下了这道禁足的命令,已经算非常严厉了,只怕涂长东会到太后跟前告状。
他走神的这么一会儿,皇帝的声音又从内里传来:“你要是看不住他们,就派朕的人去。”
这话的意思是,派御殿督卫前去?兵部尚书大吃一惊,若真如此,那便是等于变相软禁,更激化皇帝与太后之间的矛盾。他哪里敢让陛下做此决策,连忙回道:“臣领旨,定会严厉执行陛下命令。”
义蛾生叫他退下了,然后拿开雪萤捂住自己嘴巴的手,自己也坐到椅子上,跟雪萤挤在一块,手中还握着雪萤那段脚踝。
刚跟兵部尚书说话时他的动作也没停下,将雪萤吓得够呛,生怕一不小心泄了一声叫唤出去,让主上的大臣们误以为这里面在做什么不正经的事情……所以才把自己的嘴巴死死地给捂住。
拿开手,露出雪萤憋得绯红的小脸,眼泪也冒了出来,聚在眼眶里摇摇欲坠,看着很是可怜。义蛾生捏着他红彤彤的脸蛋揉了揉,忍不住的好笑:“有这么害怕?”
雪萤好一会儿才挤出一句:“不害怕。”
看主上心情似乎有些不错,他想让他更高兴一些,于是又说:“只要主上能开心。”
他的主上心情果然更好了些,又揉着他的脸说:“乖雪萤。”
得到了主上的夸赞,雪萤也很高兴。他低下头,在主上的手心中蹭了蹭脑袋,让主上摸他柔软光滑的头发。
从兵部尚书那里听来皇帝的发落,涂长东一刻也坐不住,立马冲去太后宫里哭爹喊娘地告状。
太后本来就看雪萤不顺眼,得知此事又是因雪萤而起,当即怒火上头,起身领了人就往皇帝那议政殿去。禁军是她拿着公家的账面,收卖诸侯们的手段,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让皇帝这样处置?
她在宫里从来都是横冲直闯,就连皇帝参政的这种地方从来也是来去自如,根本不需要等候通报,直接走了进来。
好在这时候义蛾生已经放了雪萤,太后进来时,只看见人在义蛾生身后立着,上来便语气不善地冷笑道:“皇帝当真是疼宠你这小侍卫,只怕恨不得把人拴在裤腰带上,到哪儿都带着。”
义蛾生看着她,心道这不正合了他的心意么?
他问:“太后有什么事?”
太后瞥一眼身后缩着脑袋的涂长东,依然冷笑:“陛下自己心里清楚。”
义蛾生丢了奏折,身体后倾放松地靠在椅子上,气势却不让太后半分,微笑起来:“哦,狗就是狗,改不了吃屎,这边告状无果,又跑到另一边告状,这么勤勤恳恳,可算是告成了,不然都对不住每月发这么多的俸禄。”
太后猛地在他面前桌上一拍。
涂长东让太后这番作为壮了胆气,不由得挺了挺腰。可刚一抬头就对上义蛾生身后雪萤看他的眼神,鼻子好像有感应似的一痛,气势立马就软了下去。
太后疾言厉色道:“陛下这侍卫飞扬跋扈,将禁军副统领打成这个样子,你不管教便罢,竟然还要发落全部禁军……”
她冷哼一声:“皇帝,你好大的威风。”
义蛾生这会儿让雪萤哄得心情正好着,不想与她吵,只淡淡道:“侮辱御殿督卫,等同于侮辱皇帝,不惩戒禁军,太后觉得该给朕怎样的一个交代?”
太后变了变脸色,大概是想到当年的“中术”组织。当年太子与皇帝让她抱走抚养,太子从小在她膝下长大,至于皇帝,正是她授意“中术”栽培控制,而后却听闻“中术”害惨雪萤,叫皇帝悲愤难当地灭了个干净,自然是让她受了不小惊吓,对皇帝的嫌恶与忌惮,正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现在皇帝又拿御殿督卫发挥……太后幽怨地看雪萤一眼,说:“人这不是什么事都没有么,陛下用得着这么小题大做?”
义蛾生似笑非笑看着她:“人要是有事,可就不是现在这个处置了。”
太后让他笑得背后一阵恶寒。
义蛾生又说:“太后要是不想让禁军受处置,朕还有一个提议。”
他的目光看向涂长东:“一人做事一人担,这原本就是涂长东个人的行为,叫整个禁军跟着受罚确实不太妥当。不如这次朝廷外派赈灾的官员,便叫他的父亲涂大人去,事情办妥了,今日之事一笔勾销,朕另外还有嘉赏,要是没办妥……那到时候一并惩处。”
太后大惊,一句话脱口而出:“不行!”
勇乾王特意交代她必须把武显侯弄去赈灾,怎么能让皇帝选定涂长东他爹去?那可就坏大事了。
义蛾生早看穿这些人的把戏,心头冷冷笑着,面上却故作疑惑:“为何不行?”
太后藏在袖下的手指紧扣在一起,暗暗咬牙。
她看了涂长东,又看了皇帝,心里明白今日要是不让皇帝发作出了这口气,那赈灾人选便不会有余地了。
半晌后,太后终于让了步:“那就还是按陛下先前的意思做吧,让禁军去皇陵拘着!”
涂长东震惊地睁大眼,发生了什么?啊?啊?
义蛾生好整以暇又是一笑:“朕先前看过户部给的开支,发现禁军俸禄高出同级过多,不如趁着这次正好调整一下,太后应该不会有意见吧?”
问的是“意见”,说的是威胁,太后让他气到说不出话来,怒不可遏地拂袖离开。
涂长东头昏眼花的,还是弄不清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只见太后离开,也不敢继续多留,连忙跟在后面也爬开了。
雪萤也一样不知道太后为什么突然就松口了,只知道他的主上很厉害,于是凑了过去,蹲在主上面前,眼睛里晶晶亮亮地闪着钦羡的光:“主上好厉害,替雪萤出气了!”
义蛾生通体都被夸得舒爽,看着雪萤只觉得他既像猫又像狗,忍不住伸手去挠他的下巴:“高兴?”
雪萤主动抬起下巴让主上挠,眼睛都要眯成一条缝,上下睫毛收在一起越发显得浓密漂亮:“嗯!”
义蛾生从来都觉得他全身上下哪里都好看,于是伸手将人从地上拽了起来,又让他在自己身旁坐着,然后把他的眼睫毛摸了摸。
第15章
经历过上午涂长东这遭,义蛾生不知为何有些不安,下午又将雪萤留在书房看书,不让他出去走动。
这几日下午安排都在书房看书,雪萤便没有怀疑主上留他有别的心思,依然坐在义蛾生椅子旁的毯子上自己看书。
他看了一会儿书,忽然发现主上似乎有些烦恼,拿着几本奏折和信函来来回回翻看,皱起来的眉头就没有松懈过。他有点想用手抚平主上的眉头,又没忘记主上不太喜欢他主动靠近,于是只能眼巴巴地望着。
义蛾生很快发现他的眼神,低头问:“怎么了?”
雪萤反问:“主上怎么了?”
义蛾生还在考虑赈灾人选。他本来不打算跟雪萤说,忽然想起要让雪萤接触政务,于是将人从地上拉起来,让他站在桌前,圈在双臂间,一边翻着奏折一边跟他说了由这次天灾引发的一系列错综复杂的算计,还把凌阳侯前来告发关于若水王开采金矿的事情一并说了。
雪萤消化了好一会儿,然后问:“主上不想让武显侯去赈灾?”
义蛾生道:“也不是想不想——朕只考虑利益最大化,如果叫他去,真按照勇乾王算计出事,他那块封地空出来,朕如果有把握夺过来,让他去便是好的,朕还能趁机剪除一名诸侯。但若是相反,那块封地叫勇乾王夺去,朕还失了一名勤恳干事的臣子,这便不划算了。”
他顿了顿,又说:“如今凌阳侯倒是倒戈了……只是,朕还需要更多助力。”
雪萤想了想说:“主上,让雪萤替你调查武显侯吧。”
义蛾生失笑:“公卿诸侯们的资料动向,你醒来之前,朕一直便让人收集汇总的,你这时候外出调查,也查不到更多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