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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出逃 第66节

  怀珠心口起伏,气急堕泪,一巴掌险些打过去。他确实有那个实力困住她一辈子,饶是他杀了她的亲爹爹,她也得在榻上承欢。
  一巴掌打下去的后果,非但救不了穆南,自己也会遭到更严苛的对待。这几日她费尽心思曲意逢迎,才稍稍缓和了他们的关系的。
  他道:“没事,珠珠,想打就打。”
  轻柔而又缱绻的声调,蜜里调油,乍一听来真像是新婚燕尔的打情骂俏。
  “我只让你打。”
  怀珠只有一只手自由可以打人,蚍蜉撼树的力道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她正被固定在书房正中心的椅子上,偌大的桌案齐齐整整摆放着无数军机,但凡她能送出去一张纸,穆南就有翻身的机会。
  可惜,他是明知她无能为力,还故意欺负她,以此报复她站敌军阵营的行为。
  她被欺负了又无力反抗,啪嗒啪嗒地落泪,泪水默默溅碎在光滑的漆桌上。
  陆令姜倚在椅畔,翩然斯文地拿帕子去擦拭她的泪水,柔哄着她:“别哭 。”
  他得寸进尺的举动不会因为她的哭泣而收敛半分,反而垂首去轻蛰她的唇,进而撬开她的齿,让她更深入地接受。
  银链上的蝴蝶叮当作响,怀珠只有一只手可以动,艰难推诿,却被他轻柔地十指相扣。连泪水,都被他分去一半。
  一记气息绵长的吻持续很久,二人唇间都沾些晶莹。他沾点嘶哑说,“……珠珠,今日是我的生辰,你却没问一句好。”
  怀珠还自喘着粗气,冷冷瞪着他。
  印象中他的生辰在秋末,而如今才夏景正盛。太子的生辰和先皇后冲撞,每年都延后一个月,今日才是他的正日子。
  去年她还在春和景明别院中,给他精心雕刻了观音坠,还穿了一身银红色的戏服唱戏讨他欢喜。今年却什么都没有了。
  她蓄意,眸子闪着微微冷亮道:“那殿下带我出去啊,我表演一个顿开金锁走蛟龙给你作生辰礼,好不好呀?”
  陆令姜神色凝固了一瞬,眯起细薄的仙鹤目,不由分说掐住了她的下颌。绵里藏针,温煦的态度终于浮上一丝愠意。
  怀珠梗着脖子,感到自己在找死,下一步应该就要被丢到榻上惩罚,偏在此处门外传来赵溟的禀告声:“太子殿下,魏大人和许大人求见——”
  陆令姜轻轻喟叹了声,吻了吻她的面颊走开,“一会儿再收拾你,记着。”
  怀珠死死掐紧了骨节,想咬他。
  今后该如何面对他?
  是继续曲意逢迎,还是索性撕破脸。
  ……但结果好似没什么两样,除非妙尘师父和穆大将军能救她出去。
  魏恒和许信翎步入勤政园书房,本有军机大事相商,乍然见怀珠坐在书房正中央的椅子上,微有惊愕。
  怀珠一下午都心神不宁。
  废纸被她揉皱了好几张,不知陆令姜哪来的笃信,觉得一辈子会相看不厌。
  前世她和他在一起,三年他便腻了。今生她做了他的太子妃,日日夜夜纠缠,他能守住浪心不去招惹浮花浪蕊才怪。
  人老珠黄时,相看两厌。
  他根本不爱她,只是爱求而不得的那份新鲜感。东西到了自己的手,还有什么可稀罕的,小孩子都明白这浅显的道理。
  要她说,他若偏偏无法了却这份执念,给她一个侍妾当当便好了。
  既满足了他的新鲜感,将来分离时又不那么麻烦,彼此面子上都好看。
  大张旗鼓地非要公开,做什么太子妃,闹得彼此都没有退身步。
  只盼将来他多纳几房貌美年轻的良娣,充盈后宫,慢慢将旧事淡忘了。
  若她真做了太子妃,或许可以打着开枝散叶的名义帮他纳妾,既得到了贤德的名声,又能借机叫他疏远了她。
  魏大人看出怀珠心神恍惚,下午给她少安排了些事,经文翻译一小节即可。
  外界流言纷纷,邸报忽然记录了太子即将迎娶白家四小姐为太子妃的消息,占了活字印刷的好大一块版面。
  丰神俊秀的太子殿下和白小观音结为夫妻了,郎才女貌。一时间,皇城无数女儿的心碎了,无数男儿的心也碎了。
  邸报是官府的版物,没有太子殿下的暗中授意官员绝不敢乱刊。太子殿下这回是食髓知味,料峭春寒也吹不灭一颗烫心,打定主意把他们的婚事昭告天下。
  傍晚,怀珠不堪流言干扰,早早从国史馆下职。陆令姜过来接她,却被置若罔闻,“不坐我车?”
  怀珠道:“谢殿下,我自己有马车。”
  头也不回地上了白府马车,背影冷淡,避之不及,甚至都没瞟他一眼。
  夜色迷蒙,陆令姜独自倚在马车边,冷风吹起了墨发,忽然有点想喝酒。
  他仰头望了望初升的一镰明月,眼色透着抑郁的愁思,甚是落寞。
  半晌也没走。
  好像新婚,也没想象中那般高兴。
  静默半晌,闻旁边有小心翼翼的拜见之声,原是国史馆的官员。
  那官员见他独自一人沾着月光,特来奉承巴结,恭贺太子与太子妃鸳盟之喜。
  “届时,殿下可否赏微臣一杯喜酒?也好叫微臣贫贱之身,沾沾您的喜气。”
  陆令姜垂着眼,半晌才不咸不淡的一句,“这你得问她。”
  那位官员愕然,没听出是反话。谁人不知现在太子殿下住在白府,跟上门女婿似的,还真事事都听白小观音的?
  怀珠叫车夫一路策马,总算甩掉了陆令姜。至白府,傅青和黄鸢夫妇正自拜访白老爷。黄鸢与怀珠抱一抱,欣喜说:“恭喜阿珠马上就要做太子妃了。”
  夫妻俩带了许多礼物。
  怀珠淡淡一笑,“你们破费。”
  “这算什么。”
  黄鸢挽了怀珠的手臂,私下里说话,“在国史馆做得怎么样?听说太子哥哥为了你都追到那里去了,日日三餐为你换着花样儿地送膳不间断。”
  怀珠眨了眨长睫,口中无话。
  怀珠浮上几分尴尬,抚了抚凌乱的发,可一只手还被扣在太子的檀木椅上,脱不开身,只得死死垂着脑袋。
  陆令姜倒神色不改,请二人在别处坐下,上了茶,君臣商议正事。
  魏恒便是国史馆的魏大人,怀珠曾在他手下当过一段时间的女掌故,帮忙翻译西域佛经。当时只以为怀珠是未来太子妃,贤德端庄,与太子两情相悦,此时见她竟连太子的位子也做得,内心暗暗啧啧。
  连书房都进得,有朝一日太子殿下践祚,这女子恐有干政之危。
  灵璧石林挨着松风亭,四面有风拂过,凉爽风雅。怀珠初初领略东宫之美,念起这里将是自己一生所居,一时兴起,蹲下来逗了会儿池中彩鱼,猛然听见微微人声——
  “她如今落到您的手中,加以圈禁,万万不能让她脱身而去。如今穆南的叛军负隅顽抗,将来必定有大用处。”
  “属下在边疆派出的血滴子已确认,现在那个叫妙尘的反贼在四处寻她,借机将她救走。殿下心中的猜测,十成有九。”
  “骨肉之情,怕穆南割舍不得,此女是一枚绝佳的棋子。殿下若欲眷顾此女也不妨事,诱捕到穆南后,再封为太子妃就是了。”
  怀珠笼罩在他的阴影中,却丝毫不怕:“我不跑。要么?”
  他反问:“你给吗?”
  怀珠迟疑了下:“给。”
  那语气,不再如从前那般冷冰冰,反倒大胆得有几分凌驾于他的意思。
  陆令姜额上青筋抱起,重重地吸了口热气。她又乖又冷地在原地等着他,束手就擒,那可怜的样子令人生出几分怜惜,即便她犯了错误,也不忍就此摧毁。
  忽然想起,她才大病初愈。
  像冰冻的河面倏然裂出一条小缝儿,咔,虽不大,却是源头活水,自己的冰封已久的心脏也跟着活起来了。
  怀珠不是完全地厌恶他,她和他不是完全的陌生人。
  哪有陌生人通书信的?
  陆令姜会心一笑,沐浴在冬阳下,病态白的面孔也染了一层积极的气质。
  太好了。
  第57章
  修罗场
  晨晓熹微,湿润的风吹拂在空气中。枝丫上银白的露水慢慢解冻,冬残春尽。
  长济寺是百年古刹了,每年会举行两次讲经大会,每每都吸引成百上千的善男信女,积聚功德,传播佛法。
  继许多年前的灭佛事件之后,这座古刹又重新焕发了生命力。
  会场来了不少达官贵人,石家人,谢家人,洛阳王家人,还有黄鸢傅青夫妇也早早前来,场面热闹非凡。
  片刻,怀珠木讷回味,半晌才淡淡哦了声,“原来这样。”
  庆幸的是,她没叛国,身为一介弱女也没能力去与他争皇位,对皇位没什么执念,更不懂什么国家大事。
  但陆令姜的回答,一字一字敲在她的脊梁骨上,抽干她的力气,有种一语成谶之感。仿佛她和他不同于往日她逃他追的游戏,会真正站在国家层面的对立面上。
  怀珠面容黯淡下去,有气无力地从他臂膀上滑落。陆令姜托婴儿似地托起她的面颊,又痒又凉地吻着她。清冷的月辉,为这一个吻点缀一层朦胧之意。
  “你不会背叛我的对么,我只剩下你了。”
  怀珠轻轻嗯,脑海中还没对龙袍有清晰的概念,“我……应该不会的。”
  但她每日自由出入他的书房,前线的秘报,重臣的奏折,攻防的布局,工工整整叠在桌上的军机,一览无余。
  他的弱点,可供随时捅刀子。
  “珠珠要想背叛我,其实很容易。”
  怀珠心弦一裂。
  湖边雾气中带有些许湿气,她刚念及此处,他便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聊到此处,明明溽热的氛围,莫名有点冷。
  她避过他雪雾一般的视线,愈加不敢说出妙尘的那一句“你知不知道你的亲生父亲就是……”
  转而惨淡笑了下,嗫嚅说:“我讨厌刀尖舔血的生活,只想每日吃吃睡睡,一个女儿家能干成什么事。”
  她的心确实很小很小,只有椰子那么大,装不下什么野心壮举。从前觉得和阿爹阿娘幸福生活一辈子就行了,现在觉得自己保命生活一辈子就行了。
  陆令姜亦随她淡笑了下,“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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