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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出逃 第115节

  怀珠唇瓣微微翕动,漠然道:“当然,您要是派人来绑我,我自然得回去。”
  抬起头径直面对他,眼瞳虽病入膏肓似蒙了一层雾,却坚定。
  一别两宽各自欢喜,是最好的结局。
  他的自责,温柔假象,她不需要。
  陆令姜听着这寒似十二月寒冬的语气,笑不出来了,胸闷得厉害。她的话换个意思说——除非你派人强行绑我,否则我绝不回去。
  他们的关系,竟已如此严峻了吗?
  他准备了数夜的道歉,她似全然没听见,态度没有一丝一毫的融化。
  他甚至没来得及说治眼睛的喜讯。
  “就为了一场戏,你跟我闹成这样?”
  那年那场小玉堂春,他们错过了。
  错过了虽错过了。
  再无弥补的余地?
  陆令姜轻吐了口浊气,真不如直接绑了她算了。却又想起她眼疾严重,落泪会沤坏眼睛。
  顿了顿,他终于没说什么。
  一笑,笑得也分外淡。
  他努力维持着温柔的神色:“那好吧。你在白家多住几天……注意身子。”
  怀珠站在原地。两人很寂静。
  陆令姜脉脉注视了半晌,循循试探说:“其实,也没有别的意思,回去是给你的眼睛治病呢。你不喜欢我碰你,我不会的。”
  怀珠问:“眼睛?”
  他柔声道:“是啊,又给你请了个江湖郎中,也不知管不管用。”
  略去了许多辛苦细节不谈,怕好像他在她面前邀功领赏似的。
  以为她会考虑考虑,她却道:“不用。谢谢殿下了。”
  陆令姜一噎,怀珠如避豺狼地匆匆走了,没多看他半眼。她厌了他,厌乌及乌,连他的好意也一并厌了。
  他的心泛起一阵酸涩。
  ……
  白老爷将太子恭恭敬敬地送至白家门口,太子神色暗淡,赵溟等人都看出太子憋着暗火。
  谁惹了太子?
  遥望挂着两只白灯笼的白家大门,里面只有一人,能让太子吃闭门羹。
  盛少暄刚来白家吊过丧,遇到太子,猜出事情的原委。
  猛然想起,太子殿下的母妃就是当年的京城名角,唱戏这种事太子也会,且自幼受熏陶,还唱得很好。
  这次,可不会把钥匙藏在那么简单的位置了。
  怀珠呼吸紊乱着,几乎是被拖拽回去的,费尽全身力气反抗,却也徒劳无功。
  银蛇即将再一次将她拉回黑暗,她将脚缩回去,泪流满面,只得仰头无助地冲他点点头,太子哥哥,我答应写那封信。
  第105章
  救她[二合一]
  冰凉的锁舌说话间就要嘎达一声扣回去,她在陆令姜眸中看到隐隐兴奋、阴翳的光芒,完全不像平时温斐斯文的他。
  好像对他来说,她彻底反叛也好,他终于有了正当理由折断她的翅膀,这才是永远留住她最安全的方式,使他放心。
  她若背叛了他。
  他反而可以拥有她。
  许信翎亦打了个突,下意识与怀珠拉开距离,“……太子殿下。”
  毕竟他只是个文臣,不似太子那般文武兼修,蓦然被长剑冰冷的锋芒指着,心头难免怔忡。
  陆令姜翻身下马,压根没理会许信翎,目光一直胶着在怀珠身上。
  明明她方才还对许信翎笑得灿烂。
  明明她还和许信翎谈笑风生。
  一遇到自己,全都变了。
  见她浑身紧绷,满是警惕和戒备,无尽的疏离,只似在面对危险的敌人。
  陆令姜浮起一阵暗火。
  可再醋,他都没资格责怪她。
  她也爱过他,是他自己不珍惜。
  前世的那些罪孽,已把他打入阿鼻地狱,使他在她面前无地自容。
  这把二尺一寸的长剑,原本是给她准备的,自刎在她面前的。
  可理智压抑不住滔天情慾,刚才他在后面,目睹她和许信翎亲亲密密,嫉妒心酸,恨不得从未生在这世上,想不顾一切地用强权将她缚住。
  陆令姜装作平静问:“干什么去了?”
  怀珠已从最初本能的畏怯中恢复出来,亭亭而立,并不应答。
  陆令姜将长剑倒竖,温声道:“怀珠,你过来。”
  他刚吐过血,连日来又为了养花又失血过重,此时伸出的一只手毫无人色,显得并没什么攻击性。
  怀珠迟疑地挪了下脚步,随即止住。她似乎意识到,不该对他唯命是从。
  “太子殿下。我已搬到了梧园,跟您断绝了所有关系,去哪儿是我的自由。您这般包围我的民宅,还咄咄逼人地兴师问罪,未免情理不通。”
  陆令姜见她认真讲道理的样子,极是凉薄,显然半点不爱他,无半点留恋。
  这皆是前世的恶因,造下的恶果。
  前尘往事长出尖刺来,刺得他心口鲜血淋漓。他可以为她死,把这条命赔给她,但不能接受她不爱他。
  陆令姜忽然上前一步,攥住她的手腕,红着眼睛,心绪略有起伏。
  以前在别院,她总这样执著地扯住他,叫他别走,多留些时间陪陪她。
  他却每次都因为政务一定要走。
  而现在颠倒过来,他执著地扯住她,叫她别走,再多看一眼她。
  她也一定要走。
  “……你再碰我一下试试。”
  怀珠嗓音略有尖锐,眼角隐隐有湿意,似也忆起了从前不好的回忆。
  爱时有多爱,恨就有多恨。
  面对一个一条白绫赐死了自己的人,被他摸一下都是玷污,耻辱。
  她挣扎两下,被他箝制住,徒然无功。鼻子头红红的,片刻间快哭了。
  “世人皆求权,求财,求命数,为何求一无关紧要的俗物?”
  梦中的他不会用神志思考,顿一顿,只凭直觉说:“娘子,娘子想要。”
  观音化为轻烟消失了。
  翌日班师回朝,神明显灵,陆令姜竟偶然得知了戏班子的下落。绕了个远路,真将小玉堂春所在的戏班子给请到了。
  菩萨显灵了。
  几个要好的将军调侃,太子殿下不愧是凯旋归来,春风得意,还有听戏赏曲儿的风情雅致。
  陆令姜内敛弯弯唇,完成诺言所带来的成就感,几个光棍儿怎会懂得。
  回城之时,见木叶纷纷跌落,雨痕斑驳,一梳月亮刚好圆了第三回 。
  他想,天凉好个秋。
  虽然迟了,但好在还是回来了。
  ……
  入宫拜见了父皇母后,回到久违未见的春和景明别院。
  脑海中幻想了无数次与怀珠重逢的场面,想看看她的笑容,听听她撒撒娇,她听自己请回了戏班子定然满心欢喜。
  然这座寄寓了春和景明美好愿景的别院,从没真正春和景明过。
  黑暗阴雨绵绵,乌鸦乱舞。
  然后,他看到了她的尸体。
  下人说发现时,姑娘是用一条白绫上吊的。因之前推了晏姑娘落水,承受不住内心的愧疚,畏罪自杀。
  临死前,只留给他一句话。
  “太子哥哥。你骗人。”
  陆令姜来到她冰凉的牌位前。
  恍恍惚惚,像梦一样,双脚如踩在棉花上,说不清什么滋味。她走了,最后一面也没见着。一切都过于突然。
  他想说,不是。
  我没骗你。
  白怀珠,我怎么骗你了?
  你倒是说说,我怎么骗你了?
  戏班子他为她请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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