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他拿目光扫过万笠下半身:“听说你……”
万笠黑了脸:“住嘴,不准提。”
苏逢忍笑:“好吧,那还是说正事。”
他又道:“我先前想了个法子,以子蛊感应母蛊位置,兴许找到母蛊,才能查出它们的真实面目。只是我不善蛊术,怕操作不当毁了这子蛊,你倒是可以试试?”
万笠嗤笑一声:“子蛊感应母蛊?闹呢。别到时候寻来寻去,寻到母蛊在陛下身上,他不知道那蛊是什么,我也不知道,这还不是个死胡同。”
苏逢有些没辙了:“那该怎样办?”
万笠叹气道:“要是有一个中术高层活着都行……只可惜,叫陛下杀光了。”
“诶,万笠兄,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一个办法。”苏逢道,“早先我研究过一些稀奇古怪的术法,其中有一种乃是招魂,说是招魂,实则是窥探死人生前一刻的记忆,你觉得如何?”
万笠想了想:“那岂不是要寻到当年那些人的尸体?”
苏逢拍拍手,笑道:“这不是难题,尸体不是在中术旧址摆着么?”
两人合计了一番,把各自的职责明确了一下,又商量好要怎么跟义蛾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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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蛾生召了功成王来,告诉他自己不杀万笠的决定。
在功成王发怒之前,就叫他轻飘飘打断:“过不久治罪武显侯,必要褫夺他爵位封地,他那块封地,功成王没什么想法么?”
功成王好像个什么准备炸毛但猛地被皇帝踩住尾巴的猫,一下愣住了:“……封地?”
他怀疑地看着义蛾生:“臣没有听错吧?”
义蛾生皮笑肉不笑,扯了扯嘴角:“当然没有。功成王,这块封地作为补偿,你可满意?”
功成王呆了许久,等到反应过来,他忙不迭点头:“满意!当然满意!”
那可是一块封地啊……虽然与他的封地并不毗邻,但自打皇帝登基后,便再没有行赏出分过土地,谁不知道,如今想从朝廷手中讨得一块地,这是何其的困难。
功成王简直压不住上扬的嘴角。他在原地走来走去,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要谢恩,等到义蛾生淡淡地应了,他又想起要问原因:“陛下,如果臣没有记错,万笠该是太后的人,臣要他的命,您没有拍手叫好便罢了,居然还这般保他?”
义蛾生反问他:“不行么?”
功成王仔细打量皇帝神色,过了好一会儿,他似乎想到什么,笑起来:“这样的话,臣到底该说一句陛下仁慈,还是爱美人、不要江山呢?”
义蛾生看他一眼:“你爱说什么说什么。”
功成王啧啧摇头,感叹道:“这么块封地,范围也不小,便叫陛下这般轻易拱手送了人,都说天家薄情,倒也出了陛下这么一个痴情种!”
义蛾生没说话,心头微微冷笑。
不就一块封地……送了就送了,那又怎么了。
虽是肥肉,拿在手中,也是烫手,还不如抛出去,叫这群心怀各异的诸侯们自己去争,去抢,看他们相互打得头破血流,既省得他麻烦,还能叫雪萤开心,有何不可,有什么不划算?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他要叫天下人慢慢明白,雪萤在他心中有多少分量,占据着多么重要的地位,免得总有人看轻了他。
功成王乐了好一会儿,叫义蛾生不耐烦地打发走。临到离开时,功成王想起什么,敛了笑容,向皇帝请恩道:“陛下,臣打算接霜儿回王府,她说想在离开,见一见陛下身边那名叫雪萤的御殿督卫。”
义蛾生默默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没说话。
功成王叫他目光看得有些心头发怵,心道不至于吧,连见一面都不许?
但义蛾生很快开了口:“过几日宫里举行宴会,功成王与霜妹可多留两日。”
他补充道:“雪萤也会去。”
功成王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心满意足地走了。
就在雪萤走回卫所时,他叫义飞霜身边伺候的婢女拦下。
他认出这是先前见过跟在义飞霜身后的小丫头,指着人:“啊,你是那个……”
小丫头怯怯朝他行礼:“雪萤大人,您这会儿有没有空呢?我家小姐想与您见上一面。”
她见雪萤神色犹豫,连忙又道:“小姐就要出宫回家了,她想在离开之前见见您。”
雪萤想了想:“霜小姐在哪里?”
小丫头松了口气:“雪萤大人,奴婢这就带您过去。”
第28章
湖上的水榭放下天青色的薄纱, 隐约显出义飞霜单薄的身影。雪萤站在外面行了礼:“霜小姐,我过来啦。”
婢女将帷幕撩开一些,义飞霜的声音传了出来:“雪萤大人?你进来吧。”
雪萤走入那水榭中, 婢女退了出来站在外面, 给他们留下谈话的空间。
义飞霜看起来清减了一些,神色怔怔的,似乎还有些恍惚,不像昨日雪萤去看她时那般明丽动人。雪萤看着她, 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问道:“霜小姐,你还好么?”
义飞霜苦笑一下:“好或者不好, 哪里说得清呢?我虽然没有受到实际的伤害, 但我名节被毁,皇后肯定是做不成了,陛下也没有那个意思。日后别说是婚姻大事,只怕在外面行走,都要受尽非议。”
雪萤见她神色憔悴,想起自己才求着主上放过万笠,心里没由来的有些愧疚:“霜小姐,对不住……”
义飞霜回过神来, 见雪萤不知为何有些可怜地望着她, 看得人心里软软的, 忍不住笑了笑:“雪萤大人, 这事与你无关, 你更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为什么要这样说呢?”
雪萤扣着手指,眼神东看西看, 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个所以然。义飞霜也没想非要问得一个答案,很快又道:“这件事,说到底……我后来想了想,太后和勇乾王或许也没真想叫我嫁给陛下,昨日上午莫名其妙让我去那什么林妃宫里,本就很古怪,我现在才明白过来,我大概是成为了什么牺牲品……”
她叹了声气,眼圈微微的红了:“我本来也没想进宫,只是父王疼爱我,一直想叫我做皇后,我不忍心辜负他心意,这才同意了进宫,岂料……”
义飞霜恨恨地咬着牙:“岂料会发生这种事。当真是叫我想死的心都有了,日后还怎么见人……”
她越说越委屈,忍不住伏到旁边榻上,低声哭泣起来。
雪萤本就心里难受,义飞霜这么一哭,他也跟着伤心起来,眼泪都涌到眼眶里,抽抽噎噎道:“霜小姐,你不要死啊,你是个很好的人,不能死……”
义飞霜听他声音发颤,抬头一看,见他怎么还哭上了,破涕为笑:“你怎么看起来比我还难过?”
雪萤愣了一下,呆呆地跟她说:“因为……霜小姐是很好的人……要是死了,就,雪萤会很难过……”
义飞霜脸上还带着泪,但还是“扑哧”一声,叫他逗得笑起来。
她后来向功成王打听过雪萤,知道了关于他的一些事情,这才明白,他是比皇帝更不能肖想的人。不过没关系,她还是很喜欢雪萤,喜欢什么并不一定非要得到他,只是远远地欣赏也足够了。
义飞霜将手帕递给雪萤擦眼泪:“我们不过见了一面,你怎么就知道,我是好人呢?”
雪萤捧着那手帕,但没有用:“因为你第一次见面,就叫我‘雪萤大人’,叫我‘雪萤大人’的,肯定是好人!”
义飞霜叫他勾起好奇心,这会儿也快要忘记难过:“为什么叫你‘雪萤大人’的就是好人呢?”
说起这个,雪萤都有些生气。他气鼓鼓地跟义飞霜说:“雪萤就叫雪萤,才不姓‘雪’,但好多人都管雪萤叫‘雪大人’,这不是乱叫嘛。”
义飞霜哪想到他竟然会这么在意这种小事,甚至还以此判断他人的好坏,当真是如她听说的那般,叫皇帝复活过来没多久,又没了记忆,以至于心性单纯得如同稚子一般,要不是有陛下护着,不知道得吃多少亏。
义飞霜一边笑,一边说:“那你应该姓什么呢?”
姓什么?雪萤一愣,他还没有仔细想过这个问题。天萤族生性自由散漫,远离尘世,没有普通人那么多的规矩,就连名字都取得随意,可以有姓氏,也可以没有,既可以跟着父母姓,还可以姓别的。
所以,他就叫“雪萤”,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如果说一定要姓什么……雪萤想了想:“嗯——雪萤说不定会跟着主上姓,那就姓‘义’。”
他很聪明地下了定论:“叫,‘义雪萤’。”
义飞霜快要被他逗得笑翻了,甚至都忘了“义”是皇姓,哪能这么自作主张地给自己冠上:“雪萤,你要是这么叫,跟你主上的名字倒是挺相配呢。”
“哦?”雪萤歪过脑袋,想起主上名字,忽然高兴起来,“真的很配诶,一个是萤火虫,一个是飞蛾。”
他得意地点着脑袋:“雪萤是萤火虫,主上是飞蛾,都是虫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