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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出逃 第122节

  陆令姜凉了肺腑,盼着她说几句暖心的话,哪怕是暂时敷衍他的……可她连敷衍都不愿。
  恩断义绝,还真的是恩断义绝?
  曾经他们也十指交握,甜蜜无限,如今宛若对立阵营,物是人非。
  最爱他最黏他的、向来把他奉为全部的白小观音,居然移情别恋了。
  陆令姜妒忌,越看她冷傲绝情,独占欲越作祟,挫败感越强,越想把她拆吞入腹,咬碎嚼烂,摁在怀里。
  他动了几分轻慢之心,忍不住威胁她——现在就把她那弟弟打死算了。
  叫她倔。
  却蓦然想起刚才自己已得罪过她一次,她记仇得很,若再大放厥词,恐会将她越推越远。
  陆令姜纠结了会儿,剐了剐她滑滑的脸,道:“怀珠,认个错?我就当没看见,待你还和从前一样,否则……”
  否则他就依她所愿,不要她了。
  陆令姜笑:“一会儿抱你回去吧。”
  他许是在战场走动过,通晓一些穴位,片刻怀珠就感觉脚踝恢复如常了。陆令姜这副样子不像冷漠无情的未来帝王,反而像年少时的太子哥哥,和蔼可亲。
  怀珠抿唇,忍住心底的涟漪。求他赐解药救穆南一命的蠢话,险些就出了口。
  第111章
  交换[二更]
  他帮她将绣鞋穿回,理好了裙摆,见她欲言又止样子,“怎么,有话和我说?”
  怀珠摇头道:“没有。”
  下人道:“是吊唁的客人许家,很早就来了,大公子已代您招待了。”
  白老爷面上没说什么,内里却有点不高兴。许家忠君爱国,一向清高,从前做玉石生意起家,现在是朝廷后起之秀,只前些日子因灾民之事稍稍势弱些。白家与许家非亲非故,素不来往,如今许家竟殷勤来吊唁,意味很明显。
  白老爷下意识瞟了眼怀珠。
  为了白小观音。
  此番白小观音回娘家来,慕名而来的追求者还不知有多少。
  可他这漂亮女儿是太子殿下的人,后方齐刷刷的两排东宫卫兵还跟着,恰如明珠被护在坚硬的蚌壳中,别人再眼馋也碰不到半片裙角。
  怀珠听到许家二字,眉目亦有些异样。养父张生在世时给她定过一门亲就是许家,后来因为家道中落,许家主动上门退婚,之后便不了了之了。
  至灵堂,棺前三叩首,果见许信翎。他一袭群青色暗八仙纹的长袍,腰间亦束了白绸以寄哀情。怀珠与他打了个照面,互相浅浅点了下头。
  画娆低声在怀珠耳畔道:“姑娘和许公子有话要说吗?奴婢掩着您到垂花门外的慈姥竹林去。”
  画娆原是陆令姜的人,竟说出为她打掩护之语。怀珠思忖片刻,摇头:“不了,没必要。”
  她在灵前烧了三炷香,入垂花门去换正式形制的丧衣。路上瞥见眀瑟正被两个婢女缠着,颤颤巍巍,腿一跛一跛的。见了怀珠,眀瑟怨恨地瞪了一眼,又悲又妒。
  原来陆令姜一视同仁,也罚了眀瑟跪。眀瑟提前离寺回家奔丧,这刑罚便追到家来了,刚刚施行完毕。
  平时长舌些没关系,这次竟搅黄了太子的好事。有了这次教训,估计眀瑟这辈子也不敢欺负怀珠了。
  向有绝世美女之称的四小姐忽然回来了,白家下人面面相觑,都朝着怀珠偷偷望来,议论纷纷,好像怀珠是什么奇珍异宝一样。
  南厢闺房打扫得一尘不染,坐北朝南,设有三面通风的露台,煮茶捣药都极风雅的,端是间通透阳光的好房。从前怀珠在白家时,住得却只是下人们的耳房。
  怀珠对这里没有太多感情,只欲早些了结了灵堂的事宜,探望弟弟怀安。据说他小小年纪,被祖母死时的样子吓着了,这两日一直烧着,没到灵堂去守孝。
  换好了丧服经过翠涛滚滚的慈姥林时,隐约见一人影等着,皎如玉树,身形笔直好似云中白鹤,却是许信翎。他回过头来,眼底藏情,凝视着怀珠。
  画娆见此心照不宣,自动退出到不远处去把风。
  怀珠深深一敛衽:“许公子。”
  许信翎双手深深一还礼,隔了会儿才问出口:“你……这些年还好吗?”
  怀珠敛眉道:“好。”
  许信翎见她目覆素绫,道:“眼睛怎么了,很怕光吗?”
  怀珠道:“有一点。”
  许信翎道:“没大事吧?”
  怀珠点头。
  许信翎干巴巴:“那就好,注意保养。”
  两人昔日为定情小夫妇无话不谈,如今见面却都有些拘束。
  许信翎定睛去望怀珠,见她身披一条雪白绸带,袖口是白中隐青的单瓣山茶花,与雾中竹色竹中雾色恍若融为一体,颇具飘飘欲仙之致。玉石般滑腻的肌肤,一双洁白纤细的酥手,犹如观音菩萨手执杨柳枝的样子。
  多年不见,她比以前更风华绝代了,却成了太子的私人藏品。
  他嗓子沾点哑:“我听说你到白家后,石家那害死你父亲的无耻之徒又来求亲,你不答应,寻死了好几次。”
  怀珠道:“石韫其实不算什么。寻死是最傻的事,以后不会了。”
  许信翎内心沉甸甸的,直奔主题:“石韫不算什么,那太子呢?”
  他费尽力气联络到了妙尘师父,才知道后来她好不容易逃离了石家的魔爪后,又被太子一道旨意采撷走了。
  前些日他和父亲联手对抗太子,事前做足了准备自以为抓住了陆令姜残害灾民的铁证,万无一失,到头来却还是被斯人反咬一口,失了全族入内阁的资格。
  很难想象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落在那种人手里,是如何的灭顶之灾,恐怕被玩得连骨头渣滓都不剩。
  美貌,真不知是一种幸运还是罪过。
  借这次吊唁之机,他就是想救她的。
  怀珠垂着鸦黑的长睫,神色寡淡:“没必要提的人就不提了吧。”
  白府还有赵统领的卫兵在,到处都是眼睛和耳朵,她不想说太多。
  许信顿时明白,没再多言,取出腰间六色锦囊里的一物什送予她:“不说这些了,你快回灵堂去吧。这只坠子收下,保平安用的,就当多年不见我的一点心意。”
  怀珠道:“给我的?”
  打开锦囊,却是一枚瓷秘色的观音坠,眼色鲜亮,细腻,如婴儿肌肤,雕工极好,背面活灵活现印了根羽毛形状。
  “小玩意可以,若太贵重我不收。”
  许信翎道:“是小玩意。你忘记我家做玉石起家的,这种坠子成千上万。听说你信佛,便投其所好了。”
  怀珠点了下头,从前她总喜欢自己雕观音坠子,现在却觉得街上买现成的最好,又好看又省劲儿。
  她沉吟了下,把颈间一条嵌满宝石的项链扯下来,投桃报李,给了许信翎。
  “也是小玩意。”
  许信翎低头,宝石熠熠生辉,一看就贵重非凡。
  “好。这几日得了空,我会再想办法见你的。”
  怀珠这样才踏心,等同于自己花钱从许信翎手里买了这枚观音坠。重生以来她不喜欢欠别人的,哪怕点滴恩惠。
  那条花里胡哨的项链是她不小心从陆令姜那儿戴来的,本也觉得恶心要扔掉,如今给了许信翎,恰好物尽其用。
  怀珠带着画娆离开。
  许信翎独自留在原地,抚挲那条项链良久。他对她情意匪浅,却因之前是许家先行退婚的,他无颜再表露这爱意,只能默默守候。
  ……
  怀珠这次回门,一百多号训练有素的卫兵追随保护着,端端是兴师动众,气势非凡,惊了白府上上下下。
  据说这般阵仗只是因为太子做了个噩梦,四小姐有难,是以滴水不漏地保护。
  如今怀珠被太子圈养一事已闹得人尽皆知,白府大公子白揽玉十分鄙夷这种爬床上位的行径,教训怀珠回娘家奔丧也要摆谱儿。
  白揽玉是白家大哥儿,虽瘸了一条腿,却自命不凡,清白的读书人。
  怀珠记得这位大哥哥是如何的双标,平日眀瑟回门一贯是放鞭炮庆祝,大摆宴席,到了她这儿就变成了铺张摆谱。这些卫兵又不是她吩咐的,铺张不铺张的,跟她说倒也没用。
  许信翎为避嫌没多久就告辞了,下午跪完了灵,怀安的烧热终于退了。
  “阿姐!”
  怀安气喘吁吁跑来,是白老爷和养母秋娘的儿子,被养得还算好,只是智力有些迟缓,见了生人也害怕。
  “姐姐,姐夫呢?”
  小孩子家哪懂得什么姐夫,还是当初怀珠痴恋陆令姜,一回门就和怀安灌输陆令姜有多么多么的好,偷偷让怀安称呼陆令姜为姐夫,好像她真如愿以偿嫁给了他一样。
  怀珠惭愧,蹲下身子:“怀安,那个人是坏人,以后莫要再叫姐夫了好吗?”
  怀安纳闷:“为什么,阿姐之前不是很喜欢姐夫吗?”
  怀珠摇头:“以后再不喜欢了。”
  怀安不明所以,印象中姐夫温和善良是个很好的人,与姐姐十分般配。
  白揽玉听得姐弟二人对话,嗤之以鼻,当下不耐烦打断道:“好了,别啰啰嗦嗦的,你们姐弟俩叙旧的时候还多得很。”
  灵堂外,白老爷才得知眀瑟也被太子罚了,大动肝火,罚眀瑟今日不准回夫家去,彻夜守灵。
  眀瑟眼圈红红的,哭得稀里哗啦,膝盖也跪肿了。白揽玉和眀瑟乃一母同胞,心中疼惜,便偷偷她先去休息:“叫怀珠夜里去替你跪着,父亲也发现不了。”
  从前怀珠本来就是伺候眀瑟眀箫几个姐妹的下人,背锅是顺利应当的。
  他们谋私事也不背着人,怀珠听见,云淡风轻地挑了挑眉。
  白揽玉察觉:“你什么态度?孝悌也者,其为人之本也。你姐姐因你的烂事受了牵连,你不思悔过,还在幸灾乐祸,以为攀上太子就了不起吗?”
  他右腿的残废和太子有点关系,所以这些年来一直对太子抱有敌意。
  怀珠懒洋洋嗯了声,也不和白揽玉争辩。
  ……
  长夜寒天,清冷幽黑,肃穆的灵堂也似一座牢笼,卫兵严肃值守在四周。冷月窥人,白家的朱漆的灯笼前挂上了白灯笼,半夜更显得静穆阴寒。
  陆令姜来到门前时,卫兵要纳头拜见,被他轻轻制止了。白家大门四敞大开着,他遣人招呼了白家主人一声,径直朝里面的灵堂走去。
  他本没打算这么晚叨扰白家的,但心浮意乱,实在放不下怀珠。说好奔丧回来请她去看戏,实则他一日心如火烧,一日都等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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