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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出逃 第110节

  她见是甜的,慢吞吞地张开嘴嚼了,弄得唇边尽是糖渍。陆令姜拿帕子轻轻给她拭去,瞳孔里清晰地倒映着她。
  “我上午在刑部替你说话。”
  他沾着几分变.态的念头,“……现在却有点希望,你的罪名永远洗刷不清。这样你便永远属于我。”
  怀珠听出他话语中的暗示之意,低声附和了句,“我昨日说过,殿下若保我一命,今后我也愿伺候殿下。”
  什么主母位份,什么堂堂正正做人,清高独立,在死亡面前根本不算什么。
  陆令姜的态度不再像前日那般模棱两可,接了句,“真的?”
  怀珠阖上眼,“做什么都行。”
  他若有所思道:“那我要你立下一个字据来,白纸黑字,今后一定嫁给我,不嫁给别人,你愿意吗?”
  怀珠迟疑了下,也说:“嗯。”
  陆令姜的呼吸清晰荡开,吻痕细细密密落在怀珠颈间。怀珠没有再躲,昂头回应着他。
  “你终究还是选了我,我还以为你宁死都不选我。”
  他将药碗递过来要怀珠喝下,怀珠疑神疑鬼地看向他,似想他亲口保证,绝不会因朝臣的逼迫而杀她。
  陆令姜眼神柔软,微微对她笑了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怀珠无法,只得捏住鼻子,一仰脖逼迫自己全喝了,呛得直咳嗽。还没待细品苦味,陆令姜及时又把一枚荔枝塞入她口中。
  他拉了她的手,怀珠以为要带自己去书桌立字据,他却拨了拨她额前碎发,“走吧。你喝完药,若憋得闷,我带你出门走走。”
  怀珠蓦然一滞,没想到自己作为死囚还有这种殊荣。
  头发乱蓬蓬的,她来到妆镜台边拿篦子梳两下,陆令姜却从身后将篦梳接过。
  他一只手托住她墨黑的长发,一只手以篦从头梳到尾,无声无息,动作缓缓的,好像在品味着什么。
  窗外春光正好,初春鸟语唧唧,暖阳静悄悄地洒在二人身上,好像一对新婚的年轻夫妻。
  他梳了两下,便不好好梳了,双臂从身后圈住她,叹息着吻她的头发,有感而发,“没想到还有机会再给你梳头。”
  怀珠知他时常会说一些甜言蜜语,不似许信翎那般清正为人,也不在意。
  她任由他抱着,半截自由的手臂艰难地拿起桌上的眉笔,为自己画眉。
  陆令姜唇角涟漪似的笑,头发给她梳好了,便瞧着她画眉,专心致志,似总也瞧不够。怀珠被他看得发毛,眉毛画得深深浅浅,有几分难看。刚要摸耳环来戴,他却早已递到了她面前,唇一张一合,似在唤她娘子。
  “……给。”
  怀珠接过,对他的亲近心照不宣,既答应了给他做妾,没必要再清高下去。
  梧园外层层把守森严无比,太子将她领出去,却如鱼得水畅通无阻。
  怀珠不能被人认出来囚犯的身份,故而带了个帷帽在头上,坠下长长的白纱。她本来就视力不好,这下更看不清路了。
  上马车,陆令姜将她抱了上去。
  怀珠小幅度地掀起帷帽,望着城中的车水马龙,问:“你带我去哪里?”
  盛少暄哭笑不得,道:“那日您跪了半天,跪出什么名堂了吗?”
  陆令姜思索片刻,低低嗯了声。
  盛少暄:“什么?”
  “她叫我要跪别处去跪,别扰了她门口的清净。”
  “操。”
  盛少暄实在没忍住爆了句粗口,但见陆令姜笑吟吟的,云淡风轻,丝毫不以为介怀,摇摇头自嘲,好像完全没受打击。
  于白怀珠,太子真把她当成神明了是吧。
  转而又说:“石家将您辛苦养的花儿毁了,的确可恶。但您下手也太重了,报复晏家就算了,为何毁去小孩子的一辈子?”
  “如今那孩子大小便失禁,整日发高烧,惨叫,见鬼似地呓语,石家上下恨透您了,连我都替您着急。”
  陆令姜依旧垂首专注着笔下的字,对盛少暄的絮叨有一搭无一搭听着。
  他笑了,“那还要我怎么样,亲自去哄那孩子?”
  盛少暄发寒:“别,您去了那孩子会直接被吓死的。”
  “那不就得了。”
  陆令姜不打算善后,撕破脸就撕了,东宫没必要迁就石家。本来毁了红一枝囍的人,就该死,该千刀万剐。
  “石家今后还有的闹,暂且不急。”
  字写好了,端端正正“盼珠园”三个正楷,给花房重新做牌匾用。
  之前的牌匾被石恒击出一条裂缝,这几日宫人忙着修缮,由太子亲自题字。
  陆令姜举起素绢,透过阳光静静凝视,问了句:“好看吗。”
  盛少暄观那三字,笔法圆浑,力透纸背,是极好的字,诚恳点点头:“好看。”
  陆令姜沉沉道:“我也觉得她很好看,很漂亮,一夜梦三次,总也梦不够。”
  随即收起素绢,拂袖而叹息。
  盛少暄懵了,半晌才明白过来太子说的是白怀珠。素绢上虽有三字,但太子方才盯的只有“珠”之一字。
  太子魔怔了,魔怔了。
  自小玩到大的同窗,竟不知他如此是个深情种子,深情得疯癫。
  转头,见太子一身白袂飘飘,吹拂在冬日最后一缕严寒风中,又要去花房养花,完全没有待客的意思。
  盛少暄最后朝他的背影问:“过几日长济寺有讲经大会,殿下要不要赏脸前去?”
  陆令姜脚步停了一停,格外冷漠,“不去。”
  自从白怀珠离开,生活的很多乐趣都黯然失色。他头痛病犯了,见着人就烦,需闭门好生养养。
  盛少暄甚为遗憾,本想借此机会劝太子走出阴霾,忘记那白怀珠的。
  此时赵溟忽然过来送信,至太子面前。陆令姜淡冷瞥一眼,兴致缺缺,赵溟低声道,“殿下,白姑娘送来的。”
  陆令姜神色立变,忙接过信来,信笺簪花小楷几行,的的确确是怀珠的字迹。然而,她来信为了给他送人参和银票——就是在太清楼他没收的那些。
  哪怕一丝丝。
  他心跳怦然,此刻真情的流露,比单纯的榻上敦伦之事来得更让人悸动。兜兜转转,经过这么久,她终于又主动抱他一回。
  夜晚随着月上云雾的流转,一点点淡去。怀珠大抵是找到了一处舒服的所在,整晚都窝在他怀里没有翻身。
  陆令姜一夜未眠,盼着夜晚再长些、她晚点醒来,让他多在这虚幻的温柔乡中沉迷一刻。
  低下头去凝视她的睡颜,见她面容透着娇憨,清雅秀丽,洁若冰雪,每一寸都长在他的心尖尖的。
  这一夜,他不止一次地偷吻她,再想吻她的时候,却见她朱唇微动,忽然嘤咛了声“别动——”
  陆令姜右眼皮一跳,狠狠指了指怀珠,原来是梦话。随即又不免微微失落,知道她不会梦到自己。
  再度抬眼,见怀珠已然醒来,一双甜秀清澈的黑眸正盯着他。陆令姜一恍惚,置身梦中,连呼吸都凝滞了。
  “醒了?”
  她困得用手心盖着嘴打哈欠,哼唧了声,居然对他笑了笑,两只酒涡雪亮亮的比暖阳还暖,之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往他怀里钻。
  陆令姜的灵魂快出窍了,宛若被桃花的浪潮吞没,滚滚糖霜注入心头。
  凝滞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听她模糊不清地呓语:“晚苏不说殿下昨晚不回来了吗,妾都没留灯等您。”
  ……晚苏。
  陆令姜犹如被一瓢冷水泼醒,她在半梦半醒间,仍然分不清前世今生,所以才会抱他、对他笑的。
  宛若泡影忽然破碎,他怅然若有所指,过往的这么多年来,她曾经爱过他,那些温柔的岁月自己从未珍惜过。
  手指近乎痉挛地抖动一下,舌尖酸涩不堪,心脏钻剜地突突疼。
  陆令姜,你自找的。
  ……
  日上三竿,怀珠才苏醒。
  昨晚她噩梦缠身,半梦半醒间一直睡不好,因而今晨才起晚了些。
  她迷迷糊糊地起身来到妆镜台边,却见陆令姜还没走。他毛遂自荐要给她上妆,惹得怀珠连连躲避。顶着男人上的妆,她还能出去见人吗?
  陆令姜含笑圈住她,叫她坐定。她眉心本有一颗朱砂痣,适合素淡的妆容,他只要拿黛粉帮她描一描眉毛。
  怀珠又要躲,他搔了她咯吱窝两下,那块肉最是敏感,二人笑语连连,惊得檐下的喜鹊都扑棱起来翅膀。
  “殿下别闹我了。”
  她刚刚醒来本来惺忪,一下子睡意全无,双手交叉挡在胸膛之下。
  陆令姜捏捏她鲜嫩好看的面容,道:“那怕不怕?以后你的眉毛,只能我来画。”
  白老爷怕矛盾激化,别再得罪了太子殿下,连忙打岔过去。
  饭罢,白老爷单独找到白夫人,责她胡乱说话。
  白夫人不以为然:“怀珠明明不是你的种,当初就不应该把她带回来。”
  白老爷嗔道:“谬论。”
  怀珠是他们全家的盼头,还指望着怀珠能在太子面前美言几句,保白家的富贵青云路,如何能得罪。
  此番白小观音既洗脱了叛军的嫌疑,重新做人,许多慕名追求者又卷土重来,闹闹哄哄地聚在白家门口,带着贵重的礼物,只为求见白小观音一面。
  之前怀珠住在梧园时,便有许多追求者骚扰。如今人人都知连太子都倾慕白小观音,她名声更噪,美貌的名声已传得神乎其神,宛若洛神妃子。
  白夫人极不高兴,眀箫出嫁在即,怕这些乱七八糟的人闹出乱子来,更盼着白怀珠这个麻烦赶紧离开白家。
  事到如今,还盼着太子会回头看白怀珠一眼吗?太子已多日不曾理会她,估计连她姓甚名谁都不记得了。
  白夫人私下里找到了怀珠,劝道,“四丫头,虽然你有幸得太子殿下一时青睐,但殿下不会真纳你为妾的。你年岁大了,不能总这么耽搁下去,否则会人老珠黄的。改日叫冰人给你说门亲事,虽找不到像宋温那般上进的,正经人家却能寻得到。”
  话里话外褒扬自己的女婿,贬低怀珠。白怀珠已经跟过太子了,哪有高门大户敢要她,敢和太子殿下作对。
  怀珠想了想,“你给我画的太重,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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